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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渔子。”
真亦·戎图被关押的第三天,纳西卢·渔子姗姗来迟。
“我来晚了。”
纳西卢一脸憔容,看起来这几天也没少奔走匆忙。
“你看,我还活的好好的,”
经过最初一两天的不适应,此时的真亦已经看开,并且苦中作乐起来。
“所以还不算晚。”
“你小子还真是……”
纳西卢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他扫了扫真亦身前的杂草,坐到真亦对面。
“如果来回都是个死,我将身携尊严,面带从容。”
托善·无青派人传来消息,真亦所犯罪行证据“确凿”,无需审讯,死罪已成定局。
“他们有心要让你吃下这个罪名,戎图贵族当中也有人在做手脚。”
“不管他们是谁,”真亦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吃饱喝足。”
“这个愿望我倒是可以帮你实现。”
“狱监大人,酒食已经检查完毕,没什么问题。”
纳西卢说完没多久,真亦便听到门外狱卒的声音。
“送进来吧。”
狱卒们轮流进出,不一会儿,真亦和纳西卢之间就摆满了各色酒食。
“早知道你有此能耐,我就许愿逃出生天了。”
真亦笑道,狱监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的对话即将超出被允许的范围。
真亦对未来已基本不抱任何希望,他摇了摇头,夹了一口小菜,然后率先向那只色泽金黄,喷香诱人的烧鸡下手。
“别这么着急。”
纳西卢手疾眼快地抓住真亦的手,抓法也是讲究——他的大拇指从真亦食指与中指指间插入,其他四指从真亦手掌包上来,把真亦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拢过手心,同时用手掌将真亦的食指向下压。
“先喝两杯。”
纳西卢引着真亦的食指轻轻地点了点那只烤鸡,眼神并无半点浮动。
“也好。”
真亦会意,不动声色地收手,然后端起酒杯。
狱监站在一旁,关注两人的一举一动。两人寻常地谈笑,寻常地吃菜喝酒,一切都如他想象的那般寻常。只是自始至终,那只看起来很美味的烧鸡一直都没被动过。
“这些盘子碗筷都不用管,自会有狱卒来收拾。”狱监催促道。
“那就此别过了。”
纳西卢想给真亦一个拥抱作为告别,但狱监并不允许,他只得作罢。
“你自己保重。”
真亦站在门口,目送纳西卢离开。
“剩下的酒菜能不能留着让他下一顿接着吃?”
“酒不能留,杯盘瓷器不能留,其他的并没有明令禁止。”
“还请狱监大人多照顾我家兄弟。”
“他在这儿也没几天可待了,我们肯定会在合理的限度内尽可能地给他优待,不用你多说。”
纳西卢的脚步越来越远直至不见,狱监在大声招呼狱卒,真亦则望着金黄的烧鸡出神。
狱卒在真亦的眼中来回走动,而真亦真正注目的东西却始终没变,牢门再一次紧锁,他迫不及待地将烧鸡撕成两半,拿出藏于其中的一张油纸。
阴暗的牢房内,真亦颇有些吃力地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默默地记住,然后将纸条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鸡肉……
39
阴暗的牢房,真亦·戎图站在牢门前,静静地等待。
死灰复燃!
漫长的等待中,真亦曾用无数种方式洋洋洒洒地‘书写’他当下的心情,最终却发现无论怎样华丽的辞藻也比不上那四个字贴切。
死灰复燃!
真亦的牢房在通道的前半段,如果真亦完全静下来去倾听的话,还能隐约听到通道之外值夜狱卒们偶尔高亢的喊声,真亦可以从脑海想象出三五个狱卒围坐在桌前掷骰投签的场景,漫长的黑夜里,赌博是用以对抗时间的“对症良药”。真亦没有权利接受那样的“治疗”,但好在他亦有其他与枯燥相互斗争的手段——回忆。
真亦回想起授业于大学士阿斯波克时的荒唐事,他爱上了阿斯波克的大女儿,大他八岁并且已经订婚的蕾伊。当时和真亦一同跟随大学士阿斯波克学习的孩子当中也有不少家境容貌都不错的同龄女孩,但情窦初开的真亦却将第一份“爱”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那份爱原始且懵懂,包括蕾伊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曾知晓,事实上,真亦也是在回望过去的时候才暮然发觉。
这份爱起始于学所的每一处,终止于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的时间与真亦从老领主身边独立的时间相近,那时他刚刚从凌格·戎图手中拿到一笔钱,他本想拿出其中一部分买两件礼物,一件送给教育他多年的大学士阿斯波克,另一件则托他之手送给已经远嫁中部的蕾伊,但他还在物色礼物的时候,第二段回忆的主角闯入他的世界。
她偷了真亦的钱袋,被真亦追了大半条街后抓获。
糟糕的初见。
被真亦抓住时,她牢牢地护着钱袋,一言不发,如果当时真亦发狠强夺回钱袋,或者干脆放任她拿走为数不多的钱的话,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同情心作祟,那个糟糕的单节音符最终串联成一段糟糕的旋律,永远地停驻在真亦的脑海。
她没有名字,自称年幼时被父母卖到濑水城的某地,因为忍受不了折磨逃了出来。她还有个不幸的弟弟,未能与她一同出逃,为了解救弟弟,她走上偷盗之路,为赎回自由身积攒金钱。
真亦与她年龄相仿,多经事故的她声泪俱下地表演时,处世未深的真亦却觉得那是真情流露。
真亦叫她“小破烂儿”,给她饭吃,给她衣穿,给她房住,并且还托凌格·戎图出马营救她的弟弟,两人和睦相处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直到凌格派去的人带回一个令真亦懊恼的消息,“小破烂儿”所说的地点并不存在!
愤怒的真亦立刻前去质问,却再次被小破烂儿的表演欺骗,他筹备好资金,打算亲自陪她走一趟濑水城,可是一觉醒来,小破烂儿已经卷走他所有的钱不翼而飞了。
糟糕的结局。
穷困潦倒的真亦被纳西卢收留,在枫叶酒馆里,真亦遇到了夕茗。
现在回想起那晚被威勒·弗德等人推进夕茗房间的情景,真亦也会觉得呼吸急促,窘迫难忍。他们说不能跟一个小孩子称兄道弟,要想变成男子汉,光嘴上说是不行的。真亦张惶无措,语无伦次地向夕茗解释,门外一群人高声哄闹,夕茗则安静地躺在床上,侧身看着真亦。
“没人能强迫你,你也不要强迫自己。”
那是夕茗对真亦说的第一句话。
真亦听从了夕茗的点拨,决定服从内心的欲望,他生涩笨拙,好在夕茗对他做了足够的启蒙。
真亦发现自己已经陷入爱河,不仅仅因为夕茗丰满的身体,还有她字里行间的智慧,真亦和夕茗缠绵悱恻,却始终无法拨开那一层阴霾。在他之前,有很多人爬上了夕茗的床,在他之后,也会有很多人,甚至有时真亦会从夕茗身上看到其他人留下的伤痕。真亦试着让自己麻痹,但他对夕茗精神上的依赖是超越肉体的,一味逃避根本是玷污灵魂的纯净。
真亦跟夕茗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问夕茗心中有没有自己。
“我的心中一直是有你的,只是把话讲明,我就再无面对你的勇气了。”
那是夕茗对真亦说的最后一句话。
……
真亦的眼眶泛着微莹,另一段并不遥远的记忆,如夜雨突如其来,而又相委而去,来不及细细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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