?就在顾子杰行步如飞的同时,齐镇县县衙里也有着一番论坛。
玄州蕞城,乃是大唐北部国境,这里常年与兽人族征战,不比东方帝都长安各个边境,此城镇名唤蕞城,蕞城就是齐镇县中心,然而在这个国境的县衙也比中原其他县衙比诸多的县衙都小了一号。这个县衙门口也有石狮子和拴马桩,同样比起其它地方要小上一号,若不仔细看,那县衙的大门倒以一家店铺似的,作为一个衙门实在有些寒酸。不过门内也有照壁和仪门,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县衙二堂上,蕞城中的官员正济济一堂,比起每日“排衙”时只有佐贰官到场不同,此刻齐镇县所有的首领官也都到了。
蕞城不大,县里掌印正堂、乃是七品知县孙有成,如今才只是三旬上下的中年人,一派老气超然之态,不过若是远远一望,这位知县大人根本不像是好人,几如拦路恶霸,且不提相貌如何,然而这位孙仁兄至此年仅三旬便做了一县正印,说起来在宦途上算是意气风发了,事实上这位县令乃是一名武夫,非文人一类,然因如此,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里,这位县令颇是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此时这位老父母县太爷一脸的苦大仇深,比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罗巡检还要忧郁。
不过这里的人物还不知道罗巡检已经身先士卒了。
县丞曹蒙奇唯和主簿张震作为县太爷的佐贰官,坐在孙有成左手一侧的座位上,曹县丞慢悠悠地啜着茶,张主簿不断地捋着胡须,一副穷极无聊的模样。
佐贰官这边本该还有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巡检坐第三把交椅,奈何本县巡检史之位空缺久矣,新任巡检罗仁兄未到,是以这座位也就空着了。
至于三班班头、六房长吏,虽然也是佐吏,却没资格与会。另一侧的是首领官和杂职官,坐在首位的是本县儒学教谕催清歌、训导史周朗,两人虽然权力不大,但是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他们理所当然地坐了首座。
……
……
且说这蕞城之内的县衙二堂上,此时一干人等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然而巡检史以下,便是典史王大同,这位王典史将近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生得倒是极雄壮,可一身戎服下却没有几分霸气。世代屯田戍守在此,早消磨了他的锐气,又加上魔族兽人屡次侵犯,这位老兄也是没多少锐气,本来在玄州各地都是如此,因为是国境的原因,多是依军事兵伐为大,这些县里的官员也捞不到好处,所以个个如此,然而这几位老兄若脱掉这身官服,俨然便是一个略有几分精明气的农民。在他之下,又有驿丞、税课大使、县仓大使等不入流的杂官。
明年又是一次大考,然而此时眼看就到年关,也难关这几位老兄个个忧郁!
一想到明年大考,这玄州蕞城的孙知县就不开心,但在座诸位都是朝廷命宫,虽然自己是一方父母官,自己最大,但他也不想与同僚多有间隙,毕竟还是个武夫,光是眉头一皱,便是表明了一切,然而其他人亦是个个阴沉着脸,要么就不看这位县太爷。
孙知县读书不多,原本是军中百夫长,武艺了得。后来就被掉到这里做了这么一个憋屈的官儿,他目扫群人,顿了顿,才用郁郁寡欢的声音道:“各位,三年大考之期就要到了,本县实户口、征赋税、均差役、修水利、劝农桑、领兵政、除盗贼、办学校、德化民、安流亡、赈贫民、决狱讼等等方面,实在乏善可陈呐,诸位何以教我?”
堂上众官员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答话。
虽然孙知县这位行政长官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但此时还是愁眉微微一锁,随即先找有关部门,他一眼就望向了张震张主簿,问道:“张主簿,你负责的税赋,上收了几成?”
虽说生姜老辣,但张震也不是嫩芽,官场多年早已明白,此时闻言假装咳嗽一声,这是身体不适的征兆,随即轻轻捋着胡须道:“赋税么……,我玄州全省税赋尚不及江南一县,一向依靠朝廷赈济的,这件事朝廷上一清二楚,难道我齐镇县能独善其身?收不上来不稀奇,收得上来才叫稀奇呢。倒是赈民方面……,大人,咱们还得向上头请求赈灾款啊……”
孙知县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张震乜了他一眼道:“不过嘛,本县在实户口方面,倒是有些政绩。”
张主簿老兄算是大器晚成一类人,他的年纪可比县令大人大了好几十岁,因此心思也多了许多,早已有了应对之法。此时只见他掏出一本帐簿,慢吞吞地翻了几页,咳嗽一声道:“三年前,我县实有户口七百五十二户,平均每户人口六人,现在我县实有户口一千一百一十一户,平均每户人口近五人……”
张主簿一副‘想在我头上盖屎盆子,不可能’的莫样。他所说的户口是不抱括玄州以及蕞城的,尽管蕞城已经建县,设了流官管理,但当地不少外族人依旧在极大程度上自治,所以尽管他们占了当地总人口的七成以上,还是只需向朝廷笼统地报个寨数、族数就行,其人口增减变化朝廷是无从掌握的。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孙知县精神一振,孰料曹县丞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口可不是自然繁衍增长的,而是我县处于驿路要道,渐有流民在此定居。随着这些人定居本县,需要赈济的贫民灾民多了,偷窃、抢劫、斗殴等事件也多了。”
县丞大人竖起一根手指,加重语气道:“三年来,我县盗贼案件、狱讼案件,每年比上年递增一倍,如今尚有大量案件积压,要么无法破获,要么无法把罪犯逮捕归案,户口增加?嘿!嘿嘿!有什么可夸耀的。”
这位曹县丞与那位张主簿是针尖对麦芒,一向不合的。
县丞兼管着讼狱,用现代的话来理解,巡检史就等同于政法委员,与县丞不谋而合,但却不是一个部门,归于县太爷管辖,而县丞兼任的政法委书记。别看对蕞城县百姓来说,县衙基本上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可毕竟还是有点职权的,于是也就有了利益之争。
掌控本县的这三把交椅,坐首位的孙知县无根无底,无权无势,一身惊人武艺在身,但这年头重文轻武,对于这几位刀子嘴也不能大打出手,纵然一腔热血,有心报国、但也无力回天,纯属闲人一类。
张震张主簿与占本县人口绝对多数的官兵,等游记队长关系非浅,在玄州一代,这当兵的可比做官的权威还要大,这游记队长官位了得,算是一位土皇帝了。
因为常年抵御外敌有功,这些当兵的更是个个无法无天,哪里还会把这些文官放在眼里,但孙知县带着朝廷寄予的厚望来到齐镇县,三年来没有打开丝毫局面,其中不无张主簿从中作梗的缘由,此人根本就是这些当兵的权益代言人。
孙知县也是当兵的出身,但他却看不惯这些当兵的所作所为,因此与此地的武官颇有意见,可是这些话也只能憋着。咋一听了曹县丞的话,心中好不难过,他叹了口气,略带希冀的目光看向本县儒学教谕李清歌,问道:“李教谕,本县的文教方面呢?文教上,可有什么建树?”
李清歌也不是只有一把刷子,此时李教谕闻言一脸严肃表情,道:“大人,县学这三年里,就没有一个学子可以通过考试成为生员的。实际上,本县不要说秀才,就是连合格的童生和蒙童都寥寥无几。现如今在县学里读书的几乎都是‘官生’……”
县学的生员有两个渠道来源,一个是考试考上去的生员,一个是品官子弟和外夷部族首领的子弟,按照当今天朝定下的规矩,他们是必须到县学读书的,不需要考试,这大概属于一种特殊的“义务教育”了。
迫于当今皇帝的御旨,当地不管是武官还是文官们不敢不送儿子来就学,但这班官二代个个有恃无恐,几如小魔头一般,基本就是来走个过场,不要说读书了,不闹事李教谕就烧了高香了。
李教谕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物,自然不是无事生非,能老老实实度过这几年义务教育就可,其他无所谓,此时说到此事,李教谕唏嘘两声,唉声叹气半晌,忽然抬起头道:“对了,说起此事,老朽正有些事要禀报大人,本县教谕、训导及六科教授们的俸禄已经有两个月没发了,俸禄拖欠日久,师生无心就学啊。”
孙知县一听要钱就疼痛了,过了一会儿“嗤”地冷笑一声,道:“学官、学者们无心教学倒是真的,那些学子么,本就没有一个向学的吧?”
李教谕精神一振,振振有词道:“大人有所不知,年初的时候本县顾家庄有一户人家,家中的一位学子名叫顾子杰的,此人学识极为出色,只可惜半年前忽得重病,至今……”
说到后来,他脸色已然淡了下来,孙知县是武学出身,也懒得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下去。
“人才难求啊!”孙知县虽然是痛定思痛,想要教出一些学生来,无奈此地不占地利。
李仁兄教谕大人点了点头。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孙知县木然而坐,已经无力吐槽了。典史王大同见这模样,摸了摸鼻子,也开始了他的述职。
王大同说了些什么,孙知县全然未听。他仰着头,失神地看着屋顶的承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都已经这么倒霉了,总不会还有让我更倒霉的事吧?”
就在这时,顾子杰与妻子李莲儿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县衙,这二人算是端着一盆子尿水正想往知县大人身上泼。
王大同是典史,而典史是武官,相当于警察局局长,政法部门,归于县丞派遣。
只不过这许多年来,当地战乱,悍匪恶霸多有,偷鸡猫狗的人自然也多,如今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孙知县对王大同的话就更不在意了。
“唉!想当初我赴任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原以为以蕞城首任县令的身份,我将在此建功立业,为我的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在蕞城留下我万古不辍的英名。谁知道……”
孙知县出神地望着屋顶的承尘,满心悲怆:“要是一群贼寇倒是好了,可现在……哎,如今这副模样,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大考是一定不及格了,不过蕞城县情形复杂,朝廷诸公并非一无所知,我一个武官来此做官,简直是形同流放了,朝廷还能把我怎么样?我在这里三年,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就算我是武官,可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想来朝廷也不会对此全然不加考虑,罢官应该是不会的,若只是贬官调离,我也认了,虽不甘心……唉!”
手下的官员还在向他汇报着工作,孙知县已经在考虑他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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