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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年(2005年)十月一日，国庆假期间，陪妻子回娘家。知道这次会和往常一样，不到长假结束的日子，是不会离开的。第二天吃罢早饭，看到妻子与父母、姊妹们谈兴正浓，自己在一旁也插不上话。于是，打了一声招呼，独自溜达了出来。
岳母家新近从城郊搬进了市区，在足有五六个足球场大的单位宿舍院里，除了一处有六个篮板的球场外，四处还散在放置着品种不同的大众化健身器械。日头，虽已升了起来，但季在深秋的阳光，并不灼热。远远看到楼前和球场的旁边，有三五成群正在下棋或打牌的人堆。我走到一处有四五个人围观的象棋摊子，驻足一旁，往里面瞧着。由于全是不熟悉的面孔，再加上自己尚懂得点“观棋不语”的老规矩。所以，即使看到了刚刚走的那一步，正是“一朝失手、全盘皆输”的“臭棋”，但也只能强忍着，静观胜败本已定局的无谓厮杀、挣扎与对恃。作为旁观者，置身于如此消磨时光的娱乐之中，心情着实难以轻松起来，反而是还倍感冷落、寂寥和乏味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到院子门外的市区里，走走瞧瞧。”心里这么想着，脚步也就行动了起来。
走出这个单位宿舍的大门，正对面是一条直通市区内繁华街道的柏油路。看到即便在长假中，却也不甚繁忙的人影和车流，心想：“同样是城市，这儿却冷清多了！逛街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是去买本书看看吧。”
巡视着周围，看到路旁站着一位大嫂。我便走向前去想打听一下附近是否有卖书的地方，而她迅即地回答，着实让我一愣！
“前面就是书市，论斤卖的。”这地儿的大嫂待人特别热情，她一手指着前面，一边认真对我说着。
“什么？论斤卖书！多少钱一斤？”我接着她话问道。
“我没有进去，不知怎么卖法？你自己去看看吧，不远就在前面。”大嫂依然十分认真地给我解释着。
其实，对“论斤卖书”的事情，我原本并不生疏，但对于这种促销方式，会如此神速地传播到这里，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今年盛夏时节，在济南市区山大路数码港北头的一个商场门前，支起了一片像是七十年代末在城市马路旁边卖西瓜样子的大凉棚。但这一回在里面摆着的却不是西瓜，而是摊在回形长排桌子上种类繁多的书籍。受好奇心驱使，我也随着人流走了进去。转过一整圈后，总算相中了一套古典名著。虽说是心里清楚十元钱一斤，但过秤后一算，还是有些意外，都要接近百元了，还不能还价。不过，若比较这套书上标价的三百多元，好像这一价钱已算便宜了。然而，我自己心里却清楚，同样内容的一套书，前段日子有人到单位来推销时，开价也不过百元左右，并且印刷的还要比这个更精致一些。所以，对读者而言，所谓“论斤买书”，貌似廉价，其实并不便宜。
因涉及价格比较的话题，下面不妨谈一点我自己经常来往不同城市之间一份经由比较而来感受。单就地级市与省会城市之间的差距，其实始终不是单纯规模上的大小或消费水平高低的问题。结婚十几年来，经常行走于这样的两个城市之中，但每次来到这里，总有一种落单、孤独、无所适从的心理感受和身心体会。起初，总以为是人生地不熟的缘故吧。但时间久了，才觉察到这种隔膜感，源于彼此在生活观念（如兴趣、偏好、价值观等）上的差异。而且，这种差异并非在于有无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也不仅仅因为地偏人稀、信息不畅，甚至都不是那种“排外”“方言俚语隔阂”或“谁谁瞧不起谁”的狭隘心理在作祟，而是在不同区域的不同人群之间，彼此所关注的人情世故、利害关系和社会焦点，特别是表现在言语态度、办法思路和处理日常事务的轻重缓急程度和着眼点上，确实存在着较大的区别和不同。因为有了这样的感悟，所以多年来不管行走到大都市还是地市乡镇，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到正规书店或一般书摊上转转，选几本当地畅销的书带回来。至于这样做的理由，一是凡拿到市场上卖得书，多数应该是时下人们比较喜欢、流行或时尚的作品，从中可透视当时和当地所关注及其欣赏的文化趋向；二是借以聊赖旅途上的寂寞、孤独和空虚；三是在书的扉页上，注明购买时间、地址和感言，以留作纪念。
按照路旁大嫂的指点，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论斤卖书”的地方。就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银座超市前面，一大块空地上虽然没有扎起遮阳的棚子，但那回形摆放的长排桌子和摊放书本的样式，却是十分眼熟了。走进去，也只是转了一圈，大部分还是翻版的古今中外名人名著和时兴的文学作品以及许多儿童读物等，而其中真正引起了我兴致的只有一套黄色书皮、讲解甚详、内有插图的佛学著作。
在明清时期的小说里面，随处都可见到一些与佛教有关的人情世故，就在那些反映时代性世俗化民间生活的书写中，除了经常遇到与和尚、游僧、尼姑、寺庙、上香、拜佛等密不可分的故事情节外，作者借用小说、游记或虚幻性质的体裁，来阐释和传播诸多寓意自我心仪梦求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等。但在它们中间那些类似近代哲学层面的思想、学说和理论，多数也只是“释道”或言“佛”性的智慧说教罢了。
总之，不管在今天人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追溯民俗风尚，还是旨在剖析文化心理或辨别哲学思想，都应该去了解佛教历史知识，尤其应该读习其旨在世代相传、弘扬光大的经典论著。在如此认识下，面对眼下一片杏黄色的书本，我虽有席卷囊括之冲动，却又因为早已明了“论斤卖书”的实质，故揣摩着腰包里的银子，挑挑拣拣地请回了如下几本经典，如：《六祖坛经》《禅林宝训》《金刚经》《维摩诘经》《圆觉经》《无量寿经》等。
国庆长假已过去许久了，假期带回的那一包书，依旧堆在墙角里。书本上那些看着腻人的黄色，透过装书的塑料袋子，也格外地醒目了。
妻子已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要不看，就把它放起来吧？在这儿多碍事啊！”
由于多年之前养成得习惯，凡购买来的新书，不全部翻阅一遍后，我是不会放进书橱里的。但是，这次买得新书实在太多，多得甚至望上一眼，既有些气馁，也不知应如何下手了。
其实，面对佛经，真正让我“气馁”的根由，并非其数量上的“多寡”，而是心知肚明：“真正实实在在地游刃于佛学的语境中，谈何容易啊！”
（2005年11月草，2006年6月整。2014年5月3日和8月30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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