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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说道李静流白日里撞大运碰上只肥羊,白花花的雪花银白捡了四十两,这心情好啊连走路都是飘的。可一般来说吧,老天爷总是不怎么待见这种平白无故捡馅饼的人,总得整出些岔子让这钱花到不该花的地方去,或者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幸好老天爷的想法李静流不知道,于是他还沉浸在捡钱的喜悦中,吃着三黄鸡,细细构思着怎么才能把这笔钱花到下半年去。
算来算去,不太够啊,李静流看看小兽身边摆着那个空桶,摇摇头,所谓饭桶,大概就是这样了,守着桶,霸着菜盘,稀里呼噜一顿扒拉,然后抬起头理所当然道:“那个谁,再让楼下给我送一桶上来。”
哎,还是按原计划把身边的东西买了吧。要说李静流虽然并非生在大户人家,但老李头好歹也是有个把小庄子的乡绅,所以他长到一十六岁也没怎么为钱操过心。凡事都有个开头,自从李静流被元小娘子撵出来后,便开始学着精打细算过日子了,连买三个馒头比买两个划算这等小事都知道了。
趁着下午,李静流便扛着木刻,照着伙计的提供的地址找买主去了,至于坟里挖出来的些首饰嘛,当了吧,当然是永远也不会赎回来了。
下午略嫌刺眼的阳光照在李静流身上,给他苍白的皮肤刷上一层薄晕,也给四周万物带上一层光晕,看什么都有些刺眼。可李静流走着走着,渐渐感到刺目的不禁有阳光,还有旁人的目光。
以前,在锦鳞镇,虽说李静流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可毕竟外表还是不错的,偶尔也能吸引两个二十五六岁的老姑娘发发花痴,再说就算是看疯子的眼光,李静流安安静静受了十六年,也早就习惯了,于是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完全没有注意周围闲人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他将肩上那具木刻美人放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过来搭话了:“小哥,看你印堂发黑,面色无光,最近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你啊,老道今儿恰好云游,看你面善,特来与你算上一卦。”
要说李静流对于各类道长啊,一向是非常恭敬的,这态度主要得益于闻非贤,闻非贤那老骗子让李静流充分明白了一个事实,对道人最好恭敬点,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单纯骗钱的还是特意来点化你的,或者有能力点化你又看你不顺眼就乐意骗你钱。所以,不管哪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得罪道长。
此时听得面前这贴着狗皮膏药的瘦小老儿直说自己不吉,连忙问道:“上仙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那老儿估计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家这样称呼,喜得一绺山羊胡子都快飘起来了,正要说话,却被人打断:“小哥,别听这骗钱的胡扯,你先好好看看自个的货吧。”旁边那个买瓷碗的好心提醒,随即又看看李静流苍白的脸色,嘟哝道:“这气色,搞不好还真是被什么缠住了
……多好一大小伙子可惜了。”
李静流正觉疑惑,却被那山羊胡老道捉住袖子,急切道:“小哥,老道我今年二百八,算一卦是一卦,从来没有不准的,今儿特赐你一卦,你接是不接!?”
李静流看老道恳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闻非贤骗钱时的撒泼的嘴脸,忍不住笑开了,却又觉得时机有些不对,生生将笑容憋了回去:“还请上仙赐教!”
道长老儿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快速道:“上仙我昨日夜观星象,见杀,破,狼,三星紧紧围着帝星,看来是兵灾将近啊,此时见一颗白星迅速划过天际,隐隐有驱走暗色之象……”说到这里,老儿加快语气:“欲听详解卦金收你八十八文。”
李静流正听得迷迷瞪瞪的,下意识便要掏钱,不料,怀里却没有铜钱,只得一些散碎银子,那老儿探手直取了一粒,道:“年轻人大方些最近不要靠近水不要靠近火不要靠近漂亮女人兵灾可解!”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窜出去老远,李静流正迷糊着呢,却见市场对面过来俩巡城官:“小子,刚那老头骗你钱了是不?”
“他给我算了一卦……”
“看你新来的吧”巡城官一脸同情,“被骗了多少?”
“八十八文。”
“哟,看不出小子还挺有钱么,”巡城官绕着李静流走了一圈,待到看见那具木刻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小子,老实说你这是从哪刨出来的东西!?”
李静流正想重复那个早已说过无数遍的说辞,却发现那木刻早已变了个模样,美人依旧是那个美人,可颜色却不对了,深红的汁液在阳光下一滴一滴的从木刻内溢出,双眼,嘴唇,耳朵,木刻美人的五官看起来像在渗血一般,她的皮肤上也隐隐有些红色渗出,阳光下,木刻看着极为瘆人。
“军爷,在下并非盗墓等偷鸡摸狗之辈,此具美人乃家师与在下耗时六个月,用乌木精心雕琢而成,却不知为何会如此反常。军爷如果不信,可以亲手摸一下,新打磨的东西手感确实是不同的,可万万不要冤枉了在下。”
要说这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呢,有个优点便是镇静,遇见大多数异常情况不论心里怎么想的,面子上总能装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两个巡城官终究不是衙役,军士一般经过些生死场面的人物,看着这般异象到底还是没胆子上前,在看着李静流一脸正气的样子,又感觉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只得作罢,心下想着这等怪事要赶紧去通知城守大人才好。”
也没有刁难李静流,只是记下了大概位置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静流环顾四周,身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原本的瓷器摊子,面人摊子趁着刚才混乱,都搬得远远的,纷杂的市场好像自觉似的给李静流留了一个极好的空位。
这样,估计是卖不出去了吧?李静流这么想着,正准备将那木刻扛回去,却发现对面走过来一人,穿着草鞋,上身确实深蓝锦衣,衣袖之间微微有流云暗纹浮动,上午那只肥羊不知为何有逛到市场来了!
只见肥羊跟市场上晃晃悠悠,三五*不时的左右瞟一眼,李静流一脸平静,扛起木刻便要大步向前走,他知道,这种时候,越慌乱,越容易被人看作目标,谁知,那只肥羊正好看见市场中央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便向此处走去,正和李静流撞了个照面。
李静流沉着冷静,目不斜视的向前走,肥羊却盯着李静流看了半天,直到李静流转身,他才确定了什么一样,冲上前去,一把抢过李静流的木刻抗在肩上,带着十分歉意道:“爹,你出门怎么不和孩儿说一声呢?还自己抗这么重的东西,也不知道叫家里佣人来。”
李静流一向面不改色的脸此时稍微有些抽搐,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依旧和颜悦色道:“爹爹我就想锻炼一下,看着我这般年纪了还能不能卖出去东西了。”
肥羊赶紧道:“我们家偌大家产不是全靠爹你走南闯北半辈子赚下来的,哪有卖不出去东西一说。”
“爹爹就是想回忆一下年轻的样子,谁知这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啊……”
肥羊心下一阵感动,爹一定是为了给自己锻炼机会才故意这样玷污自己名誉的,我一定不能让爹这一番苦心白费了,于是满是自信道:“爹啊,卖东西这类粗活还是儿子来,您老就享享清福,在旁边看着儿子是怎么卖出去的!”
李静流倒也乐得轻松,将手在身后一背,找了个蔽日头的角落,看着肥羊发挥。
只见那肥羊将木刻翻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回头冲李静流艰难的看看,这东西在市集上可不好卖啊……
可李静流并未精确理解到肥羊的示意,看着他望向自己,还颇为难得的冲他笑笑以示鼓励。
肥羊没法,只得把木刻便往地上一墩,扯着嗓子喊开了:“各位走过的路过的都过来看一看啦,新出土的阴沉木雕刻啦!家里有老人的……”
刚喊到这里却被俩衙役打断了。
“这是你的货吗?”
李静流连忙上前:“是我的,二位官爷不知何事?”
“城守大人听着你这货大白天的流血泪啊?这是有冤情吧?跟这我城守府走一趟吧。”
李静流本想借故落跑,不料一旁的肥羊却是个拖后腿的,他一把挽住李静流,道:“爹,走着,到了城守府看看那城守老儿怎么说,敢说我们家货有冤情?少见多怪的东西!”
迫不得已到了城守府,看这布局城守倒像是个清官,实质上他果然也是个清官,像锦鳞镇那么个小地方的父母官接见老百姓还有摆个谱呢,可盐城的城守并没有,衙役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后堂。
那里坐着个清瘦老头儿,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看起来就像是棋摊边常见的老头,可李静流知道,能在城守府里穿着这么随意,不是城守,还能是谁?
“两位,坐吧,没什么好茶招待,大麦茶随便喝一点。”
李静流心道,这拉家常的架势是几个意思?可第二句话,城守老头便转到李静流的木刻身上了:“小子,我听说,你那木刻美人有冤情啊?白天流血泪?”
李静流纠正:“不是听说,是巡城官告诉你的,没有其他人告诉巡城官我的东西有冤情。”
老头流露出好奇的神色:“那我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李静流示意肥羊,肥羊随即从身后拖出那具木刻,城守并未看木刻,反而是看了肥羊一眼,道:“莫公子,有认错人啦?这次是把这小哥当成谁了?”
肥羊听得这话,仔细看了看李静流,在确认炸起来的头发后,坚定道:“这次没认错人吧,这个发型的,全程只有我爹有!”
城守笑眯眯的看了李静流一眼,什么也没说,这一眼之下,李静流却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微微垂下头,避开了城守的眼光。
城守不愧是城守,面对着血淋淋的木刻也没表现出什么害怕的情绪,反而是欣赏艺术品的眼光,细细的抚摸那具木刻,良久,赞叹道:“神态鲜活,浑然天成啊!好!好!”
话锋一转,又落在血泪的问题上:“小哥可否给老朽解释一下,这木刻为何会有血泪落下呢?”
李静流还未答话,便被肥羊抢了先:“这木刻的材料是阴沉木嘛,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哪个王孙的棺材板,你也知道,这些东西都邪得狠,活人买回去肯定是大大不吉利,可买回去当陪葬就不一样了。就单说它是个阴沉木,就可保遗体百年蛇虫不侵了,在提这雕工,哪个老头不希望死了还能抱个美娇*娘。”
李静流听着肥羊舌灿莲花,只觉得不愧是做生意的,连个妖精尸体都能说个头头是道,赚钱,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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