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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些日子的恢复，卜鸿情况好转不少。想当初刚得到獴肝时几乎不能自己行走，现今虽未完全复原，但照顾自己基本已经不成问题。留着薛大夫一人在房内，卜鸿独自下楼去接见那个让他情绪复杂的女子。
从房间出来只行几步便是楼梯，下楼后到客栈大门也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在这短短的一段行程中，卜鸿心里却是好一番五味杂陈。
她女装是什么样子？是否和自己梦中一样？这些天她都做了什么？惹了什么麻烦？去药坊干什么？又出什么事了吗？
还有，薛大夫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扰她的好事？难道薛大夫在路上已经看出她和杨浩然有什么了吗？那老头闹归闹，他看人的功夫可是和他看病的功夫有一比的。这么说......
不会，不会，杨浩然那小子还只是个孩子。不过说到年纪，想想她应该和杨浩然差不大才是。若是三四年前见她，她也还是个小姑娘而已。哎，也难怪薛大夫说自己是老光棍时会那么刻意的强调那个老字，想想也是，自己是比她年长近乎十岁呢！
临近门口，卜鸿突然停下脚步。自见到真正的周凌霄，得知夜袭之事后，心里一直挂念着她，想着快点见到她确定了她无事方才好安心，可现在人就近在咫尺，怎的突然不知怎么面对了。
正在踟蹰时，小二见其站在门口不动，以为有什么事，便上前询问道：“客官，见您站着有一会儿了，有什么事吗？”
闻此询问，卜鸿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摆摆手，道：“没，没什么！”
说毕，卜鸿又抬脚继续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一眼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背向他而立，不远处一高大的男子正快步朝她走去，手里捧着个纸包，一团白气在这大冷天里正从包子间向四周弥散。这男子虽然是成人模样，但面孔间不难看出早先的轮廓。想来他们应该就是北笙和杨浩然无疑了。
“刚出炉的，热乎的！”杨浩然将手在衣襟上擦过两下后，方才从中取出一个，递上前道：“你不爱吃肉，这是素的。吃吃看，闻着挺香的！”
“都说没关系了，待会儿说完事再吃不迟。你看你，为两个包子跑得都出汗了。”北笙依旧背对着门，卜鸿看不清她说话的神色，但仅仅听闻她对杨浩然的关心之语，他心里已然不大舒服了。
“没事，没事，快点吃吧！还不知道待会儿说到什么时候呢，早上看你吃得少，又跑了一大圈，可能早就饿了吧！”杨浩然豪爽的用衣袖一抹额头上的汗渍，自己也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大口，道：“怎么样？还吃的习惯吧？”
“嗯，很好吃。”北笙也咬了一口包子，点头赞道。
“慢点吃，这会儿身上没水，可别噎着！”杨浩然声线粗归粗，语调间却带着几分明显的体贴温柔。
“薛大夫上去也有一会儿了，该说好了吧。”北笙边说，边回过身，想向里看看情况，杨浩然这也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二人这才发现呆站在门口的卜鸿。
北笙不知道卜鸿在那里站了多久，却并不感到奇怪，只以为他没认出自己。四目相对下，除了几分尴尬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感受。卜鸿早年到平江办事时在精诚镖局内小住过两天，那时他早已成名，杨浩然这种资深英雄崇拜者自是对其心存膜拜，一如杨芊芊对北笙那般。此时若是在大街上遇见或许他并不敢相认，但前有薛大夫提及，现有北笙的表情，他便知道那人就是心中的那个大神级存在。
“卜公子。”北笙见卜鸿只是便装打扮，现在关内外形势又紧张，为求稳妥，她才上前这样称呼到。可是卜鸿却没有回答，还是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北笙愈发觉得有点别扭。毕竟她印象中的卜鸿可是进青楼戏姑娘都泰然自若的浪荡哥儿，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实在和他先前没正形的样子相差太大。为化解这尴尬，北笙勉强挤出两分笑意，有点怯懦的问道：“您，还认得我吗......”
“认得。”卜鸿回答时依旧面无表情。
正当北笙不知道如何继续时，杨浩然从一边蹿出，略带拘谨的搭话道：“我是精诚镖局平江分局的杨浩然，卜大哥，您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们见过的。”
“记得记得，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是不敢相认了，才几年啊，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卜鸿和杨浩然说话时，倒是挤出几分前辈的慈善来。
见卜鸿不仅记得自己，而且还面色好转，杨浩然一时开心的冲昏了头，愣头愣脑的将手里的包子双手递上，道：“热乎的，您要不要吃一个？”
卜鸿显然没想到在他还没来得及和北笙缓和气氛的时候杨浩然会想着请他吃包子，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见眼前后生的期待样儿，他只好硬着头皮拿过一个。然后在卜鸿的带领下，三人前前后后吃着包子朝楼上客房走去。其间，卜鸿只和杨浩然说了几句，北笙一人走在最后，不知接下来还要怎么尴尬下去。
“哟，哪儿来的包子？我正饿呢！”薛大夫见先进门的卜鸿手里拿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不禁嘴馋道。
紧跟其后的杨浩然赶紧将手里的纸包递上，道：“这儿还有，大夫您请用！”
薛大夫拿过一个包子，心满意足的咬过一口后，赞道：“嗯，不错，这包子好吃！小伙子，你买的？”
杨浩然笑着点点头，恭敬答道：“是。您老觉得合口就行，晚辈疏忽，没考虑道您饿了，不然刚才在路上就该孝敬您的！”
薛大夫在回来的路上便看出杨浩然忠厚实诚，心里就有几分喜欢，这会儿又见其谦卑恭谨礼数周全，便更是觉得顺眼，又想到卜鸿平日里没大没小的态度，便又借机排挤了他几句。
有外人在，卜鸿没有与其斗嘴，只将话题隐回正道：“你们二人不是为那日夜袭之事来查汪家的吗？怎么这身打扮？还跑去药坊做什么？”
听卜鸿问的头头是道的，北笙不禁觉得有几分诧异，她和薛大夫在来客栈的路上只说起找寻獴肝的旧事，并未提及查汪家之事，卜鸿怎么知道这些的？想到这，她带着疑惑和杨浩然对视一眼。杨浩然微微摇摇头，脸上也写着和她一样的好奇不解。
卜鸿见二人眉目交流，心中略感微麻，不自觉的出言打断道：“怎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卜鸿大致讲了一下缘由后，追问了先前的那一连串问题。
“杨镖头这些天一直在动用各方关系找寻疑犯，却一直没有结果。我反复想过那天的事，总觉得那晚夜袭的对象应该是我。可自打我从京城出来，除了那日兵营里惹过事外就只和汪家父子结过怨，所以我就想着来营山看看，杨兄弟也好心跟着过来帮忙。”北笙在回答问题前，先将事情始末娓娓道完，然后才切入正题道：“那天我们赶到营山时，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所以只好找了农家住下。第二天进城后，便开始调查汪家，好在杨兄弟对营山比较熟，又有几个熟识在此，事情挺顺利的。始料未及的是夜袭之事没查到，却意外得知汪家人和北狄人近来有交集。为彻查此事杨兄弟便不能以本身模样在城里行走，第三天进城前我们和农家借了衣裳乔装如此。”
“那查到什么没有？”卜鸿一听和北狄人有关，便想到白卓早上也提及汪广成和北狄人在此吃饭之事，不禁觉得事有蹊跷。
“查了这几天，我们探寻到汪家在城外有一处秘密的库房，在那里我们找到好些药材。汪家的镖库我们之前去过，里面有的是地方，可汪广成却将药材藏在城外，还派人全天候的看守着。好奇之下，杨兄弟通过关系向营山分局的几个镖师打听了一下，他们全都不知道药材之事。不过是些药材，搞得这么神秘，想来肯定有隐情，我们昨天夜里潜进库房偷了些药出来，想今天先查查这些药再做打算。可是找了好几家药坊医馆，大夫都说里面有味药他们看不懂，后来便遇到薛大夫了。”
北笙一口气说了这一大通后，卜鸿还没来得及开口，薛大夫却在一旁自言自语道：“难怪呢，难怪呢......”
“难怪什么？”卜鸿转身问道。
薛大夫从袖间掏出方才那个包药的纸包，将其打开铺在桌上，从中挑出一只枯萎的细长干花，问道：“他们不懂的是不是这个？”
杨浩然上前确认后，点头称是。
薛大夫拣了一枝给一旁好奇的卜鸿，然后如教书的先生一样，慢慢的介绍道：“此花名叫水精，喜水喜寒喜阴，有积雪的地方才能见到，为了配得上它这冰清玉洁的品行，还得了个花中玉女的称号。此花对生长条件要求比较严苛，我朝境内除了与北狄交界的山间之外，还未曾听说过别处有之，因此医书中对其几乎没有记载。也难怪那些大夫对其不熟，毕竟就大龑医者而言，它是不是药还是两说。”
“如您所说的话，此花应该很少见才是，可我在库房里见着两三麻袋呢！”北笙趁着薛大夫喝水时，插了一句嘴。
“水精是比较挑地方没错，但它经常是成片生长的，所以也有两三麻袋也不足为奇。”薛大夫解释完北笙的疑惑后，继续介绍道：“我知道它也是早年游医途中的一段机缘巧合，此花可以入药，但好像只对抵御寒疫有用。”
“寒疫？”瘟疫倒是听说过，寒疫北笙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难免不解。
“寒疫是在寒冬时才会有的疫情，和瘟疫一样，会传染，会死人。我朝气候总体温润，甚少有此病蔓延，即便有，规模也不大。北狄冬季严寒，加之饮食习惯不同，他们的体质也与我们有区别，因此在他们腹地每隔几年就会爆发一次，且牵连人数很是众多。”薛大夫在此答疑解惑道。
“你的意思是，此药，是北狄人的。”卜鸿听了这么多后，渐渐明了了薛大夫的言下之意。
“不错，据我所知，只有北狄人才会用此药。”薛大夫捋了捋胡须，有些担忧道：“把药屯在此，北狄军中或许已经有寒疫发生了。”
“那我军会不会受影响？”寒疫卜鸿早年虽有耳闻却并不熟悉，现在知道它如同瘟疫一样会传染不禁担忧起来。早年间他曾亲身经见过瘟疫肆虐的后果，双方交战时有近距离接触，若是北狄军中已有寒疫，难保大龑军队不会受波及。
薛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还真不好说。虽说早年我朝经历的寒疫规模都不大，但那毕竟是在太平时候，有医有药。现在关外打仗，环境混乱条件有限不说，我朝军士中不少都是从南而来，抵御寒疫之能难保不会更弱。”
“薛大夫不是说那药对抵御寒疫有效吗？趁着还在营山，我们找人截了那药转送我军将士服用便是。”杨浩然一拍桌子，正义凛然的建议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看这药材搭配，不仅可抵御寒疫，而且对人身体也并没什么太大伤害，截了它有病防病无病也没什么影响。”薛大夫对杨浩然的建议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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