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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戾剑有些愣,随后又有些莫名的愤怒感,一个凡人,是在拒绝自己的示好吗?是的,这个凡人救过自己,甚至与自己互通过生死,可并不能说,这个凡人就有权利拒绝自己。于是他转回冰霜的声音,站在高山之上一般寒冷,道:“不客气,请自便。”
随后,宁戾剑便消失了,李静流这会可是真正看到了仙人的速度,先前和元清源一处时,一日三万里挂起的大风逼得他睁不开眼睛,这会,他看见了宁戾剑是怎么消失的,比先前那金色引路蜂迅捷十倍,你看着他,他却忽然在你面前消失了,没有一丝风,没有半点光线浮动,这就是仙人吧,高傲,强大,而冷漠。
李静流看看天空,看看四周,长叹一声,几个时辰之后,他站在那废弃的死镇口上,望着一个已经被填平了的大坑。透过那层不算很厚的土壤,李静流看见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或焦黑或残缺的人体,也感受到死亡的重量。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无法为这里的怨魂复仇,也没法安抚他们可能存在的家人,甚至,对着那些仅存半口气的生命也没法施以救援,别无他法,他就只能让他们安息了,长久的安息,也许可以抚慰孤魂的安息。
他不知道紫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紫云门到底是什么状况,老实说,他并不很关心,只有莫东昏,那个倒霉的师弟,照李静流看来,这货的身手应该是活着的没有问题。其余的,他就不甚关心了。
他坐在村子口上,找了些水,又捉了只野鸡,休息片刻后,只觉得体力和灵力都有了些微的回复。他看着这一片荒颓,只觉得,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野物比人类更容易生存下去吧。实在是讽刺啊。他心情沉重的吃完,望了望不见阳光的丛丛绿荫,稀疏的阳光极为吝啬的往下掉,还未能落到李静流身上便被另外的叶片夺取了。
紫云山,紫云门。不管怎么说还是上去吧。倒霉师弟莫东昏在那里,一口一个恩人的救命恩人左碧奴也在哪里,也不知道左碧奴和那莫掌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背叛一会和好的,怀着这种八卦的心态,一路上对未知‘魔’的惶然感倒消去了不少。
他御剑腾空,顺着前路的方向行驶,要说之前他并没有想到,紫云山竟然离自己这么近,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要降下去,让自己看到一幕人间惨剧。殊不知,上天所作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只是,李静流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紫云山山下,依旧是那般的绿意朦胧,似乎看不出半点不妥,就连先前那护山大阵也一如从前,没有半点停滞。他看了看,便飞升上空,一炷香之后,李静流依已经到达了紫云山外门。
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看到那两只每隔几十年久要斗一场的奇兽。先前化蛇呆着的那根石柱子上空空的,没留下半点痕迹,那石柱光滑圆润,甚至泛着幽幽的冷光,应龙盘卷的身躯却不知何故的消失了。
而另一边毕方鸟支撑起的彩虹桥这会已经断了,彩虹版的光晕就像瀑布一般,顺着紫云门的悬崖山下流过去。毕方鸟不知所踪,那彩虹的颜色也失去了一层光景。
李静流心里一沉,只觉不好,这两只奇兽可是与六阴祖师约定过的,非万年不能离开,现在不见了,只能说明两个问题,其一,有修为极为高妙之人将这两兽或是解放或是杀害了,其二,便是这两兽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守护紫云门了,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
两种推测不管是哪一种,对李静流而言都是不利至极的,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御剑飞过了那座细细的虹桥,向着龙腾峰的方向而去,其他人都和他没有关系,只是自己的师弟,是要找回来的。
奇怪的是,他想象的一切恐惧都是不存在的,紫云门一派祥和的景象,从云上看过去,一众门人生活有序,演武场上稀稀疏疏的分布着些弟子,丹房内袅袅上升的青烟依旧迷蒙。就连云间,不时按照各自等级允许通行的云阶依旧不时往来着门人。
一切看起来都一如寻常,甚至李静流的眼睛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除了偶尔路过的一向威严的长老脸上那奇异的微笑以外,他并不乐意贸然上去问,而心中的疑惑也忍不住的往上冒,一张诡异的网不知什么时候在李静流头上撒开了。很诡异啊,掌门莫少秋虽说不是什么家天下的大侠之流,但他有个好处就是护短,这护短的范围还挺广泛,就连他紫云山周围二百里,都被他视为自己门派的。现下,多处村子都遭了灾难,莫少秋时是理由坐视不理的。
先往前走吧,见到莫东昏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见到莫东昏之后,这个条件得得到两个满足,第一,莫东昏还活着,第二,莫东昏还呆在自己知道的地方。龙腾峰是弟子居住的地方,也不知道紫云门弟子什么德行,就上午看来,这地方总是没什么人的,一旦从下午开始,满山的弟子就开始从自己的小院子里钻出来来了,现在也是这样,一眼溜下来,整座峰什么人都没有。
李静流的记忆实在有些靠不住,他居然不太记得自己和莫东昏当初住哪里了。绕着山转了两圈,方才看到之前给自己当过短短几天时间师兄郁春山种的那一架子幻仙藤,紫红色的果子沉甸甸的挂在藤蔓上,几乎就要破裂活着是掉下来了。可并没有任何人采摘的痕迹。记忆中,这一年一熟的果子,总是在长成之初便被郁春山或是苏浅言摘掉了。
他悄悄的踏进小院,明晃晃的日光透过树叶的阴影将自己灼热的温度传到李静流身上。之前灵活异常的滴水檐兽此时死了一般,似乎纯然就是一块生冷的石刻了。李静流走到莫东昏门前试着拉拉门,门并没有锁好,松松的掩上。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却是空空的,莫东昏并不在里面,连带着他的衣服,新藤重剑。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却空得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院子里忽然传来响声,李静流出门一看,却是之前所谓的师姐苏浅言。那刻意刁难的嘴脸李静流至今还没能忘却。这会的苏浅言还是那身浅黄的衣衫,一双大眼睛正惊喜的望着他,似乎他的归来就是最大的喜讯:“李师弟……不,李师叔,您可终于回来了。掌门人正找您呢,在小竹居,您快去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李静流也笑着回她:“知道了,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莫师叔去哪了吗?就是南方小院里住着那个。”
“莫师叔?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莫师叔是谁,再说南方小院里重来没住过人啊。”
李静流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神,那看似灵动的双眼里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而是她打心底是真这么觉得的。
“好吧,我这就去找掌门人。多谢了。”
苏浅言微微一笑,又重新回去了,直到她那扇小门闭上为止,小院中又恢复了之前死一般的寂静。莫东昏到底去了哪里?这里的人又为什么会记得自己?李静流觉得一切都是谜团,面前却又找不出半个线索,不由心中烦躁。
莫少秋找他?去他的。那掌门人还不知几个意思呢。可这偌大一个紫云山又没有半个人可以信任,他想来想去,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妖来,那条叫做乘雾的有脚蛇。之前那蛇说过,近些年来就住在这里了。
先前不知道,现在想想那蛇的形状,应该不是什么易与之辈。那蛇说他住在哪里呢?劈开巨石之下的洞府中?他能这么说,想必那也是一个显眼的所在。直到飞上云空,李静流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转悠转悠这座山呢?这一片形状各异的山峰,看起来什么样子的都有,这一眼看过去,哪能找到什么劈开的巨石?
他只得一圈一圈的在上空转悠,企图从那一片山峰之中找到不同之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那巨石几乎呈一个完美的圆形,就像是从天空中砸下来的一样,完美的取代了原来的山峰,接着,又似乎一道惊雷将那巨石劈开一般,巨石从正中直直裂开来,一道深深的缝隙直直通往山腹之中。
李静流在天上看着,只觉着这巨石越看越奇怪,就像是什么怪物的壳一般,现在怪物离开了,只留下这么个壳在这里充当盛景。
他降下去,朝着那巨大的裂岩想着山腹落下去,先前四周一片漆黑,随后便是一点又一点的红光在两边的山壁中闪闪烁烁,终于那些红光的数量达到了一定程度,李静流看清了,那是一条又一条的蛇,白的花的都有,细细的缩在石壁间的裂开的孔洞中。
其中,最粗的有近乎海碗的粗细,一眼看不到头的长度,而最细的却只有手指那么粗,手指那么长,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亮晃晃的在李静流眼前溜过去。他们似乎对李静流并无敌意,可以说只是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看他。可李静流毛骨悚然,再说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又看见了这么多蛇,应该就是乘雾的洞府无疑了。可一想到乘雾可能会和这些蛇一般,就缩在某个细小的石缝间,李静流就一抖。
李静流不知道自己忍受了多久,终于背上的鸡皮疙瘩起的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与其对着这些数以万计的蛇,还不如回去面对那群不知道憋着什么坏的人呢。他正准备离开,不料,有条海碗般粗细的蛇却开口说话了。
“你是来找谁的?”这蛇的声音僵硬,带着嘶嘶的声音,看似并不太会说人话。不过语调却并不冷淡,反而带着一丝好奇的热情,只是李静流实在瘆的慌,没时间来研究蛇的语气。
见李静流不说话,蛇又说:“你找谁啊,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无意间掉下来的啊。”
李静流回神,看来,这蛇窝里的都成精了,可既然有机会问,他也不会放过:“乘雾的洞府在哪里?之前他给我说过这里,可现在没找到。”
“乘雾~~哦~你给我说一下,乘雾有什么特征啊?不然我总不好就这么放你过去吧?”那蛇兴致勃勃的练习说人话。
“我想想啊……”李静流思考状,“乘雾会托梦!”
“这倒是,好吧,等着啊,我给你叫。”那大蛇嘶嘶的发声,李静流心头一颤,莫不是那乘雾真的就在这一群蛇窝中?
谁知,随着那蛇的低声,石壁间开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回声,嘶嘶,嘶嘶,似乎所有的蛇都开始回应一般,随着这声音出现,四周也越来越亮,渐渐的,那光亮压过了群蛇眼眸中的红光,一气派建筑物的模样违反空间规则的出现在李静流面前,也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那般庞大的建筑物出现在山壁间小小的窄缝之中。
朱红的围墙冒着丝丝电弧,青白的转弯透出玉色的辉光,虽说位于山间的狭缝,可门前那对气势剽悍的石狮子还是没缺过。
大蛇嘶嘶道:“进去吧~进去吧~有空再来陪我说人话啊~”
李静流谢过大蛇,便朝那朱门走过去,守门的狮子却一左一右的拦住他的路,雄的气势雄浑,露着尖牙,喷出的鼻息打到李静流脸上,母狮子慈和的按着小狮子,看着雄狮子目光亲昵又稍显责备。
“你是谁?不说不准过去。”雄狮子莫名其妙的的气哼哼。
“李静流,狮子兄我赶时间。”
“赶时间也不行,我们守门的就是得尽职尽责!”
“对对,现在像狮子兄这么尽职的人可少了。狮子兄真不愧是石狮子的楷模。真狮子的典范,威武霸气得难以形容啊!”
母狮子噗嗤一笑,她没想到李静流这么不要脸,雄狮子则得意的晃晃尾巴,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小子有眼光,会做人,你狮子兄就放你过去了!”
石狮子朝着那扇朱门大吼一声,瞬间,门开了,乘雾夫妇便站在大门口,乘雾略带歉意道:“李兄啊,我家大门归狮子兄管,开不开门的,我说了实在不算。怠慢了多包涵啊。”
雄狮子哼哼一声,更是骄傲:“乘雾啊,这小子还不错,替我好好招待了啊~”
乘雾将李静流迎进门,立马向李静流诉苦:“你看,这家里我夫人地位最高,然后就是狮子兄一家,我总是被指使的货……”
他那蛇尾的美貌夫人这会仍然扭着条长尾巴,她横了乘雾一眼,乘雾立马闭嘴了,她又转头亲切道:“进去坐坐吧,休息会吃点点心再说事。乘雾,好好招待着,我去端茶。”
李静流会意的向乘雾眨眨眼,乘雾回他一个幸福的苦笑。
乘雾的夫人名叫白耀,是个看不出性情的女人,在乘雾眼中,她是个性格诡异并且崇尚使用暴力的疯女人,而在李静流看来,白耀夫人温婉有礼,行至得体,说话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同时还善解人意。
可就算乘雾如此看待自己的夫人,可很明显,他还是爱她。比如上茶的时候,白耀夫人先给了李静流,乘雾立刻开始说小话,诸如白耀夫人轻视他不爱他之类的,白耀那尖尖的指甲在他胳膊上只扭了一下,他立刻就不说话了。
李静流看着这无声无息的花式虐狗,心中怪不是滋味的,他只得三口两口喝下白耀夫人的清茶,再吞下几个能用鼻孔吃下去的精致点心,开始说明来意。
乘雾老神在在:“我一猜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这么多年不上门,一上门就肯定有事。”
“哪有很多年?最多也就一年半呗,我就出去了几个月,一回来就感觉一切都不对了,不止是我们山门,就是山下面那些村镇,都变得不像样子了。”
“哦?看来你是遇见神仙了嘛~那故事听说过没?砍柴的上山看见两老儿下棋,他将这盘棋看完,才见到自己的斧子已然腐朽,世界已然沧海桑田呐~”乘雾抱着茶杯吹口气,享受的感觉香气在鼻端散开。
李静流悚然一惊,忙问道:“距离我上次见到你过了多久了?”
“十年多吧~我说你怎么一次都没来呢,原来有奇遇啊~”
李静流忽然闭嘴,似乎一切都晚了,已经十年了啊,十年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啊?他又错过了什么啊?紫云门变成了这个样子,莫东昏已经不见了,而自己的老父亲还活着吗?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白耀夫人见他实在萎靡,安抚道:“别太放在心上啊,我们这些修真的人呢,不就是为了脱离凡尘么?十几年又算什么呢?时间已经对我们没有意义了啊。”
是啊,修真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李静流很难过,似乎全世界都将他抛弃了,只剩他一个人,站在高处,孤独的看这个世界,徒劳的试图还原过去的时光,而这个结果竟然还是他当初自愿追求的。这么看来,这修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良久,他颓然道:“你知道紫云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有人告诉我说这山里出现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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