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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吗?勤政殿是皇宫重地,除父皇和四品以上朝廷重臣之外,其余人等均不得靠近。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父皇不在勤政殿时闯进去,还在里面砸东西?要知道勤政殿外重兵把守,光是御林军就有上百名,想要在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眼皮子底下溜进去,绝不可能。
后宫女子倒是经常会有人来勤政殿给父皇送吃食,但走到勤政殿百步外便会自动止步,谁也不会为了一碗吃食,白白将自己的性命丢在御林军的刀下。因为静安王朝素来有女子不得干政的古训,非但后宫女子,其他人,只要是女子,皆没有踏入勤政殿的资格,连宫女也不例外。三嫂算是特例中的特例,若不是三嫂精通兵法,又擅治国,父皇岂能容她靠近勤政殿?这样一个重兵把守,只有父皇的贴身内侍和李德喜才能进去伺候的地方,除了父皇,还有谁敢在里面砸东西?
也正因这个原因先入为主了许多年,所以萧楠和萧良压根没想过今早在勤政殿内砸东西的会不是父皇。
虽是连想都敢想的猜测,但被萧逸说出来,却言辞凿凿,竟让萧楠无法反驳。
沐之秋曾告诉过萧楠,任何事情都存在变数,一个杀人凶手想要犯案,便会有杀人的动机,一般情况下,只要能找到这个动机,便能顺藤摸瓜地找出凶手。可若是动机在常人眼中根本就不是动机,或者根本就是个不存在的存在,那么,这样的凶手势必能淹没在人群中,凶案也就变成了毫无线索的悬案。因为一个最没有作案动机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他会杀人,这便是沐之秋曾多次对萧楠提到过的反侦破心理学。
以前萧楠只将三嫂的这套理论当做热闹来听,眼下结合三哥的话,竟有种找不出答案誓不罢休的冲动。倘若今早他和八哥去勤政殿时,父皇根本不在里面,而由御林军把守的勤政殿内又不可能放其他人等进入,那么,在里面所谓砸东西的父皇能是谁?所谓砸东西的,一定要是人么?
脑子里一个炸雷,猛地想起一种可能,萧楠惊呼道:“耗子?或者猫?”
萧逸面上依旧寒冰一派,只是目光比先前更加阴霾几分。看了萧楠一眼,脚下不停,萧楠仅仅勒马一愣,他已没了踪影。
一炷香后,萧逸和萧楠同时进入了靖王府,萧楠是打马冲进敞开的大门,而萧逸则是直接跃过墙头跳进去的。
偌大的靖王府内看不见一个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萧逸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凌霞殿外躺着一地的死人,有靖王府的丫鬟、小厮、侍卫、暗卫,还有不少蒙了面的黑衣人。
萧楠跨步上前,迅速扯开一个黑衣人的衣领,毫无悬念,左胸处一朵艳丽的樱花映入眼帘。萧楠不太甘心,连续查看数人,皆如此。
萧逸性子冷清,平素不喜与人亲近,生活上也十分简单,不爱铺张奢华,靖王府内所有伺候的下人加在一起也超不过三十个,眼下倒是死了大半。这些人都是夜袭和冬果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个人在靖王府内都有不可替代的位置,靖王府不养闲人,也不养无用之人,所以这些人不仅仅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还肩负着联络、打探消息、防止混入奸细等使命。如今,死了这许多,靖王府一瞬间便坍塌了。
萧楠脸上的吃惊已经变成了愤怒和杀意,萧逸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变化,仅扫了扫这些人,便将视线停留在死去的暗卫身上。
暗卫损失得并不多,从“死亡村”回来之后,萧逸调了百余名暗卫保护沐之秋的安全,死在靖王府的只有七八个,那么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萧逸和萧楠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一个暗卫尚存呼吸。萧逸蹲下身,掌风带着澎湃的内力印在暗卫后背上,不多时,这名暗卫便醒转过来。
看见萧逸和萧楠,暗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眸子突然亮起来,道:“王爷!九皇子!快!王妃!王妃被人掳走了!”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不曾,个个都蒙了面,夜袭头领和冬果已经带着兄弟们追去了!”
萧逸目光向四周扫了扫,再问:“阿绿呢?”
“阿绿?”暗卫想了想,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和迷茫,很快便镇定下来。
靖王爷的睿智暗卫们都清楚,每一个细节都能让王爷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精确的判断。平时王爷做事很少询问,那是王爷将所有的细节都掌握清楚了,而且,那些事并未超出王爷的控制,所以王爷无需询问,也没必要询问。可是王爷一旦发问,此事必然干系重大,说明即便是王爷,心中亦有几分不确定。
这种时候,提供的细节越详细,王爷能找到的线索便越多。
暗卫憋足力气,道:“早起来了个女子,叫裳云,自称表小姐。管家不让她进来,她却手持一支竹马打将进来,那竹马上刻着王爷的名字,夜袭头领和管家都认得,正是当年云妃娘娘送给王爷和表小姐那对竹马中的一支。大家不敢阻止她,表小姐便带着几名随侍丫鬟闯到凌霞殿外大肆辱骂王妃,阿绿姑娘气愤不已,替王妃争辩,被表小姐命人关进地牢里去了。”
“裳云?”萧楠惊问道:“三哥?裳云不是十年前得天花病死的那个云妹妹吗?”
萧逸眸中的杀气激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这阴谋当真一环扣一环,将秋儿身边的人一个个调走,就连平素对秋儿最忠心,面对他也存三分敌意的阿绿都不放过,这计划多么周祥?何人有如此的心机,不但算计好了这一切,连他年少时的生活习惯和死去母妃都了如指掌?那样一个手持竹马的表小姐,站在凌霞殿外破口大骂,以秋儿的高傲,便是明知是计,也不会继续留在靖王府吧?
“那个表小姐现在何处?”
暗卫深吸一口气,颇为谨慎道:“她说,她说王妃是鸠占鹊巢的贱人,要将王妃带到大海里去喂鱼!”
大海?萧逸的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当真调虎离山调得够远,不止是将他骗往皇宫,还将夜袭、冬果和暗卫们调往海边。如此,真的当他的靖王府如同囊中之物吗?
“你可还撑得住?本王眼下顾不上你,不出半刻,便会有人来替你疗伤。”
“王爷!属下死不足惜!”眼见着靖王爷和九皇子已站起来准备离去,暗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喊道:“王爷!属下,属下还有事要禀报。属下不知自己的感觉准不准确,但属下觉得好生奇怪,那个掳走王妃的蒙面人属下总感觉到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萧逸皱皱眉:“如何不一样?”
暗卫脸上出现一丝迟疑,想了想才说:“属下觉得他的眼睛特别亮,亮得有些异常!”
眼睛特别亮?什么意思?是指眼睛特别有神,特别好看,还是那双眼睛能够摄人魂魄,控制人的意念?
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表小姐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冒出来一个眼睛极亮的人物吧?当真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这位表小姐自以为这般手段就能逼走或者吓走秋儿,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在她最后收网的那一刻坐享其成,先一步掳走了秋儿。眼下这位表小姐可在抓耳挠腮着急上火?
好一个将计就计坐享其成,他萧逸岂会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萧楠面上带着不多见的镇定,看起来倒比平时稳重许多,边往外走边问:“三哥?你觉得这个假扮裳云的表小姐是何人?她和掳走三嫂眼睛特别亮的黑衣人会不会不是一伙儿的?到底那表小姐是劫走三嫂的主谋,还是这个眼睛特别亮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萧逸凤眼一眯,果然秋儿的感染力是巨大的,但凡跟她接触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改变,就连九弟这个冲动不爱动脑子的孩子,也能想到这一层。
“你速去召集虎贲军、羽林军和黄家军,我去去便来!”突然折了路线,萧逸掉头便往回走。
“三哥?”萧楠不解,“你去哪里?”
“现在需要帮手,褚天凌在静安王朝埋设了许多眼线。涉及到秋儿的安危,他定会尽力。”
萧楠尚在发愣,却见萧良和上官云清带着大批虎贲军和羽林军匆匆赶来,瞬间便将靖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哥,九弟?怎么样?”远远地看见萧逸和萧楠,萧良便嚷着奔来。
“三嫂被人掳走了!”
“果然!”上官云清咬牙:“如此调虎离山,为的便是掳走之秋!”
“父皇那边?”
“我们见到了父皇时,父皇刚命人将总管太监李德喜杖毙了!”
萧逸脸色不变,这个结局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萧楠却被惊得面无人色,“李德喜死了?那今早?”
“我与云清打听清楚了,今早勤政殿内突然出现好几只大耗子,将父皇的藏书还有不少奏折都咬坏了,父皇养的两只御猫与耗子对峙,打碎了勤政殿好几样瓷器。父皇盛怒下以李德喜玩忽职守为由,将李德喜杖毙了!”
好一个一箭数雕的计谋,动作当真迅雷不及掩耳,连李德喜都被灭了口,父皇定然还被蒙在鼓里。萧逸扫了一眼上官云清和萧良身后的虎贲军和羽林军,八弟办事越来越稳重了,又有上官云清在旁边提点,当真如虎添翼。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们二人,他可以放心。
原本急着出府去找秋儿,此时却要从长计议了。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找错了方向可以重新来,秋儿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的决策关系到秋儿的性命。
除了隐在袖中握紧的双手,萧逸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紧张和焦虑。就像以前多少次与敌人周旋时一样,他脸上的表情淡然,俨然又成了那个稳操胜券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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