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北方大枭袁绍大败公孙瓒,三千白马义从尽皆凋零。长安城内寂静如常,一少年跨马持刀,下马文书。
建安五年,董承刘备衣带诏事件败露,董府三族被诛,刘备被迫亡走袁本初。孙策身死,江东孙权正式上位。长安城只传出一个消息,冲公子被带往长安。
建安六年,曹操举兵欲伐袁绍,却最终不知为何无故作罢。长安城微微一声叹息。
建安七年,孙策拿下豫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进入江东。同时,袁绍受刘备鼓舞,大军隐隐逼近官渡,小范围内战乱开始,不过终未跨过黎阳。
建安八年,曹操陈兵黎阳,袁曹数十万大军对垒,却始终未大举交锋。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一声惊雷在长安城的上空炸响。
北方夏秋两季多阴雨,尤其是关中之地,有时竟能连绵不绝十多天。
如今正值雨季,长安地区宛如一个娇媚女子被雨水浸透后,裸露出了娇嫩的肌肤,这片曾是天子脚下的皇城,终于在曹操迎汉献帝入许之后变得落落寡欢,像是被打进冷宫一般寂寥无人问津。后来李傕郭汜二人据守长安,原本打算开天辟地做出一番大事业,却不想中道奔殂,被段煨、伍习二人偷取果实献给了曹操,经此无数波折的长安终于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现下朝廷新宠许都的掌中玩物,以诸侯的姿态向后起之秀许都弓腰作贺。
后世清人顾祖禹曾道:
自天下而言,河南为适中之地;自河南而言,许州又适中之地也。北限大河,曾无溃溢之患;西控虎牢,不乏山溪之阻;南通蔡、邓,实包淮、汉之防,许亦形胜之区矣。
如此可见,许都可算是中原腹心之地,然而真正有着坐拥天下姿态的长安,并未得到世人的公评,只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隐在暗处,不知是在储蓄着再次登临绝顶的力量,还是已经消沉到不忍示人容貌的地步。
不管如何,一座古老的城,总太多风雨,也太多沧桑,留给后人的,不过是更多的嗟叹。
此时此刻,一间简朴的房间里,一名少年正席地而坐,听着窗外雨打枇杷的声音,一双眼睛始终不曾睁开。
门外,一个面容俊逸的少年正悄悄摸进房间,看到房中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的模样,暗暗叹息了一声,又悄悄退出,走时轻轻的掩上了门。
“冲公子,植公子如何了?”
一个面容慈祥的长者迎上出门少年,一脸期待。
少年红着脸,即便是在夏季,依旧身着比常人更多的衣服,可即便如此,还时常会忍不住哆嗦,听到长者相问,便用稚嫩的童音回答道:“四哥一直坐着就没动过,我也不敢打扰他,就又出来了。”
钟繇叹了口气,道:“植公子似乎还没有从八年前的那场败仗中振作起来啊。冲公子,现在植公子也只见你和典将军两人,典将军整日繁忙,根本没时间来长安探望,现在只有冲公子才能跟植公子说上几句话,您还是多多开导植公子吧。”
钟繇,长安太守。
段煨投降之后长安之地便归属曹操,曹操又置曾为汉室屡立奇功的钟繇做了长安太守,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也就是说,从曹植奇袭南阳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八年!
八年后的曹植,已经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古人十六岁,已是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只可惜如今的曹植却如老僧坐定一般,待在这个枯燥的屋子中,一待就是八年,八年中,不曾走出长安一步,八年中,唯一陪伴自己的,就是门外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曹冲了。
此刻听到门外声响,曹植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就在门外二人要离开的时候,曹植突然开口道:“是冲弟吗?进来罢。”
门被缓缓的推开,一个神情兴奋脸色却苍白的俊秀少年跑了进来,待到曹植跟前的时候,又放缓了脚步。
“四哥,你醒了?”
曹植微微一笑,道:“我又没睡着,何来清醒一说?”
听到曹植此话,曹冲不禁郝然,“四哥在这长安一待就是八年,二哥都已经坐到了执金吾的职位,若不是二哥执意不受,这个位子也不会给了才投降没多久的贾诩。四哥还要在这座枯城中待多久呢?”
曹植伸了伸腰,摸着曹冲的脑袋,却是另寻了一个话题,道:“冲弟,今日病情如何了?”
曹冲一怔,继而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道:“多亏了四哥这几年的照料,身子这才好了许多。对了,四哥,你那些都是哪儿来的法子,我觉得连宫中御医都比不得呀!”
曹植答道:“这其实都是一个老先生教给我的,我拿了他的东西,只好承了他的衣钵,一来二去也就学会了点小本事,正好能治你的身子,这才在走的时候从他那里把你要了过来,不过话说跟我不死不活的待在这长安城中,是不是憋坏了?”
曹冲笑着摇头道:“其实,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长安城中,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多好听的名字。”
曹植微微一怔,从前就知道这个天才弟弟是三国第一神童,甚至盖过了北海孔融(幼时让梨的主儿)的风光,此刻听他说话,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看似极为普通的几句,但又是几人能说出来的?
“四哥,不说我了。当年二哥立下南阳大功后,父亲已经奏请天子表二哥为南阳郡守,虽然只是名义上的遥领,但可见父亲已是极为器重二哥,你这八年来一直默默无名,父亲似乎有些失望,他认为已经被一时的失意所打败,这样你都不介意吗?”
曹植微微一笑,又过了八年,按前世来算的话,他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许多问题看的比以前太清楚了,所以此刻也只是轻声道:“冲弟,什么事情都不是可以从表面看出真相的,你真的以为曹丕就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公子吗?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只想告诉你,当年第一次征讨张绣的时候,曹昂战死,曹安民为了救……救他也死于乱刀之下,他把战马给了我,我才能逃脱,而曹丕,当时仅是十岁的年纪,自己就能在乱军之中逃生,这份本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也许你要说当年我八岁的时候还奇袭宛城,但其实那不过是过家家的小游戏,一旦被针对,照样死路一条,何况后来不还是曹丕一战定南阳,我也才蒙他所救,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曹丕绝非庸人,你也不必替我打抱不平了。”
曹冲难得见这个四个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话,又闻如此言语,也是轻轻道:“我倒不是小觑二哥,只不过四哥,你真的想这么一直下去吗?”
曹植拿过曹冲的手,搓了搓,道:“下雨天的时候,记得暖手,我嘛,当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明日,我就带你回许都!”
曹冲惊讶道:“真的?!”
曹植揉了揉曹冲的头,笑道:“骗你作甚,当初跟他说好的,如果十年之内还不出长安的话,就永远不用出来了,都已经八年了,再不出去就是给自己画地为牢了。冲弟,你且把外面这八年的事情简单说一下,我也好做点准备。”
曹冲兴奋道:“好啊,我这便跟你道来。”
说罢,便一个鲤鱼打水,翻上了曹植的卧榻,像小时候一样,两个兄弟总是睡在一起。
一弯残月高悬于天,风吹屋檐,雨打枇杷。
屋内人,沉寂八年无声,八年枕刀而眠。
总在夜阑,卧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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