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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青山村的时候,四个孩子身上多了些东西。
母亲亲手缝制却还尚未来得及给孩子穿上的衣物、父亲为孩子亲手打造的平安锁……今天,自己的孩子将要离开,将至少有十年,不能相见。
铁河的妻子早已离世,而剩下三个孩子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坚强的汉子,此时也只有眼眶泛红,默默的安慰着恸哭的妻子。
离开这世外桃源,却只因身不由己……
…………
十三年。
品味着简单又复杂的三个字,唐安的嘴角再度出现了一丝笑意。
海宗对通过选纳天才少年们的教导建立在时间的极限压缩中,所有的少年都被迫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本应是普通人二十岁所要学会的。除了修炼,为人处世、体质、知识……海宗的师兄、长辈无一不教。
“小唐子,帮年叔一个忙。”热闹的集市上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对路过的唐安吆喝道,肩膀上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布袋正缓慢的向后滑落。
“呦,年叔,这袋子八宝木可不轻啊!”唐安笑着伸手抓起土黄色布袋,十五岁尚显稚嫩的身体,却是异常轻松的托起一个壮汉才能勉强扛起的东西。
被称作年叔的壮汉用空着的左手拍了拍布袋,哈哈笑道:“明天来年叔家,你年婶都想你了!”
“好嘞,明天我一早就去。”唐安笑着应声,伸出手再次帮着年叔托了托这沉重异常的布袋。
对于修者而言,跨入引气境之后,五百斤重物单手即能挥动自如,何况区区一袋百斤的食材八宝木。
十三年前,两岁的他被带离青山村加入海宗;三年前,十二岁的他开始出现在距离海宗所在的海仙山最近的集市上,开始不计回报的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同门师兄弟也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修行时间做这些——十五岁没有踏入修者的行列,包括唐安在内的这些天之骄子的待遇将会一落千丈,只能成为那个想都不敢想的‘修奴’。
从开始一味施舍般的帮助,到后来用平等的尊严去相处。用了三年的时间,唐安成为这个集市上所有人的朋友。
集市上的哪家做了好吃的,都会邀请唐安去他们家中;哪家有什么一般人帮不了的事情,也会告诉唐安,他只会帮他们做完最困难的部分,剩下的他们会自己完成。
帮助不是施舍,唐安将自己修者的身份放在一边,用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一名修者,一群普通人,在这个没有名字的集市上和谐共处。
拍了拍手,唐安一边微笑着对往来向自己打招呼的人回礼,一边快步走向集市的出口。
“唐哥,唐哥!”稚嫩的声音从集市出口传来,一道比唐安小些的身影焦急喊道。
唐安快跑几步,疑惑问道:“王远,你怎么来了?不怕马师伯回去罚你去积水潭?”
被叫做王远的稚嫩少年一脸焦急,慌忙说道:“别担心我了!唐哥,白师姐知道你又来这儿了!白师姐马上就来了!”
唐安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低声问道:“谁告诉白师姐的?”
王远急的直推唐安:“你还有时间问这个?”
唐安抬眼望着远处苦笑:“不是我不着急,而是白师姐到的太快了。”
王远一惊,回头瞥了一眼正在急速接近的白衣身影,顿时脸色大变,一边飞快的往集市旁的山林里钻一边喊:“唐哥,你自求多福吧!”
唐安哑然失笑,王远能冒着被处罚的危险通知自己已经很难得了,要是再让他面对白鑫的怒火……不现实。
低下头*一番身上因为那袋八宝木而弄得灰扑扑的青衫,唐安笑呵呵的看着远处降下身形,怒气冲冲走来的高挑少女。
“你还笑?”高挑少女走到唐安面前,一脸怒容。
“白师姐……”唐安笑得有些尴尬。
来者正是与唐安同时被选入海宗的白鑫。当年尚显青涩的女孩,如今不仅变得清丽动人,修炼一途上更是在今年跨入了炼气境高等,成为了海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白鑫红润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有些泛白,一字一顿说道:“唐安,你还当真认我这个姐姐?”
唐安苦笑:“白师姐,我……”
“我问你,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白鑫原本美丽的一双凤眼眯了起来,语气不善。
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唐安微微垂头干笑道:“白姐……”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姐姐,那你为何又要来这里!”白鑫听到‘白姐’二字后语气稍缓,但脸上的怒容依旧不减。
唐安眼珠一阵乱转,忽然异常兴奋的对白鑫说:“白姐,听说北长老允许你回青山村探亲了!你这次回去可一定要帮我……”
“事到如今,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打算编给我听了吗?”白鑫冷笑一声,目光中的怒意再度升起。
唐安沉默。
“何凡已经失败了,他必须留在宗门里,为宗门服务一生!一生,你懂吗!”白鑫忽然毫不顾及形象吼了出来!但即便处在暴怒之中的白鑫,依旧在失态前单手捏出一个法诀,浓郁的灵气瞬间将二人笼罩。
“从青山村一起出来,一起被选入宗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知道我看见他失败之后的感觉吗!”白鑫歇斯底里的大声喊着:“何叔何婶一辈子都见不到何凡了,我要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我要怎么交代?告诉他们我成为了海宗最有希望凝丹的弟子,而何凡只能一辈子被宗门驱使?”
“白姐……”唐安声音低沉。
“五天之后便是你这一辈的引气试炼,如果你也失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青山村!唐安,当年唐叔唐婶、何叔何婶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我‘白鑫,从今天开始,你多了两个弟弟,要好好照顾他们’时,他们脸上的泪水我永远忘不了!十多年的修炼见过多少尔虞我诈,我只有你们两个弟弟!引气炼气凝丹灵府,我统统不在乎,我这么努力只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你们!为了能够再让咱们三人与父母团聚!我连照顾你们都做不到,我怎么有脸面回去!”白鑫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张了张嘴,唐安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白鑫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孩子,尽管在宗门长辈的教导下心智已然成熟,但让她背上这么沉重的负担去跨越引气与炼气过程中的痛苦,去想方设法的照顾自己与何凡——难为她了。
“唐安,你告诉我,究竟是你有了必胜的信心,还是你根本不在乎这个试炼!”白鑫蒸干了眼泪,声音也恢复清冷。
抬头看了一眼双眼微红,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白鑫,唐安微微叹息:自己,终究还是个孩子。
“白姐,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唐安缓缓说道:“但我可以确定一点:白姐、何凡、我,咱们三个人都能回到青山村。”
“说清楚!”白鑫先是眼睛一亮,而后面色凝重的追问。
唐安苦笑:“白姐,我不是说了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好,我不问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刚才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白鑫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就是那个意思。”唐安开始装糊涂。
“通过选纳的孩子不能再十五岁前成为修者,就必须为宗门服务一生。这个规定从宗门建立就有了,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这个束缚。即使你能通过试炼,那何凡呢?”白鑫说出了她最大的疑问。
“白姐,其实有人打破过这个规定。”唐安语出惊人。
“谁!”白鑫猛然跨前一步,一身白衣无风自动。
“五个人。”唐安再度开口。
白鑫微微眯起眼睛,她知道唐安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但是这五人的地位、身份完全不是我们能够比拟,所以我们不可能用这件事来威胁宗门。”唐安郑重的说道。
“这我自然明白,我再优秀也只是海宗门下弟子,如此蠢事我不会去做。”白鑫点点头说道。她很好奇唐安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秘辛,而且知道的如此详细。
“所以,我找到了另一条路,可以救何凡,可以救很多人的一条路。”唐安目光清澈,缓缓说道:“包括白姐真正的朋友,兰草。所以,白姐……”
“请理解,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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