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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瑛此问其实与时下礼法不符,哪有待字闺中的小姐跟个萍水相逢的男子交名换姓的。不过宇文瑛一向随性所欲惯了,再加上他身份尊贵,偶有不如法的,别人也只作看不见。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他不在意世俗眼光的性子。
戴师菲看得宇文瑛虽问名姓,口气里却没有轻薄之意,也知道这人定是个不上进的富家公子,虽然功成名就做不到,但也不是那等心肠狠毒之辈。眼下有求于人,却是万万不能触怒对方的,戴师菲心思几转之下,终于开口道:“家父姓沈,小女自然也姓沈了,至于小女俗名,公子若有本事不妨自己去查吧。”
“姓沈?”宇文瑛梳理着他脑海里姓沈的人,刹那电石火光间,似乎想到了戴师菲可能是谁的女儿。随之,宇文瑛将脸上轻松的表情也尽数收了起来,再看戴师菲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有趣,而是有些戴师菲读不懂的复杂了。朱碧见宇文瑛一直盯着戴师菲看,心下有些纳罕,想宇文瑛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对面女娃虽有几分姿色,但也才几岁年纪,宇文瑛又不是那等有怪癖之人,此番目不转睛盯着人看,着实有些可疑。朱碧忽而又想到,边陲地区素来流行的迷魂咒,巫蛊听人说好像有迷人心窍的功用,而且此类东西,素来下手也隐蔽,让人防不胜防。不得不说朱碧关心则乱,她也不想想若看一眼就能迷惑住人,这天下早该换个主了。
“瑛三爷,你这爱看漂亮姐姐妹妹的痴病可是又犯了,这知道的呢,晓得你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碰上头回见面,不相熟的定会被你吓到呢。”宇文瑛并不是真的看痴了,想到自己忽略身边的女人已经有好一会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包能生你将沈小姐送回去吧,我接下来要去看望一位故人,有老宁跟着,料想无事。”宇文瑛从未到过苏州,他的所谓故人,包能生眨眼间便知道是谁了,也不去问破。只是拱手道得令后,便不再管宇文瑛他们。
日渐西斜,蒙着重重一层雾气的太阳并不能给人多少温暖。戴师菲身上披着一件宇文瑛硬罩在她身上的狐裘,全身洁白,无一丝一毫瑕疵,触手生温,柔腻顺滑,显然是裘中极品。“包大哥,你们不是本地人士吧?那位三少爷身旁的姐姐显然不是他的夫人,可我看来,他却百般顺从于她,这世上还有如此温柔的男子,我之前只当男子都是唯我独尊,只把女子当作生儿育女的工具,却不想,是我坐井观天,想岔了!”宇文瑛对年轻漂亮的女人迁就没脾气那在宫中是出了名的,虽然他有些不屑,堂堂皇子常常跟宫女们俯首做小的姿态,但背后非议主子,也不是包能生的性格。
“三少爷一贯如此,沈小姐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对了,令尊此次起复,再度身居高位,包能生这里先恭喜小姐了。”戴师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摆手道:“富贵荣华如过眼烟云,起起落落的,也不是多值得喜贺的事情,我只愿父亲能一生安乐无忧吧!”世人多追名逐利,所谓一人得道,全家升天。包能生看戴师菲的淡然不是作假,心里对戴师菲倒暗暗添了三分好感。
“话虽如此,但世人多是捧高踩低之辈,令尊得势,对小姐来说,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戴师菲借沈籁君的名头,已经是违心,此刻再说什么恭喜不恭喜的,请原谅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这样神态落在包能生眼里自己就被解读成了淡然如水,出尘脱俗了。同时包能生在心里暗暗赞道,不愧是王室之后,书香世家的小姐。一路行来,二人各怀心思,皆静默不言。直到巍峨的沈宅与二人遥遥相对之时,戴师菲才停下脚步开口道:“眼前就到家了,未免引起什么误会,还请包大哥就送到这里吧,若您实在不放心,大可亲眼目睹我进门,再离开也可以。”
包能生本意也是送戴师菲到附近,并不预备见沈殊的。只是后来戴师菲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所以不觉就多走了几步,眼下,戴师菲此番安排,也正合他的原心,虽有些遗憾,但包能生并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小姐想的很周到,就依小姐,包某站立片刻自会离去,小姐不必挂忧。”戴师菲听包能生同意了,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沈宅看门的小厮见得戴师菲自然十分热情,不提戴师菲是沈籁君的伴读,光是戴好治好了梅氏的病,沈宅上下就无有不感念戴家的。戴师菲见状轻轻嘘了口气,打起精神应付小厮几句后,趁着迈门槛的空档扭头对着包能生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
离园里,那真是万紫千红,春色满园。宇文瑛号称惜花护花的百花之王,哪里见的这花花相妒,竟相怒放的画面,当下喜的是抓耳挠骚,上踹下跳,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几只眼睛,也好把这百花一次看个过瘾。宇文瑾在醉花荫里,俯视着离园花景,宇文瑛的憨态自然也顺带看到了。阿隆看着阿富跟着宇文瑛身后一脸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庆幸,幸好去引路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我看这呆子真是本性难移,似他这般磨蹭,天黑了也到不了我这醉花荫。”宇文瑾这般说着,身体却已经是穿过屏风,向外走了出去。宇文瑛面似中月,眼如水杏,眉翠峰转,唇饱满绯红,他这长相倒是随了他母亲邱淑妃,跟宇文瀚勉强要说有相似的地方,那只能说两人的牙齿都是均匀洁白了。
宇文瀚四个儿子,性情样貌各不同,若说长相气度,那定是宇文瑾第一。若说诗书才华,那得首推宇文珏了。再说温顺良善,必是会让人想到宇文瑛。最后说勤恳进勉,四人中,也无人能出宇文璨左右了。
“瑾倒不知道三哥此行是为赏花而来,怎么?宫中没有花看吗?”宇文瑛见宇文瑾亲身来迎自己后,也意识到现下不是花痴的时候。连忙把注意力从百花身上收了回来。
两兄弟对视,宇文瑛自动上前给了宇文瑾一个大大的拥抱。“六弟越来越惊艳了,想必父皇当年的风采也不过如此。开春我就要出宫开府大婚了,到时我一定让母妃去跟父皇尽言,让六弟你回京都,到时,我们兄弟就可以常常相见了。”
朱碧偷偷看着宇文瑾的侧脸,有些失神,皇上够好看了,可到底上了年纪,太子够有气度了,可是太古板。唯有这六皇子,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端的是俊美无疆,风流无匹。不过朱碧知道做人不可好高骛远,有些东西越好看也是越致命的,自己还是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实际些。当下收敛心神,不敢再做他想。
“如此,瑾就先谢过三哥了。不知未来三嫂是何等人家的小姐,何其有幸,竟能与有护花之王美誉的三哥厮守一生?提到这个,宇文瑛欢喜的神色淡了些,也是,任谁听到别人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提起自己与其他女子的婚嫁之事,恐怕都高兴不起来。
“还能是谁,就是我的表妹,邱宝珠。你应也是知道的,曾在我的生辰宴上,一个人吃了一头烤乳猪的那位。虽说现在出落的也算知书达理,可那样貌实在是塞杨妃。我本不欲娶,可母妃喜欢,父皇是不管的。我再不愿,也没有办法。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大不了娶回来了,当尊菩萨供着就是了。”想到记忆中那抹高壮肥大的影子,宇文瑾有些同情的拍了拍宇文瑛的肩膀。这邱宝珠仗着亲姑姑是统领后宫的淑妃娘娘,从小就是吃不得半点亏,从来不会饶人的个性,既然淑妃娘娘说她变得知书达理了,那就希望她是真的知书达理了吧。
“你身为皇子,邱娘娘也素得父皇倚重,只要你自个强硬些,她再刁横,想必也要顾忌几分的。”宇文瑛倒没有想那么多,看着宇文瑾一脸为他担忧的神情,宇文瑛不由得反过来宽慰宇文瑾来了。
“哪里就到那地步了,她既嫁进皇家,自然知道天威不可冒犯。如果她肯安生些,大家好好过日子,两厢便宜。如果她还那么蜇蜇蝎蝎的,自然有宗人府来整治她。”朱碧听得这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往常她以为宇文瑛天真懵懂,是个可以任意拿捏的主儿,相处了十年,没人的时候,她也确实对宇文瑛不是那么尊重。可是,现在听到正王妃都可以这么轻易废掉,更何况一个没有名目的通房丫头?
“瑾倒不知道三哥还有这么精明的一面,是瑾小看三哥,庸人自扰了。”阿隆见着二人话说得差不多了,赶紧上前一步开口道:“三少爷,六少爷身子骨一向不好,前些日子调养的才好些,您就移步吧,从醉花荫里头看这些花,居高临下,也是别有一番动人滋味。宇文瑛突然想到宇文瑾来苏州不就是养病来的嘛,自己一时尽情,竟然忘了这茬,想到一向仔细贴心的朱碧竟然没有提醒自己,不禁有些恼怒朱碧。宇文瑾看着宇文瑛的动作,似笑似讽的勾了勾唇。朱碧莫名遭受怒视,有些忐忑,刚刚宇文瑛的话还在她脑子里盘旋,深怕一个不好,自己就被撵了出去。是以,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撒娇撒痴,只低头虚心受了。宇文瑛见此,也不好在深究。只跟着宇文瑾默默的向醉花荫走去,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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