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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阴。
一直没敢打开手机,生怕看到她的信息,她的电话。
因为怕真的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了。他说的对,我不该伤害她。
低头捏着脖颈上的铭牌,凸起的字母,一笔一划刺着手。刺着心。
为什么不能忘了从前。我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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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出门寻麻友去了,午饭没了着落。
慢慢走到厨房,揉着还没起床的眼睛。却在睁眼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
她把长发扎了起来,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两只手拽着衣服,紧紧裹着自己,站在我家楼下。
我就像看见自己的女神跌倒一样心疼。也像看见自己一直躲避的债主出现在床边。
就这样呆在那里,如同凝固了全世界,就这样呆呆看着她。眉头轻蹙,因为冷空气而不自主地轻轻跺着脚,高跟鞋啪啪触地,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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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客厅里,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她站在我面前,轻轻把包放到沙发上,责备和怜惜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像个母亲一样看着我。
昨天为什么不回信息,还关机。她坐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
我不舒服,生病了。我不敢坐下,扭头去杂物架上摸了包烟下来。
装吧你就。她不开心了,把烟一把夺下。
我无奈地揉揉脸,坐到她旁边。今天怎么跑我家来了。
就像我多稀罕来找你似的。她白了我一眼。我要去看书的,出门遇到你妈妈,她说你赖床上不吃午饭。她把烟盒收进自己包里,掏出那盒红色的Marlboro。
我正准备去做东西吃,就看见你了。我搓着手,有点慌,有点紧张。
看见我什么感觉。她微微眯起眼睛问我。
心疼。我不敢说像债主。
她像是被感动一样,微笑看着我,眼里闪着光。骗子。
好吧,爱信不信。我摊摊手,去掏烟。
她轻轻笑了一声。我给你做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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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外套脱下,干练地把长马尾盘起来,挽起袖子,露出一块银色的手表,小小的很精致的那种。
我看了一眼那块手表,低头点烟,火焰一下子蹿出,视线都是火光,挡住所有。
她怔了一下,想取下手表。可是不管怎么弄,表带紧紧的缠着她的手腕。
就像有些事,有些人,你以为已经过去已经被遗忘了,在不经意间它还是会出来,嘲笑你一番。
他以前送你的那块?我吐出烟,看着她。烟袅袅散开,把她晕开,模模糊糊的。
嗯。她还在费力取表。
我说,别取了,戴着吧。
她说,没事,马上就好。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手。这表,挺适合你的。
腕扣在这里,好像卡住了,你用力掰一下。她转过手腕。就这里,用力掰就开了。
啪一声,腕扣打开,手表就像死去的蛇,软绵绵地瘫在她手腕上。
解脱一般,她舒了一口气,把表塞进包里。我去给你做饭,可乐鸡翅,再加个西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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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我笑了一下,把围裙穿上,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洗菜哗哗的流水声,酱汁在锅里翻腾的跳跃,米饭飘来的香气。
我就像穿越了好几年,娶了她。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的鸡毛孙皮感天动地,相伴一生的她在厨房忙碌着。
我说,我帮你吧老婆。
她笑笑推开我,去看电视吧。
这样穿越的感觉,就像一碗酒,平淡的表面,醇香厚重的内在。
我拿起手机对他说,我想和她在一起。我想娶她。
他发来个笑脸。大学生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再过半年我就毕业了。
你拿什么养她。
过了许久,他又说,你拿什么面对她。旧爱的影子,还是新欢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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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厨房,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熟练地翻炒,轻轻用舌头试试酱汁的味道,咂咂嘴。
我说,一个生无可恋的男人,遇到一个远方的女人,他想和女人结婚,为什么。
她头也不回。因为他爱她,爱得真。
我低头,轻轻吹凉手中的玄米茶。喝口水吧。
放那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去收拾下桌子。她把鸡翅一个个夹到盘里。盛你自己的饭就可以了,我吃过了。
我把茶放下,盛了碗米饭,安静地坐在桌前。吃啊。她脱着围裙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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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外套,返回饭厅。手里提着包。
你慢慢吃,我去看书。她整理着衣领。你妈妈说晚上她在朋友家吃,让你跟着我。
我咽下一口饭,那我做晚饭。
她笑了,把长发放下。晚上我们出去吃。转身出了门。
我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家常小菜,香气四溢。我想起舍友对她的评价,身材和脸蛋是只可远观不能亵玩型的极品,人品嘛,她可能是世上最好的老婆。
我慢慢回味这句话,一口一口吃着,一字一句嚼着。
他说,三年了,不再是以前。
我说,我怕以前的东西在某天突然回来,措手不及。
她会保护你的,她是这样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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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碗筷收拾了,洗了个澡。期间她的信息在闪,那家湖边餐厅,记得吗。
我把手机放在台子上,放着Coldplay的Viva`la`vida。刷牙,漱口水。
把胡子剃了,嘴边光光的。
一瓶一直没开过的Kenzo香水,以前的那个她在离开前送我的,可以用了。
把所有的衣服刨了出来。一堆堆在地上。
用几个大袋子装她以前送我的衣服,扔进了小区的垃圾箱。
砰,垃圾箱的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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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市中心那个美丽的小湖边,下午微微有了太阳。
远处,那家餐厅躲在几株柳树的后面,露出一个三角的玻璃屋顶。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拉着我到处转,散心。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我身边手舞足蹈,试图赶走我的阴霾。
她带我路过这家餐厅,说,看样子应该很贵。
然后转过头来看我,以后赚了钱,带我来吃一顿吧。
现在她就坐在窗边的座位,捧着一本书。长长的头发被她撩起半边,别在耳朵后面,另一边整齐地散落着,挡住她半边脸。阳光照着,变了颜色。
我站在门口抽烟。我问他,我这样做对不对。
他说,放手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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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去,坐下。她笑了笑,把书合上。
我来点菜吧。她把菜单拿起。
我低头,玩弄外套的拉链。嗯,听你的。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点菜。她越过菜单,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去看湖。
我像你请的保姆。她说。
我可请不起你,你像我妈。我笑着说。
她被逗笑了,放下菜单看着我。笑纹从嘴角,泛到我心里。
她说,如果我是你妈,就不能管你一辈子了。
·
晚饭后,陪她在湖边散步。
三三两两上班族出来锻炼,跑过我们身边。
本来是你答应请我来这里吃饭的,这次倒好,变成我请你了。她捶了我一下。
是你要来这里的。也好,都是我们的第一次。
她笑了,抚着垂下的柳条。明早你来接我去学校吗。
嗯,你不怕迟到就行。
她从包里掏出那块手表。他以前送我的。
我知道,我陪他买的。我看了一眼,低下头去。
咕咚。她突然把表扔进湖里。我们都应该和过去说再见。她转过身看着我。
我有点迟疑,把铭牌摘了下来,放在手里。低头看着,一直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怕,我真的很怕。我鼓起勇气对她说。
我真的特别怕,我怕今天和过去说再见,明天过去就来找我,狠狠对我来一下。
她把手插进上衣口袋,像个孩子一样聆听着我。
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在一起,特别特别想。我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是个好人,我举棋不定,我特别怀旧,我特别心软,我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懦夫。
她说,过去打不倒你,因为过去曾经伤害过你。你恨她。
我紧紧捏着手上的铭牌。你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子,但是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伤害你。
她眼里的一丝光,一闪而过。突然觉得我依靠了那么久的臂膀,今天,此时此刻,变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她伸手过来,拿起那块铭牌,慢慢地,摸过那几个凸起的字母。一笔一划,刺着她的手。刺着她的心。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我低头说,不敢看她。
她抿着嘴,笑了笑,双手越到我的脖颈后,为我戴上铭牌。像拥抱一样,她就在我眼前。
那么近,那么远。
她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我。我只是她的影子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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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晴。春分。
我很晚才将店门打开,已是黄昏时分。
王老头不在家。定是去了临安,寻铸剑的好料。
我坐在门廊下,沏了壶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远处夕阳洒落余晖,将路的尽头照得昏黄不清。似有人,似海市蜃楼。
那个女人又来了。她背对着夕阳,缓缓走来。
我起身,将茶饮尽。
·
她站在门廊下,低头不看我。他回来了吗。
他下月才会再来。我顿了顿。姑娘下月再来。
下月初几他会再来。她依旧低着头。
不知。我抬头看看夕阳,天色不早了。
初六,对吗。她抬头看着我,质问的眼神。
我像被人当场抓住的窃贼,手足无措,僵在那里。
她轻蔑地一笑,转身进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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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入愁肠,记得吗。她背对着我。
记得,我记得每位客官爱喝的酒。我斜身避开她,去取酒。
是吗。她缓缓坐下。那他爱喝什么。
他啊,我不知道他爱喝什么。我敷衍道。时而是这种,时而又是另外一种。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将酒上桌。姑娘还要牛肉吗。
要。她抿了一口。或许他也爱喝这种。愁肠。
我一怔,转身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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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牛肉上桌,并将那张信纸递上。既然姑娘已知他何时会来,不如姑娘自己交与他。
她摆摆手,自顾自饮酒。一口一口,像他。
我将窗户关上。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
她不搭话,一碗一碗。凄楚,悲凉。
我说,姑娘为何不用杯子饮酒。
她说,杯子好小,哪能浇透每一寸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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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坛中酒已空。姑娘还要一坛吗。我问道。
她起身,将剑放在桌上。不必了,情以至此,愁也断了。
她转过身,看着我,你会使剑吗。
我笑笑。姑娘说笑,我从小读书,不爱舞剑。
她又坐下,夹起一片牛肉,慢慢嚼着。
我共欠你多少酒钱。她问我。
我摆摆手。不必了,既然姑娘是他的友人,就不用给钱了。
你也和他是挚友?她狐疑地看着我。
我与他萍水相逢,只是他常来饮酒,每次给一锭金子,你和他的酒钱,绰绰有余。
呵呵。她淡淡苦笑了一身,起身摆下一锭金子。小哥,我与他的分开付,不必找钱了。
她走到柜台前,望着我,若你再见他,定将信纸给他。
姑娘下月再来,初六,定能见他。
不必了。她回身,走到店门口。小镇夜色很美。
乡野之地,不比京城临安繁华。
小镇也有自己的美,京城却比不了。她抬头看着天。他常来,定是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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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回来。小哥,我能否带走一坛酒。
姑娘请便,要哪坛取了带走便是。
我就要这种酒。
所有酒都是一样。是暗香盈袖,也可以是玉盘珍馐,有时候也是潦入愁肠。
她取下一坛,揭开封盖,轻轻嗅了一下。没错,是一样的。
我说,酒与酒何时有差,何时又无差,看姑娘自己。
她走到门口,回头望我。不必再记我爱喝什么酒了。
我一怔,抬头望着她。
帮我葬了那把剑,若想留下自用,小哥取了去便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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