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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讲武堂的那些武官竟然当堂以死逼宫,由此可见镇国公在讲武堂根基之深,如今镇国公难逃法网,皇上对讲武堂和骁武军的那些人不可不防呀!”
见宣德帝下诏让金英协助修改李云天八月初六在宫里的相关记录,伏在地上的方良不由得心中一喜,随后双目闪过一丝阴毒的神色,忧心忡忡地抬头望向了宣德帝。
“传朕旨意,镇国公因涉谋反大罪,故而罢除其一切职务,待查明案情后再行定夺。”宣德帝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怒意,随后面无表情地向金英下达了诏令。
那十几名当场服毒自尽的讲武堂军官令宣德帝非常恼火,宣德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些武官会为了李云天而当众自杀,这无疑加深了他对李云天的怀疑和猜忌,更加认为李云天尾大不掉,居心叵测。
说完后,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的宣德帝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金英连忙上前关切地拍着他的背。
宣德帝一边咳嗽着一边向方良摆了摆手,方良见状知趣地躬身退了出去,心情随着宣德帝对李云天充满敌意的态度而感到特别舒畅。
“看来朕的大限就要到了!”
猛烈咳嗽了一阵后,宣德帝移开了捂在嘴边的白手帕,手帕上有着一滩颜色有些泛黑的鲜血,宣德帝瞅了一眼后微笑着向金英说道,言语中充满了一股无奈的沧桑。
“皇上乃真命天子,必将长命百岁。”金英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向宣德帝一躬身说道。
“长命百岁不过是世人的奉承而已,想想前朝的那些皇帝又有哪个人真的能如此?”宣德帝摇了摇头,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不无遗憾地说道,“太祖皇帝古稀之年驾崩,太宗皇帝也过了花甲之年,先帝即将知天命,而朕还未至不惑,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呀!”
“皇上登基后勤政爱民,十年苦功才有大明现如今欣欣向荣之景,四海升平,百姓安定,其文治武功丝毫不逊太宗皇帝!”金英闻言神色随之一黯,他知道宣德帝的健康已经非常糟糕,否则也不会决定向李云天下手,沉吟了一下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太宗皇帝靖难之功无人能敌,朕也就是比先帝强了一丁点儿而已。”听闻此言,宣德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不无谦逊地说道,语气中却显得意气风发。
的确,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宣德帝已经成功地收拾了永乐帝长年用兵并且数下西洋所留下来的烂摊子,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殷实充盈,再加上平定汉王之乱、剿灭交趾叛军以及击溃北元残部并将其赶至漠北,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宣德帝其实都已经超过了永乐帝,即便是洪武帝也难以达到他的高度。
但,洪武帝和永乐帝都有着“立国之功”,故而宣德帝岂敢与之相提并论,不过历史上却给出了最为公正的评价,称其与洪熙帝执政的时代称为“仁宣之治”,位居明初三大盛世之一。
所谓的仁宣之治,指的是明仁宗朱高炽和明宣宗朱瞻基采取的宽松治国和息兵养民等一系列政策,进而使得国家出现盛世的局面,为明初三大盛世之一。
明初,社会经济经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的恢复发展,到仁宗、宣宗两朝出现了社会经济的繁荣。
仁宗时停罢采买,平反冤滥,贡赋各随物资产,陂池与民同利,而宣宗时实行重农政策,赈荒惩贪,再加之仁宣两朝内阁大学士杨士奇、杨溥、杨荣执掌朝政多有建树,故而仁宗和宣宗在位期间成为了明朝历史上少有的吏治清明,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的时期。
后世将称之为“仁宣之治”,比之于西汉“文景之治”。
在历史上,明仁宗、明宣宗常常被比作周朝的周成王、周康王,汉朝的汉文帝、汉景帝,继“成康之治”、“文景之治”之后,“仁宣之治”又是守成君王所创立的好典型。
所谓的“好”,指的是能继承创业君王的遗志,较好地治理国家。
史载:“仁宣之治,吏称其职,政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
即便是到了清朝,史学家谷应泰在《明史纪事本末》中曾专列《仁宣致治》卷,认为:“明有仁、宣,犹周有成、康,汉有文、景。”
洪熙帝和宣德帝治下的十一年可谓是明朝的黄金时代,史料中对于这一时期的溢美之词不胜枚举,两人不仅在发展社会经济、轻刑罚、薄赋税、纳谏以及用人等方面都有建树,而且还革除了洪武帝和永乐帝时期遗留下来的弊政,使得明帝国空前繁荣强大,
值得一提的是,明代有五个社会稳定发展时期,称为“三大盛世”以及“两大中兴”,所谓的三大盛世指的就是明初三大盛世,即洪武之治、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而两大中兴指的是弘治中兴和万历中兴。
单单从史学家给出的定义就可以看出,宣德帝在位时的建树已经能与洪武帝和永乐帝并驾齐驱,而弘治帝和万历帝只能用“中兴”,称不上“盛世”。
“皇上,仁国公和义成伯已经在偏房侯旨,是否宣两人觐见?”见宣德帝的心情变得好转起来,金英躬身低声问道。
由于方良比陈泰和魏鑫早一步进宫,因此两人只好在偏房里等侯宣德帝召见的诏令,以奏请宣德帝调阅八月初六宫中相关记录的事宜。
“宣!”宣德帝闻言微微颔首,他知道陈泰和魏鑫现在一定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实话没人能相信李云天会在京畿都督府的公堂上进行如此犀利的反击。
“臣陈泰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魏鑫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泰和魏鑫进入宫门后,一前一后地跪在暖榻前给宣德帝行礼,口中高声说道。
“两位爱卿平身。”宣德帝闻言微微咳嗽了几声,冲着两人虚空向上一托,然后向金英说道,“给两位爱卿赐座。”
“皇上,臣等心中有愧,不敢承蒙皇上的恩典。”金英闻言随即招呼房里的内侍给陈泰和魏鑫搬来了两张凳子,不过陈泰和魏鑫都没有起身谢恩,而是依旧跪在那里,陈泰一脸愧色地说道。
“朕已经知道堂审的事情,镇国公一案事关重大,务必要将之查清。”宣德帝闻言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神色和蔼地向陈泰说道,“仁国公,朕已经下诏,让司礼监尽快调阅宫里相关记录,你等不必担心。”
“谢皇上恩典。”陈泰本以为宣德帝会痛责自己和魏鑫一顿,没想到宣德帝的态度竟然如此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谢恩。
宣德帝之所以对陈泰态度和蔼,自然是为了太子登基后的事情布局,京城的防卫乃是重中之重,他必须要确保京军的兵权牢牢掌握在太子的手里,故而要对陈泰施以恩泽进行拉拢,希望陈泰能对京畿都督府大都督张昊形成牵制。
其实,宣德帝并不是信不过张昊,张昊是跟随永乐帝的靖难勋贵,当年洪熙帝与汉王争夺皇位的时候是少数站在洪熙帝身边的勋贵,平定汉王之乱时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张昊对皇权的忠诚毋庸置疑。
只不过宣德帝此举是未雨绸缪,强化太子对京军的掌握,对于已经深谙驭下之道的宣德帝来说,他知道只有让朝臣们相互间进行制衡那么皇权才会最稳固。
由于宣德帝身体不适,因此勉励了陈泰和魏鑫几句后就让两人退下,然后倚坐在暖榻上边咳嗽着边批阅手头的奏章,他想在自己临走前尽可能多地给太子打下一个好基础。
晚上,待宣德帝入睡后,一直在近前伺候的金英面无表情地去了紫禁城里一处僻静院子。
“总管大人!”当金英走进院子里一间里面堆着杂物的房间后,三名围坐在方桌前低声交谈着的身穿正四品官袍的宦官连忙起身相迎。
“诸位坐。”金英在方桌前地位最尊贵的面南背北的座位落座后,向三名立着的宦官往下压了压手。
当三名宦官坐在座位上时,房间的门被金英带来的内侍缓缓关上,只剩下三人与金英,以及桌上一盏散发着微弱灯光的油灯,使得屋子里有一股阴森森的氛围,显得异常沉闷和压抑。
“总管大人,此次召集我们三人前来所为何事?”坐在金英对面的宦官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压低了音量后问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随着李云天一同去交趾查处交趾镇守马骐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东厂厂督王瑾,由于他在内廷坐第二把交椅,自然与金英相对而坐。
而有幸与金英和王瑾同坐的宦官自然在内廷地位最贵,分别是司礼监次席秉笔太监范弘和御马监太监杨庆。
显而易见,内廷四个最有权势的太监之所以会在这个偏僻的杂货房里齐聚一堂,肯定不会是叙旧那么简单了,一定有着重要的事务要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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