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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武警医院醒来，下午就出院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虚。我坐上回部队的公交车，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牢笼。
现在临近晚高峰时间，每一站都涌进一群人，本着尊老爱幼的社会公德，当我见到一个留着白山羊胡子的老者后，立刻就要把座位腾给他。山羊胡老者笑着摆摆手，我屁股都离开椅子了，哪里好意思坐回去，挽起老者的手想拉他过去，这一拉居然纹丝不动，我心头暗惊，再使劲，老者面不改色，这时旁边的大妈叫嚷：“你到底坐不坐，不坐让我坐。”我尴尬地让出座位，站在老者后面默默观察。
高人，遇见高人了。公交车这么摇晃，这老者负手挺立，没有动摇过一步，活脱脱就像一杆标枪插在上面。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紧凑的公交车，愣是没有人挤到老者周围，我发现每当有人挤压过去，老者手肘肩头一动，立即就能把人给震开。周围的人吃瘪吃多了，察觉到老者的怪异，都跟他保持距离。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我本来应该下车换乘了，但此刻深深被老者吸引住。我跟着他下车，远远追随在身后，老者钻进一个弄堂，我发现他越行越疾，七拐八拐差点让我跟丢。当我拐出最后一个弄堂，眼前豁然一亮，来到一个小院，院子里全是些花花草草。周围高楼林立，想不到其间居然有这样一出幽僻之处，果然是大隐隐于市。
我蹑手蹑脚走进院子，看见很多坛坛罐罐压于花草间，正要上前看仔细，一杯茶递到我面前，我抬头，看到老者充满睿智的双眼，脸皮不由有点发烫。
老者请我坐到树墩上，道：“说吧，年轻人，为什么跟着我？”
我诚恳道：“我想跟你学本事。”
老者笑而不语，摆了个慢用的手势，转身走进屋子。
我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苦涩溢满口腔，我强忍着没有吐出来。慢慢的，随着味蕾的适应，苦涩逐渐转化为醇厚，所有的浮躁都随之沉静下来。我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味，直到天色变暗。
茶杯见底，老者适时出现，问道：“感觉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茶的作用，我现在变得异常平静，回道：“很苦。”
老者问道：“你尝到甜了吗？”
我道：“没有。”
老者笑道：“你要是违心答先苦后甜这样的屁话，我二话不说直接把你轰走，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苦笑道：“前辈你是要告诉我付出不一定有所回报吗。”
老者道：“还不算愚钝，你现在还想学我的本事吗。”
我不假思索道：“想。”
老者一撸山羊胡，指道：“去把那两个坛子举起了。”
他指的是两只砂锅大小的坛子，里面装着些铁砂，我一把拎起，感觉有四五十斤重。
老者问道：“重吗？”
我满不在乎道：“不重。”我回答这话带着些表现自己的意味，希望老者能看上我。
老者道：“你换那两只坛子试试。”
老者指向另外两只脸盆大小的坛子，我一提，该有一百来斤重，而且坛子里面的铁砂都没有装满。
老者指示道：“双臂提坛平举，做到肩骨平提，腕骨吊提，指骨抓提。下盘弓步，脊背龙升，头顶虚劲，气沉丹田，口紧闭，牙轻咬，舌份上跨，呼吸均细深长，切勿焦躁岔气伤了身体。”
我一听到点子上了，立马闻声照做，老者边说边帮我摆正姿势。有些细节没做到位，他直接巨力一拧，疼得我龇牙咧嘴。
“好了。”老者看着我怪异的姿势，满意地点点头。我忙不迭道：“前辈，我们练得是什么武功。”
老者一字一句道：“鹰抓功。”
“鹰爪功？”我疑道，“那我怎么看别人练的鹰爪功不是这个姿势啊。”其实我是在电视上看的，没好意思说，显得太不专业了。
老者道：“你说的那个是柔练鹰爪力，贪多嚼不烂，你还是先刚练吧。”
“那我保持这个姿势要多久啊？”
“到天亮。”
“什么！前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我现在都有点酸软了。”
老者把脸一沉：“吃不起苦你可以现在就放弃，我不勉强你。”
我苦着脸道：“吃得起，我现在又不酸了。”
老者道：“你们部队不是也常常这样静力练习的。”
“啊，前辈你知道我是部队的啊。”
老者一拧我有点松懈的腕关节，道：“除了脸太过于细嫩不像军人，你那发型，你那体质，除了军队还会是哪里的。”
我一声惨呼，讨饶道：“老前辈，知道你大力鹰爪功的厉害了，下次你说一声，我自己调整。”
老者呵呵直乐，道：“年轻人，你关节太僵了，我给你松动一下，也是对你好。”
我心里暗骂，这老爷子也是个幸灾乐祸的主，年轻时应该没少恶作剧，就打趣道：“前辈，你师傅以前也是这么整你的吧。”
老者眼珠一瞪：“不该问的别问。”
我垂头丧气答了个“嗯”字，不敢再多嘴，没想到老者不久后竟意气风发道：“想当年我学艺那会，人称古灵精怪小顽童，师兄弟哪个不怕，师傅他敢整我，我照样整回来。”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哈着脸道：“你敢整你师傅啊，我上学那会虽然恨的老师牙痒痒，但也不敢整他。”
老者这时也打开了话匣子，得意道：“有什么不敢的，那天他罚我蹲了四个小时马步，还在裤裆下面点了三根香，害我在小师妹面前丢尽了脸，我哪有这么好欺负的，于是下午我偷偷摸进师傅房间，把他厕所里面的厕纸全部抹了一层薄荷水，嘿嘿，那几天他走路都是夹着屁股的。”
“真的啊，前辈果然英勇，说起厕所，我想起我小时候，我们那不是农村吗，有露天的茅房，有一次在别人大号时，我往里面丢了个爆竹……”
就这样，我跟老者你一言我一句，上到国际国外风云际会，下到村间乡里偷鸡摸狗，我们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在寂静的夜放肆地笑，当然，期间时不时会传来我杀猪般的惨叫。这一夜虽然漫长，但是并不难熬，那两只坛子让我很辛苦，但有老者给我的疼痛刺激，再加上我脑域中金亮小豆子给我的力量源泉，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院子后面公鸡“喔哦哦”昂首鸣叫，老者仰望月亮那淡淡的影子，无不落寞道：“好了，放下来吧。”
我如蒙大赦，扭腰摆臀活动浑身关节，可把我累坏了。
“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前辈的名字。”
老者背对我道：“不用了，你可以走了。”
我道：“也对，以后我就是您的弟子了，该称您老人家做师傅。”
老者叹气道：“不必了，你让座我一次，我指点你一晚，我们缘分已尽，你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失声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老者道；“你很好，但我已经习惯一个人静静生活，不想沾染任何因果，那两个坛子你装满铁砂带走，铁砂是用药水秘制的别弄丢了，记住每日坚持扎马两个小时，手抄铁砂一个小时，一开始手指会脱皮落肉，你拿这个药水涂抹，一月即可摆脱药物。”
老者一抛手，将一瓶红药水甩过来。我拿着药水默默不语，老者催道：“去吧，希望你持之以恒，将外功练到最高境界，到时也许还有相见之日。”
我问道：“怎么样算最高境界。”
老者道：“捏金粉玉，收发由心，你如能做到这一点，我再传你柔练的混元鹰爪功。”
我听罢深深鞠躬，依依不舍告别这位隐世奇人。
待我走远，老者自语道：“古老的国术，遇到新兴的脑域，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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