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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殊携妻女从京都走水路到苏州,一路上顺风顺水,月余不到便登了岸。梅氏生在京都,没想到临老了还要告别故乡,受远离故土之苦。虽说有丈夫陪同,也是为了爱女,到底心里是存了一桩心事。
梅氏的心病,沈殊不是不知,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大的心结,除非自己豁达看开,否则旁人那是半分也劝不上的。
沈殊和梅氏的独女沈籁君。那个从出生以来就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孩子。此时正站在梅氏的床前,看着床沿上那抹惊心动魄的鲜红。暗暗皱眉担忧,在睡梦中还咳的这般难受,就算我不是男儿身,难道就如此让您失望吗?
蹲身拿出手帕替梅氏把被单床沿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后,梅氏似有所觉,又悠悠醒来,微微睁开了双眼,两人四目相对,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哪怕有那么一些失望,但血浓于水,一股淡淡的温情还是在房内蔓延开来。
梅氏挣扎着要起身,籁君想要搀扶梅氏,但终究是人小气力不够,几番折腾之下,梅氏又咳嗽的更厉害了。外间伺候的平江听到声响,赶紧进屋上前扶住梅氏的身子。
籁君无措的看着自己短短胖胖的小手,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夫人,您看,小姐摇头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像极了夫人小时候的模样,为了小姐,夫人您也得赶紧好起来啊!”
话说这平江,本就是梅太师府上仆人之女,自小便被当作梅氏梳女,两人一块长大,梅氏自然与她半仆半友,后嫁给了沈殊,平江也是陪嫁了过来。梅氏老来得女,籁君打小平江也是多有照顾,平江自然视如己出,梅氏的心病,她也是知道,也曾暗暗劝过,可奈何,梅氏还是听不进去。
梅氏定定的看了籁君一会,帐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招手把籁君抱在怀里,熟练的拍着女儿的后背,想着这五年来和女儿的日日相处,忍不住眼眶有些潮湿。
“这么冷的天,你这孩子,没事就不用早晚过来了。娘这几天有些咳嗽,可别把病气过给你呢。”梅氏说完也不指望籁君回答自己。抬头又对平江叮嘱道:“你这几日幸苦了,我让小丫头们伺候就是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整体的守着,把籁君送回籁阁去,回头你也去休息吧。”
沈籁君低着头,满腹心事难对人言。这几年前还一团花簇的世家,眼见的是越来越没落了。听闻自己出生祥瑞,外边也是许多风言风语,自己也是有所耳闻,定是传到了圣上耳里,沈殊这才不得不辞官来到苏州,所幸自己是女儿身,不然怕是想走也不容易吧,自己出生时的瑞相还是对这个家埋下了未知的隐忧。当初作哑便是不想显得早慧,就是怕这世的父母对自己太过宠溺看重,也是避外人之嘴,本想着这几年他们能再多个孩子,自己再大些就出家为尼,彻底断了尘事,也好让沈殊能够重回京都,可哪知一晃五年,梅氏再也没有生下一子半女,自己成了这对夫妇唯一的孩子。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沈籁君有些不能淡定了,如果再装哑,沉默下去,那就远离自己本心了。
夜晚的风吹的让人全身打颤。沈籁君披着粉色的兔毛披风站在籁阁的小楼口,前后犹豫着要不要迈出去,沈籁君的乳妈妈金氏和大丫头深儿。一左一右的觑步跟着。两人互递了个眼神,深儿领意,跟沈籁君禀告过后,便撒开脚丫子向梅氏的梅园跑了去。
沈籁君双手交叉在背后,来回度步,小小的玉人,粉白一团。显得滑稽可爱。沈籁君心里天人交战,她有一种预感,若是此刻出声安抚梅氏,恐怕自己的人生就不能再平静了。
静谧的夜里,梅氏的咳嗽声在空荡荡昏暗暗的梅园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风呼呼的刮着,刮的深儿的鼻头通红,她稳了稳脚步,用手深深的呵了一口气后,才抬步再行。拐进抄手长廊,进入梅园正屋需穿过一处流水假山。远远的光线明亮了些,深儿慌张的心也渐渐沉定了下来,脚步稍微也轻快了几分。
“弯儿,你说夫人这病越发的不见好,又怕传染给了老爷,老爷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睡书房吧?”
“艳儿,你这小蹄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把我找出来就为了说这些不入耳的话吗?老爷和夫人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唉,夫人就小姐这么一个孩子,小姐至今不会开口说话,天气渐冷,夫人心中忧虑,怎么能不病呢?”
“我这不也是担忧我们的未来吗,若是夫人迟迟不好,哪天不在了,我们又该何去何从,老爷哪里理得内宅之事,小姐自然更是靠不上了。”
艳儿这一番话下来,两人估计是都愁到一块去了。再也没有了言语。深儿本可以偷偷的绕过去,可是听到二人言语,也不由得悲憫起了自己的处境。大家身为奴婢,不管大小,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凉凉的一声轻叹,惊动了正在感伤的艳儿和弯儿。两人回头望了一眼假山,又互相看了看,便慢慢走了上去想看看是谁。
深儿见自己一时动情被发现,不得已只得现了身,心里念着籁君和金氏。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丝懊恼的情绪出来。
“你们两个是哪个院子的,这么晚了不去歇息,还到处跑,亏得是被我撞到,若是冲撞了主子。不说别的,十大板子是免不得的。”
艳儿和弯儿也不确定他们两的话深儿听进去了多少。见深儿只字不提所说言语,只是冲撞,倒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又识得深儿是小姐的大丫鬟,当下话里更是添了几分恭敬。
“原来是小姐身边的深儿姐姐。我和弯儿是夫人针线上的人,一般不轻易到前院,也难怪深儿姐姐不认得。汰,天这么晚了,明儿还得赶夫人要的那扇屏风,深儿姐姐先忙,我和弯儿这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两人也不等深儿说话,便急匆匆的走了。
深儿看着艳儿和弯儿被月光照的忽明忽暗的背影,想着这俩人一静一动,你谋我定,比之自己也是不差的。歇下心里别的心思,深儿还是觉得先把籁君的情况报给梅氏才是正经。
梅氏觉得自己活了四十载,当沈家主母也有二十余载了。一直兢兢业业,把后院打理的清明祥和。沈家虽不敢称之为大善人家,但也是一心崇善,这些年金山银山的往外捐了去。不盼别的,就希望给沈家留下香火。可到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不容易老来得女,夫妻俩每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的跟什么似的,可是竟然到头来是个哑巴。本生在大户人家是个哑巴也不打紧,可恰恰沈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沈殊绝口不提失望,可梅氏将心比心,也知道沈殊对自己也是失望的。
梅氏心思百转,越发觉得呼吸不通畅。心里像堵着一块铁锤似的。闷闷的让人窒息。这时平江从屋外急急赶来,休息过后,脸色光亮了不少。脸上的焦急也随着好脸色呼之欲出了。
梅氏看着焦急的平江和低头沉默的深儿,用手帕捂住嘴巴狠狠的咳了一口后。脸色有些潮红,开口道:“深儿你不在籁阁服侍小姐,何事如此匆忙?”这个病弱的女子一改先前的颓废,振作起来后主母的刚强不自觉的显了出来。
平江一手把跟在身后的深儿拽了出来。让深儿跟梅氏说个清楚,自己则上前去替梅氏换干净的手帕。
深儿也顾不得梅氏的身子,当下像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将籁君的反常情况说给了梅氏听。
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虽然遗憾不是儿子,也是不能张口说话,但那疼爱劲是不打折的,梅氏胸脯上下起伏,情绪越来越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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