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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种奇妙的形态,以主在世间行走的仆人自居的圣伊斯教廷认为生命是主赋予人类最大的恩赐,而世人厌恶已经走向极端并且堕落黑暗的亡灵法师,则认为生命只是枯槁骨头与隐埋在深处的灵魂,而肉体不过是囚禁生命最牢固的囚笼。只要不能挣脱肉体囚笼禁锢,就永远也无法获得堪比甚或超越诸神的力量。因此,自生命囚笼理论在亡灵法师之间传播开始,每一位走向亡灵魔法路途的强大亡灵法师,都以褪去全部血肉,只留下枯骨与黑暗灵魂为荣耀。
马丁对于生命的感悟或许还更深。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完整,而脑袋却异常清晰感受到生命流逝与消亡的经历刻骨铭心。从一个时空抵达另一个时空,当以一个初生婴儿身份瞪大视线还不算很清晰的眼睛审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时,对生命的感悟尤为清晰,尤其是第二次以婴儿身份重回光明世界。
再强大的个体生命,也无法摆脱命运束缚,该到了寿命尽头,谁也摆脱不了,一如掌握了禁忌魔法的亡灵法师,也仅仅能以骷髅形态在相对黑暗的世界里沉眠,直至归入虚无。
马丁本不想去思考生命的终极奥义,于他而言,安安分分过完有限的生命,并且尽可能为后辈同样充满荆棘坎坷的道路力所能及的铺下几颗鹅卵石,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如果诸神真实存在,那他或他们一定是虐待狂。”
行走在无边漆黑中,马丁的心情多少有些起伏,就算已经数十年如一日习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盲人,面对陌生环境时,也难免有些忐忑。庆幸的是,马丁并没有碰撞到任何障碍物。
很奇怪的森林,没有挺拔参天古老而巨大的灌木,没有潜伏静待猎物的凶兽,没有攀爬挂满树冠的奇异藤蔓,甚至乎连一根卑微的野草也没有。马丁可以清晰感受到脚下在移动,却不像是踏出来之前看到的黑压压一片林木,倒像是在已经结冰的平静海面上漫步,有着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受,却也有看不到彼岸的莫名心悸。
马丁突然想起另一个时空还是学生时候不知在哪看到过的话:
“欲望彼岸的幸福,永远触摸不到的美丽。”
迷惘了吗?马丁轻轻摇头。当初看到这句不知来源的签名时,还嘲笑了同伴故作深沉。没想到一心只想过得简单幸福的他,也会被逼堕入哲学的怪圈。
“这些该死的先贤丑恶的黑暗巨擘。”马丁轻轻咒骂一句,索性坐了下来。右手习惯性探向左前方四十五度的位置抓了几下,没有拿到惯常摆放的食物。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食物,没有生物,也没有可以沉醉其中的研究课题。孤寂的气息异常浓厚,或许圣伊斯教廷那些心如止水的苦行僧也无法忍受这等近乎虚无的环境。
时间渐渐流逝,马丁一直努力保持思索,回想过往尤其是那一世那一个时空那端经过百年时间消磨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回想一些令他一直深埋心底的人和事,回想前两世两任母亲的音容笑貌,回想若不是受到命运眷顾就会注定终生平凡的温蒂……
马丁全身生理机能渐渐停止,脉搏的血液冻结,心脏也仅仅保留一丝微不可擦的跳动。要陷入永眠了吗?无边倦意袭来。
“也许任何一个进入黑森林的生命,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永恒延续,又或者是结束吧。”
思维终于被迫停止。
。。。。。。
纯粹黑暗空间,阿卡莎明显感觉到如地狱火之刃悬在头上的空间束缚渐渐消失,被强迫的灵魂契约也有明显松动的迹象。一直以灵魂形态存在的暗夜女王得以显出身形。以纯粹黑暗为媒介,暗夜女王轻易凝聚出自己的身躯。一双幽暗眼睛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张白皙的脸,一头金色卷发,紧身黑色夜行衣包裹着身体。
双脚再次踏足地面,阿卡莎并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相反,倒是一脸凝重。没有空间束缚与灵魂契约羁绊,如此纯粹黑暗空间简直就是暗夜女王的主场,然而,若马丁被困死在黑森林,阿卡莎也绝无离开此空间以及躲避光明神祗目光的可能。
暗夜女王扭动了一下手脚,熟悉了一下身体,然后右手一挥,原本图书馆形态的空间不复存在。无尽黑暗中,仅有一块长方形存在,像是一具悬立在“黑森林”上空的巨大棺材。
望着无边无际,连方位空间也难以辨别的“黑森林”,阿卡莎对着虚空一阵拨动,精致曼妙而又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身躯上方,一张被玩坏的小萝莉模样惨白脸蛋上似笑非笑,典雅的小嘴巴里却突出一句粗俗的话语。
“该死的厄瑞波斯,只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才会以灵魂为赌注,我发誓,我以暗夜女王的名义发誓,等你从黑森林回来,我一定亲手把你打回地狱。”
锐利双刀出现在阿卡莎手中,如同生长在手上,额头处冒出来两柄剑刃寒芒闪烁,背后一双羽翼缓缓伸展,比金刚石还要坚固的刀锋从羽翼出伸展出来,战斗形态的暗夜女王在除了双脚以外的可战斗部位都长出了锋利刀锋。
使用双羽翼遮挡在面前,阿卡莎唤出了埋藏在“棺材”里面的龙眼水晶。足以照亮一片小天地的龙眼水晶光芒刚好覆盖住整个“棺材”。无法在纯暗空间延伸的光明对近在眼前的阿卡莎却有着致命伤害,光明乍现,就已经可以看到暗夜女王可以轻易划开钢铁的一双羽翼开始萎缩坍塌,形如铁水消融。
一连串使用非人类语言吟咏,晦涩难懂的古怪咒语快速从阿卡莎嘴里突出,每吐出一个音符,无尽黑暗中便有无形巨力冲撞向龙眼水晶下方的“棺材”,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丝丝巨浪拍打海岸的隐晦声音。
终于,暗夜女王双翼彻底消融时,像是巨大铁锤敲打挪移过,石棺终于脱离了原来的位置,片刻,仿佛有了灵魂的“巨石棺”承载着龙眼水晶飞向飘忽不定的黑森林。
“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突破灵魂形态了,厄瑞波斯,如果你死了,我会在复生时候寻找到你所有在世的亲人,并且亲手将他们送入痛苦的深渊。”
黑暗淹没了阿卡莎残破的躯体。
。。。。。。
“巨石棺”以极致速度穿越而去,穿越层层无形壁垒轰然砸下,恰好落在马丁身边。纯暗空间里时间无形,看似空荡的四周,却在龙眼水晶支撑的小片光明照耀下看到片片落叶飘落在马丁身上,而后透体而过。近处,还有一只长的像硕鼠,有着尖尖耳朵和一双露出獠牙在嘴巴外面的小野兽小心翼翼的靠近马丁。
深渊灵魂巨龙克里斯蒂安的眼睛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在纯暗空间,也能轻易看透灵魂。此时的黑森林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灵魂层面存在的古怪森林。当然,神秘莫测的黑森林无法以常理揣度,若马丁带着龙眼水晶进入,或许展现的黑森林又是另一种形态,并不能让马丁少走一些弯路。
“硕鼠”轻轻拨开眼前阻挡的树叶和枝干,尽管仅剩根部的尾巴微微颤抖显示这只贪婪的小凶兽并不是毫无顾忌的在猎食,相反,眼前突然闯进黑森林的人类有着无比浓厚的灵魂气息。能在以灵魂禁制著称的灵魂形态黑森林还散发着浓郁的灵魂气息,若不是专门捕猎灵魂的死灵法师就一定是在魔法分支上专攻灵魂类法术的暗黑法师,无论是哪一种也不是一只小“硕鼠”吞得下的美食。
只不过,陷入深眠的灵魂气息再浓郁,也是一团无比肥美的肉。
小“硕鼠”并不惧怕笼罩在马丁身上的龙眼水晶光芒,只要靠得足够近,它就能吸食灵魂。拨开面前最后一根阻挡的树枝,小“硕鼠”终于忍不住流下口水。一直在黑森林小心翼翼生存,如幽魂一般飘荡的小“硕鼠”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在暗无边际的黑森林除了要随时注意躲避无处不在的危机,还要时刻准备好随时跟随黑森林转换形态以便将空间排斥力降到最低。小“硕鼠”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进食了。
小“硕鼠”扬起前爪,就要扑过去。一个幽深古老而沉重但却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小“硕鼠”耳朵,无数年来练成的危机本能让小“硕鼠”硬生生停下扑进,并快速后退逃避到一颗古树树洞里。小“硕鼠”漫长空白记忆里,只有两次听到过这个声音的音符,一次是在黑森林深处黑魔法师与食人魔古洛特争斗时吟咏出来,一次则是一个在黑森林里显得微小如蝼蚁一般的低级黑魔法师以自爆方式释放魔法技能时吟咏出来。两次经历,“小硕鼠”都是凭借一双尖耳及时听到仿佛源自地狱的吟咏声后迅速逃离才躲过。
眼前灵魂气息浓郁,却没有任何力量气息,孱弱连蝼蚁都不如的人类竟然也传出类似声音。小“硕鼠”很想靠近聆听,以便确认那个人类是否故弄玄虚,只是恐惧压过了好奇心,却又无法舍弃美食,只得战战兢兢躲在树洞静待。
“第六死亡序曲”是有暗黑魔法界臭名昭著的莱蒙挪索多实验室那群疯子黑暗魔法师研究出来的禁忌魔法。任何懂得如何吟咏魔法词汇的魔法师都能使用和释放的魔法技能,只需要按照既定音律将整个魔法沉长的咒语咏唱出来,就能通过燃烧灵魂的形式,释放出毁灭性的爆炸力量。爆炸范围和毁灭程度,根据释放者灵魂强度不同威力天差地别。
只是,陷入混乱的小“硕鼠”没有注意到,自马丁身上传出的声音音律无比接近“第六死亡序曲”,却有许多细微音符的区别。
时间在纯暗空间毫无疑义,漫长的吟咏等待对已经在黑森林生存了不知多久的小“硕鼠”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终于,当最后一个音律吐出,等待中的毁灭性爆炸并没有传来。只见,在龙眼水晶光芒覆盖下,一个人影自马丁身上走出。
灵魂形态的马丁似乎并不惧怕对灵魂有强烈灼伤力量的克里斯蒂安一只眼睛制作的龙眼水晶。马丁一双同样是黑色的秀眉微微上扬,左边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笑容。
“这是‘第七死亡序曲’,作用不是灵魂能量湮灭,而是灵魂抽离,按照我记忆深处某个世界的说法,叫做‘灵魂出窍’”。
马丁一身赤裸,径直走向小“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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