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汉商人的船队抵达亚留斯港口的那天早上,在闹市区摆摊的草药学士佩妮被人不动声色的劫持了,周围人流虽然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佩妮曾经为此忍不住心生怨恨,然而回想起来,她却感到这实在应该说是自己的幸运。商船抵达港口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当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走到佩妮的摊位前面,用客气的口吻请她出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男子藏在毛边斗篷下面的哪只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不是沉重的钱袋,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如果您开口呼救的话,学士,您就要处理腹腔被刺穿的伤势了。”中年人的语气不带一丝威胁,甚至显得有些愉快。然而佩妮只觉得寒意遍体,仿佛被突然扯去了包裹身体的厚布长袍一样。
“你想要干什么?我只是个穷学士。”佩妮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惊恐,压低声音询问说,“犯不上用匕首指着我,如果是抢劫的话,尽管把钱匣子拿走好了。”
“没想做什么,正如我刚才说的,请您出诊一趟。”中年人微笑着回答,然后提高声音,“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允可,学士,我家就在这边,真是感激不尽。”
佩妮绷着脸站起身来,任由中年人引领自己走向一条小巷,那把匕首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肋下,冰冷的锋刃让她感到阵阵刺痛,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已经被划伤了。
佩妮并不是没有想过呼救,但是这个中年人有种说一不二的冷酷气质,让她相信自己只要开口呼救,一定会被匕首捅入腹腔。
小巷不深,中年人挟持着佩妮走到一扇门前,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她接过钥匙打开门锁。佩妮没有迟疑,既然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都不敢呼救,空寂无人的小巷自然更不是脱身的好场所。她尽可能顺从的接过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然后感到腰间的匕首轻轻动了一下。
“走进去,学士。”中年人吩咐说。
佩妮别无选择,迈步走进那扇门,然后看到中年人跟了进来,并且随手关上了门。现在匕首已经离开了佩妮的身体,然而危险却没有因此减损半分。门后的庭院空空荡荡,落满枯叶,粗石和木头搭建的房屋门窗紧闭,遍布蛛网,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佩妮咽了口唾沫,转过身来,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从容冷静。
“我是佩雷斯学士唯一承认的学生。”她的声音至少听上去没有颤抖,“陌生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虽然我的老师已经逝世了,但是在魔法师工会里依然有许多朋友,他们不会看着我被无缘无故的杀死。”
“我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您不是佩雷斯学士的学徒,我才会伤脑筋呢。”中年人用冷漠清晰的声音回答,佩妮听不出任何口音和情绪,从此人嘴里吐出的每个词都仿佛是进行过刻意的训练。
佩妮理了理被中年人弄皱的长袍,借助这个动作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说,“是谁派你来的?陌生人,你想要做什么?”
“不要对我的来历产生兴趣,佩妮学士,那对您没好处。”中年人平静的做出了回答,“我对您的性命和钱袋都没兴趣,之所以带您到这里,是因为有件事情务必要您帮个忙。”
佩妮从这句平静的话里品味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不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她瞪着中年人,试图用愤怒掩饰心中的恐惧。
“所以这是个不容拒绝的要求。”中年人柔声表示,肩膀微微一动,匕首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即使佩妮双眼始终注视着中年人的动作,也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取出匕首的。“佩妮学士,如果您拒绝的话,这里会多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然后让我们猜猜看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佩妮咬着牙说,她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了,声音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颤抖,“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现在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需要您给一个人送一封信。”中年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起来,匕首消失,一封装帧精美的请柬出现在他的手中。
佩妮拿过请柬,匆匆朝上面瞄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请柬采用的是非常高档的羊皮纸,泛着乳白色的光泽,表面以亚汉丝绸包裹,显得极为奢华。请柬上用华丽流畅的花体字写着好几行内容,佩妮没敢仔细看,但仅仅一扫而过,也让她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没有地址和收信人,你让我把信送给谁?”
“佩妮学士,按照我们得到的情报,这个人只有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中年人耸了耸肩膀,“就是那位曾经向你购买安息药水和缓和剂的年轻人。”
“如果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佩妮暗暗握紧拳头,试图保持正常的呼吸频率,“你准备怎么做?”
“你真的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中年人面露微笑。
这句话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佩妮感到喉咙一噎,下面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那么我必须深表遗憾,我会找其他途径把请柬送出去。”中年人停顿了一下,手伸向袍子下面,“佩妮学士,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不得不在这里让您永远闭嘴。”
当中年人取出匕首的时候,佩妮向后退了两步,这是个本能的反应,不过于事无补。庭院并不很大,佩妮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背后就是一堵高墙,身边则是一扇上锁的木门。她不可能从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中年人手里逃脱,想要用尖叫的方式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更是属于毫无意义的妄想。
“我恐怕真的别无选择了,”佩妮苦笑着想,“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没有。”她放弃似的垮下双肩,“好吧,我答应替你们送信。但是要怎么证明我把信送到了那个人的手上?你准备跟我一起去吗?”
中年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我相信您不敢欺骗我们,最好不要试图到什么人那里寻求帮助,希望您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中年人说完之后,将斗篷的兜帽掀了上来,遮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佩妮只是略一恍惚的时间,他的身影就像是幽灵一样消失在庭院大门前面。寒风沿着半开的门缝钻了进来,冷得刺骨。佩妮打了个哆嗦,用长袍紧紧裹住身体,背靠着坚硬粗糙的墙面,好几分钟后才发出了一声软弱的抽泣。
冷雨如织,寒风渐起,往日熙熙攘攘的亚留斯港大街小巷也难得变得冷清起来,码头区堆积的货物已经苫盖上了防水的油布,出卖力气为生的挑夫苦力三五成群的聚集在避雨的角落里,一面嚼着劣质烟草,一面带着无奈的神情闲聊。
佩妮披着一件厚斗篷,微微弯着腰,脚步匆忙的从码头区穿过,来到破酒桶旅店的门前,抓起磨得发亮的黄铜门铃狠狠摇动了几下。
旅店满是油污黑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向外打开,一个穿着肮脏帆布围裙的男人出现在佩妮面前,瘦削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小丫头。”他粗声粗气的开口,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麦酒的味道让佩妮忍不住皱起眉头,“快走开,别捣乱。”
佩妮把手伸进斗篷下面的暗袋,找出一枚银币,随后又犹豫了一下,把银币换成一小把铜板。“我是来找人的。”她把钱塞进那个家伙的手里,压低声音说,“一个年轻的男人。”
“哦,年轻的男人。”钱币飞快的消失在帆布围裙下面,瘦子脸上的不耐烦神情消失了,不过泛起的猥琐笑容让佩妮宁可看他刚才那副样子。“好吧,有位可爱的小姐要找男人!”他侧过身去,朝着酒店大厅里面高声叫喊起来,“进来吧,请进,这里男人有的是!”
一阵粗俗的哄笑声几乎挤破了酒店的大厅,喧哗声比刚才至少热闹了十倍以上。佩妮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又一次摸到钱袋,不过这次拿出的不是钱币,而是一枚看上去像是菱形的古旧青铜徽章。
“如果你考虑到今后可能也有生病的时候,就最好不要这么做。”佩妮把玩着那枚徽章,一字一顿的宣布说,“我的老师佩雷斯学士虽然已经逝世一年了,但是在草药学士的群体里面还是有点名气的。”
“好吧,学士小姐,你把我们都吓住了。”瘦子的嘴巴虽然还是很讨厌,不过动作至少变得尊重许多。他引领着佩妮挤过人群,一路上警告那些想要揩油的水手和码头工人,最后来到大厅后半部分那座半人多高的松木柜台前面。有个笑容可掬的胖老板站在打开的酒桶之间,身上的白围裙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一块擦拭杯子的软布。
“这位学士小姐,老穆克愿意为您效劳。”听了瘦子简短的转述之后,胖老板拍了拍肥厚的手掌,把软布放在一边,然后动作熟练的倒了小半杯葡萄酒,向里面加了一点蜂蜜和大量的热水。“喝点这个暖暖身子吧,小姐,这杯我请客。”
佩妮感激的点了点头,接过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葡萄酒因为蜂蜜的缘故显得很甜,那股温热更是让她快被寒风冷雨冻透的身体暖了过来。
“像您这样的小姐通常不会到码头区来,这是粗人的地方,没啥礼貌,很容易冒犯到您。”胖老板继续微笑着,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破酒桶的老穆克还算耳目灵通,学士小姐,可以告诉我您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佩妮放下酒杯,定了定神,“他叫杰迪?卢克斯。很年轻,衣着相当体面,有点贵族子弟的气质……穆克老板,我知道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在码头区出现,但是……他的确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杰迪?卢克斯?”老穆克抬起双眼想了想,然后摊开肥厚的双手,“学士小姐,您真是找对人了。我听过这个名字,见过这个年轻人,他和您的描述相差无几,而且就住在后面的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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