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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铁木从小饭店出了步,并未朝着红劫的所在行进。他转向左手边,压低了眉眼,躬了身子,四下的谨慎观瞧。
他所行走的小街上,两边各式卖着细小的玩意儿。
定睛一看,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妖怪站在凳子上,咧着满口獠牙的大嘴,叫嚷售卖。仔细瞧,这厮长得如同亚马逊的食人鱼,然而,却非鱼精所化。
这铁木,自进了此处,就从没有闯着胆子正视过这些形形色色的精灵。好容易壮着胆子停下来了,却不敢见它。
妖怪那蛤蟆一般大小的圆眼滴溜的乱转。让人误以为这是个狐狸精变的。他见铁木不敢看自己,心里明确了:“诶呀,有了一百年呐。”
说了这一句,并未接着说什么,亦停了叫嚷,只观着低头不语的刘铁木。刘铁木多年混迹江湖,走街串巷,欺骗乡里无数,知这好歹,他仰起头,强装笑意:“怎么?”
“百年前,这里有不少人间来的商贩,都像你这样,贼眉鼠目,鬼鬼祟祟。”
刘铁木不知为何心里无名火起,突然挺起了胸膛:“前面的都不对,就这鬼祟你是说对了!”言,掏出百鬼令牌,大喊一声:“把这厮拿下!”
说着,大鬼小鬼无数,自从地下窜出,有从天空飘来,池水中赶来,如天下的神仙三月三赶赴瑶池,又如七月十五,万鬼离了鬼门关,念怀人间。百鬼一出,那耍着心眼儿想要敲刘铁木一笔的小妖怪可吓坏了。
即便是妖怪,见了这么多的厉鬼,也是心里直打颤。
他窜下凳子,哆哆嗦嗦的站立仰头,两手合十不住的抖动着:“大爷,息怒,你这么大火气可不好,您想,您杀了我,像碾死个臭虫;可是您动这么大的肝火,这气大了伤身,您为这么个臭虫,您犯不上不是?”
话说的无理,但句句在刘铁木的心窝里,他表皮里面的那张脸已经乐开了花,收了百鬼回来,才发现四下无语。
环视而望——街静了。
身边的人都惊恐的看着刘铁木,众人心中暗自佩服,此人身负异能,可以唤鬼神,为百鬼王。刘铁木小人得志,下巴对着众人,当做了眼目。嘴角朝下,等着听八万。
众人惊,不敢动。
刘铁木不语,心里却打颤:古人说,谦受益,这满招损,现在我得意忘形,却骑虎难下。想到这里,他手一拍脑门,心说,我说什么呢?
这是这一拍脑门,擂台那里想起了欢呼声。
原来,静街的原因并非铁木召万鬼,而是红劫终于走上了擂台。擂台下所有的商贩全都在,空留了铁木身边的这些,被万鬼镇住,全都慌了精神。
铁木拿下手,循声观瞧,擂台上两朵红云共舞,天光红色,若血染三界,好不壮哉!
看着那从云头上滴下来的血滴,刘铁木无意识的说了一声:“红劫……”边上的小妖们可找到了打破寂静的话茬,都暗自庆幸着这场久旱的甘霖。
打破这寂静的当然是那个短小的大眼妖怪:“红劫?大爷,您知道我们的主子?”
铁木一惊,好像别的桌率先胡了牌。
他微微低下头,眼珠子乱转:“红劫,你说我姐姐是你们的主子?”妖怪见他眼珠乱转,以为他是个狐狸精,一听姐姐是红劫,众人肯定此事,皆使其神色:不仅是个狐狸精,还是个千年修行,万年成精的大妖怪。
更有甚者,小声言道:“原来顶顶大名的九娘娘,竟是这么个彪形大汉呐。”边上有人附和:“可说呢,如今这狐狸精都赶起了人间的时尚,化作的人形,比我们这些妖怪都要寒碜。”
刘铁木心有不悦,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当是没有听见:“我那红劫姐,天下无双的美艳,万里挑一的身手,千百年闯出来的名声,撼动三界,混乱五行。妖祖相柳、九婴阵中的中军大将,冥神郁垒的承志托业之人,天下妖魔闻之色变,大罗神仙避让三分,却不曾听她是这神农鬼市的主人啊?”
刘铁木心说,好在我用心,把九娘娘夸赞红劫之事全都背了下来,要不然这时节,我可怎么下台。
却说那方,两个红劫在擂台上交换着位置,闪躲着身形。这假红劫,的确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样子。她的样子,是百年前帮助郁垒一行人时的样子,脸上的荼蘼花依然清晰可见,脚踝上的铃铛,也让对面的真红劫想起了当年对阵祝融的最后一站。
面对假红劫不住的攻击,红劫只选择四下闪躲,毫无还手之意。她拧着柳叶弯眉,瞪着杏胡圆眼,气息均匀,身步轻盈。
对方一掌袭来,她微微转动肩头,那黑色的短发从耳边飞过,露出耳朵上白色的耳环,与对面那一头拖到了地上的黑色头发形成了鲜明对比。忽然又是一脚袭来,这是无影脚。
红劫却毫不慌张,轻盈的一跃,踩在那女人袭来的脚尖上,向后空翻,转身,莞尔一笑。那倾城倾国的嫣然,让擂台下瞬时的寂静。
假红劫被激怒了,撩起红色的单衣,露出大腿,腿上别着两个铁盒子,就像长耳大仙那铁盒一样。
她将铁盒套在手腕上,低声念着咒语。瞬时,那铁盒变成了一堆钩爪,三股刀刃,寒光四射,逼人魂魄。刀剑上面滴着血滴,散发出黑色的雾气,那是瘴气。
这时,红劫掐起手指,暗暗算来,她停下动作,点了点头。
正是这一错神的功夫,对方的钩爪已经到了红劫的脖颈之处,她仍是不慌不忙,单脚蹬地,向后轻轻一跃,闪躲而过。
望着头顶上的血滴,红劫不禁想起了类似的场景。她一边闪躲,一边念起了这假红劫的身世往来。
血魔,此妖怪自称这名号,游历四方,闯出了些名堂。
原本,荼蘼遍栽之城——蛟祝,为荼曦族人栖息之地。当年,郁垒一行为了寻找水神康回元神,前来此地。却被血蟾王暗害,引起了一场血染蛟祝城池的血战,直到康回回到了神位,一行人离了蛟祝城,这事情才真正的出了。
剩下的荼蘼一族人,听了康回之言,相继离了家乡,过上了本为人的生活。异界蛟祝,只有一城的血遍地。那死去的怨声将血聚集了起来,汲取着四周的妖气。那时,血蟾王留了一只血蛙在那里,直到血蟾王被祝融所杀,他都没想起来,还有一个分身,留在了水城蛟祝。
时日转眼过了百年,那分身终于成了妖精,修炼了身形,但是,它却只记得最后见到的人的样子,那就是百年之前的红劫。不知世事变迁的妖怪,凭着仅有的一些记忆碎片,来到了鬼城之下,以红劫之名,靠血蟾王留下的法力,统治了此处。
红劫四处闪躲,平心静气,一一将此妖的身世道来。
那妖怪越打越急,一下子扑空,倒身扑在了擂台之上。红劫站在血魔之后,听得身后一声大喊:“走你!”
回过头来,不知是什么粉末,直扑眼鼻。红劫骤然一阵恶寒袭来,直灌天灵顶头。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闻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
那么,台下这位大叫一声,暗地里偷袭的卑劣之徒是何方神圣呢?刘铁木。
当时,见了红劫在擂台跳跃,也不接招来战,只是抽身闪躲,刘铁木心生一计。
他俯下身子,招呼众妖怪靠近,轻身说道:“这地方可有能瞎人眼的东西卖?”话未言毕,一个长头妖怪应了声。刘铁木循声一看,这妖怪长相奇葩,样貌超凡,凭此容貌,足以吓退雷劫之灾。
那头长得像个冬瓜立在脖子上,眼睛外凸,想要从眼眶中掉下来一般,最神奇的,莫过于那张嘴,如倒置的三角,每个边上有一排牙齿,嘴唇竟然是他的鼻子,当他呼气的时候,那鼻子自然变成了嘴唇。
这超越刘铁木想象的模样,让他心中暗暗惊恐,比起自己刚才的话,他竟然是脱口而出:“你,是什么变的?”
妖怪没有回答,只说道:“我却有一物,是个难得的宝贝,今日本想卖些钱来,如果能赶走那假冒的主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刘铁木仍未放弃他好奇之心,暗自忍耐住:“你说说,是什么东西?”
妖怪拿出一个白色的粗布,如同手帕大小。此物是一种神石的纤维所织,要想得到这么大小的一块布,不仅要跑遍世界,更要等上百八十年,甚至是上千年。因为这种石头极其罕见,且至少百年一遇。
用这种石头布裹住的东西,全都会变成一团粉末,这种粉末能毁掉万物生灵的灵气,让他们三魂不在,七魄四散,失去一切感知觉,甚至无法思考。因为神石所做,所以,必然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物的伤害。
铁木一听,心中暗自欣喜。
他心说,我将这东西扑在那个假红劫的面门,联合这些家伙帮我掩饰,看红劫那样子,不想要伤那妖怪,但是这妖怪也不弱,想要问她些什么,首先要让她动弹不得。我趁她上前扑的时候撒上去,她说不了什么,我在底下一起哄,把那家伙带走,既有了主人的风范,又省了不少时间。就算是红劫不悦,也能原谅我无理取闹的事情了。
“跟我来!”说着,拉着一干人等,暗自藏在擂台底下。
在台上两人竞相争打,你来我去,刘铁木看的花了眼。红劫总是躲,而那血魔却是乱挥乱打,看的一时,正是那血魔一扑的时候,刘铁木以为是红劫躲闪,心里认为自己仰头所望之人正是血魔,遂大喝一声,没想到,中了自己人。
说来,这法宝也确实厉害,即便是鬼神之体,金身所护,也难保神清智明。红劫心知大事不好,抽出两柄神剑,转身旋舞。
顿时间风雨大作,吹散了那血雨,打散了那粉末。红劫感觉能听到些声音,也恢复了触觉。她集中精神,原地不动。身后两条龙,一白一青,高数十余丈,威武雄壮,两剑一展,众妖下跪,此时的刘铁木,才从这群伸手暴打他的妖怪手中保住了性命。
不说那刘铁木暗自跑开,只说此时的红劫,危机四伏,危难当头。
血魔知道这天赐的良机绝不可失,放轻脚步,围着红劫旋转。红劫很难辨别声音,弄错了位置。她挺胸抬头,微微转身,背对了血魔。
血魔暗中拿出飞镖,朝着红劫就是一镖。
那镖从身后袭来,直奔红劫的脖颈。眼看这飞镖已经近身,无法躲闪之际,红劫突然俯下身子,闪过镖去。见那飞镖被闪过,血魔心中暗自得意,亏我试试你的身手,要是贸然前去,现在我可是人头落了地。
正想着,却见红劫虽然低头躲避,却两脚蹬地,直飞自己的方向。她知道,这大事不妙,双手护在面前,要当下红劫的一击。
她双手刚伸出来,感觉背后有人一推,两手摊开,伸着脖子就到了红劫的锋刃之上——手起刀落,人头滚地。
妖怪们欢呼,红劫危难之间,一招毙敌。众人之中,只有红劫神情失落,暗暗收了宝剑,化作一阵红烟消失了。
红劫知道,那血魔是被人灭口,但是,当时自己听不真着,也看不到周围。本想要抓住这血魔,把事情问个清楚,但是,现在来看,线索是又断了。
无奈,红劫轻叹一口气,朝着城郭的西北角走去。
此处坐着一个人,光着膀子,正拿着一块粗布犯着愁,正是那溜走了的刘铁木。红劫正走到他的面前。刘铁木面露愧色,不敢言语,只是仰着头看着红劫。
“帮我把葫芦拿出来。”红劫轻声说道。
刘铁木注意到,在不远处飞走了一直红色的蝙蝠,看来,红劫是靠着它找到了自己的。刘铁木从红劫的腰间拿出葫芦,心里明白,她触感不敏锐,思绪不清晰,根本找不到别在腰间的酒壶。
刘铁木取下酒壶,将盖子打开。待红劫坐到身边,他倾倒酒壶,红色的血液流到了红劫的脸上,很快,红劫便恢复了神智。
她从铁木手中拿过酒壶,喝了两口,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被祝融所杀,是风水二神舍命相救,才能成为今天的样貌。我本为鬼妖,是集天地怨气而生的妖魔,后来三魂入了两魂为风水二神的魂,七魄入了五魄,是风水二神的魂魄。加上体内冥神的冥毒,使得我能重得复生,再游天地。”
说着,红劫收起葫芦,一指不远处红色的蝙蝠,刁来了刘铁木的衣物。
“郁垒要我调查百年前的大战。虽说,蚩尤、毕方、冥天,三军联合,共谋翻天;但是,他们是同时起兵,一定不是偶然,那么,究竟是谁,能够把所有的人全部组织起来,却最终没有暴露自己的马脚?”
刘铁木心里这才明白,他们一直说着的事情,总与一百年前的事情有关。包括我手里的百鬼令牌。
他靠着墙壁:“这样的话,能够与这么多的厉害角色说上话的,应该不是那些小妖怪吧?”
“的确。我们锁定了天上的神仙,因为当年天界一直是按兵不动,这本符合常理,可是天宫二十八星宿,神仙不计其数,根本查不来。本来,江虹手中的身牌,是冥天身边从前的一个判官的,他一直跟着冥天。百年前大战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
红劫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知了刘铁木。这位判官,就像是蚩尤身边的血蟾王,毕方身边的祝融,在冥天身边,他向来是阵前的先锋。然而,反常的,正是百年前的大战,只有他不在阵中。
红劫一直在查找当年的线索,她知道不论是血蟾王,祝融,还是这个判官,他们都同时接到了一个人的怂恿,最先行动的,是血蟾王。见到血蟾王行动了,祝融便利用了他,见到祝融行动了,这个判官便利用了他。
到最后,还未大战,祝融杀了血蟾王,毕方被冥天玩弄于鼓掌之中。红劫还发现,包括联络西方的神明,共谋的事情,也是同时行动的。
但是,现在能够知道这个幕后黑手的人,只有这个判官了,如果找不到他,那么,一切就无从查找了。
刘铁木穿上了衣物:“那你怎么看?还能找到这个判官吗?”
“我想能,因为那血魔正是唯一有他线索的,当年我去过水城蛟祝,就是为了调查他的,如果血魔一直在那里,不会不知道他。”
刘铁木将手中的法宝递给了红劫,话语中带着安慰:“没关系,我想起了那棵树精,我们多做些好事,老天是会帮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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