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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会用平凡的笔迹记录历史,无论是平淡无奇的和平年代,还是跌宕起伏的传奇事件,在史官的笔下都只有一行算不上浓厚的字迹。艺术沙龙上的贵族,吟游路上的诗人,贵妇床笫上的骑士则只会挑选历史长河中堪称传奇的段落来讨论或是赞颂,唯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才能引起孜孜不倦的争论,获得贵妇青睐。唯有身处其中,只是传奇英雄成名路上毫不起眼的过客,随时可能变成历史尘埃的平民才会对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口中的“史诗”一词深恶痛绝。
越是宏大的史诗,越是沾满了血腥。
据说是因为远离圣伊斯教廷教皇所在的教皇厅,仅获得一部分光明神祗庇护,梵特帝国南方无论哪个季节,都显得比较灰暗。
马丁独自端坐在塔楼石凳上,遥望遥远星空零星几颗隐约可见的星光。兴许是回忆过于苦涩,偶尔会看到小马丁微微皱眉,略显空乏的眼神明显不在关注天际苍穹星星点点不起眼的光亮。
也许是诸神一时兴起,又或者是世界间共存规则某个不起眼的小毛病,被时空乱流莫名卷入这个世界之后,马丁也有过一段堪称史诗传奇的经历。超凡脱俗的智慧,坚忍不拔的忍耐,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加上孜孜不倦的努力,站在人生巅峰时,马丁甚至短暂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和来历,以为自己就是诸神的宠儿,以诸神的名义肆无忌惮的在世间行走。那个时候,传奇王者厄瑞波斯的名字比他背后几百年来一如既往显赫的姓氏威灵顿还要响亮。
然而,直到连续不断的小危机出现,马丁才幡然醒悟,也许他比寻常人要努力一些,运气好一些,但并不足以支撑他成就一段上辈子拼搏了三十年都不敢仰望的传奇。
“毕竟是外来者。”很大胆,很夸张的假设。
于是便有了莱克施罗德,便有了血腥十字架。
“你如果能打倒我,就有资格做我学生。”这是莱克施罗德见到当时的厄瑞波斯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一生都活在谬论中的畸形胖子被一拳打倒,毫无准备的魔法师根本不可能经受住一名骑士职业生涯巅峰期的传奇王者随意一击。
“那么,老师,请告诉我你所见到的星辰。”
这段记忆是马丁唯一不多的,一直隐埋在心里的记忆。每次仰望苍穹,便会悄然记起。
后来,马丁架设了由黄金宫演变而来的血腥十字架。而洛克施罗德则投入了昔日最大敌人圣伊斯教廷的怀抱。血红色枫叶徽章与灰白教袍完美结合,如同他干瘦四肢与肥胖躯体的完美体现以及隐藏在魔法面具下灰暗深涩的星术。
阴影中,走出一个明显连最仁慈的神明也会嫌弃的丑陋面容男人。也许外表的掩盖,这个身体出奇健壮的四十岁男人外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阿南男爵静静呆在小马丁身后,俯身仰视。这个曾经陪厄瑞波斯走过最艰险岁月的弃儿在全帝国目光聚焦在主人身上时,悄然隐匿,不知去向。
“阿南,你相信命运吗?”
阿南男爵沉默不语,在厄瑞波斯指引他走出迷途时,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在他唯一的信仰里面,厄瑞波斯比诸神还要光辉。他甘愿做第一枚落在棋盘上的烂苹果,承载厄瑞波斯归来后的第一步。棋子的命运永远都是毁灭,并在毁灭中期待。
马丁掏出刻印有黄金骷髅勋章的小盒子,深深呼吸之后,一双稚嫩的小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无尽黑暗,就算最强大的洞察之力也无法窥探那一团黑暗当中隐藏的秘密。早已把信仰交给厄瑞波斯的阿南却能轻易看到,黑暗深处,赫然是无尽星空,暗面星空。
阿南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用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割开手心。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填满阿南微微向里曲的手掌心。
马丁站在石凳上,有些吃力的将黄金骷髅小盒子放在阿南手心。磅礴的黑暗气息突然喷涌而出,瞬间将阿南全身笼罩。亲身经历过黑暗侵袭全身,马丁知道,由光明转向黑暗不只是力量属性的变化那么简单,事实上,就连他自己当初也差点忍不住这种无边痛处。然而,阿南竟是一声不吭,默然承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马丁不会这么早让阿南化身暗夜行者。洛克施罗德与马丁的联系提前了足足三年,并且很明确的告诫马丁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危机。即使拥有最高明的骑士战技,以马丁现在不过三岁半的身躯,根本连一名刚刚踏入骑士职业生涯的菜鸟也无法应付。至于魔法就更不可能,现在的马丁就算日夜冥想,也不能凝聚出哪怕足够释放一个小火球的魔力。
生命是诸神释与所有生命最大的禁锢。
黄金骷髅勋章盒子自动回到了马丁手中,盒子外表原本闪亮的色泽此时变得有些暗淡。盒子里面,原本隐匿黑暗的暗之星辉则彻底消失不见,整个盒子现在看来就像消耗一空一般。马丁收起盒子,苍白的脸蛋毫无血色,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深深陷了下去,一头乌黑短发全部脱落地上,一眼看过去,安静躺在石桌上的小马丁就好像得了一场无法治愈的大病,奄奄一息。
阿南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袍当中,就连原本丑陋的面容也被黑暗遮盖而模糊不清。阿南站起身,一把抱住瘦弱的小身躯,沿着黑暗回廊,走过几重阶梯和走道,来到了城堡中最宽敞那间房子。
温蒂正在熟睡,轻微鼾声不大符合温蒂一向以贵妇人自居的身份。不过无伤大雅,想来最喜欢窥探贵族辛密的无聊市民也不可能有机会知道温蒂不为人知的一面。
阿南轻轻将马丁放在温蒂身边,转身投入了无边黑暗。
。。。。。。
清晨第一缕光亮一如既往穿越塔楼,从两幢副楼之间的空隙照耀进房间,冬季的光线偏斜一些,径直越过忘记拉上蓝格子布窗帘的硕大落地窗户,铺在鹅绒大床跟前。
温蒂睡的很沉,昨晚明显饮酒过度的原因。一向不善温柔的丈夫突然拉着她跑到只有不知世故的小情侣才会喜欢呆的树洞情人酒吧,不到一会就喝下了整整三大盅北方特有的浓烈麦芽酒。温蒂也被灌得酩酊大醉,尤其是后面混杂了葡萄酒和劣质威士酒的几大盅,差点把温蒂喝坏了。
揉揉还有些痛的脑袋,温蒂就要不顾贵妇人仪容跑到副楼去把阿南训斥一顿。突然发现躺在身边病怏怏的小马丁让温蒂瞬间清醒并且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温蒂并没有大声叫唤,短暂惊慌之后迅速镇定下来。兴许和狡猾的小马丁厮混久了的缘故,温蒂表现出与她过往不一样的镇定自若。
“当我有什么意外,或许摩德利教堂那头肥猪就可以帮上忙。”温蒂非常不喜欢阴谋或算计,但很在意小马丁。
瓦尼拉城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小城,同样的,不管是小贵族还是市民,也都是习惯性遗忘住在城市东面临近湖边的独立城堡里的行政长官。毕竟性格怪癖的阿南男爵不同其他吸血鬼一般的行政长官,他可是连每年两次的税收时节也不会露面。反倒是到处出席派对的温蒂夫人更被大家熟知。
因此,当刻有阿南男爵和瓦尼拉城行政专属标志的高大马车从东门进来,横穿贵族和富有商贾混居的东区,一直到贫穷市民和普通商贾居住的西区,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辆马车的特别之处。马车艰难穿越整个瓦尼拉城人气最旺而且最为混乱的西区集市,最终到达喜欢摆出一副亲民姿态,但又在整个西区显得有些过于奢华的摩德利教堂。
身为摩德利教堂主教,圣伊斯教廷虔诚的信徒,弗洛主教一向表现得亲民并且憎恶贵族。但今天仍是不得不站在教堂门口迎接阿南男爵马车的到来。
只是原本想好了一通可以好好的教育一下智慧远远比不上肌肉发达的阿南男爵,当看到只是温蒂夫人从马车里走出,弗洛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肥胖臃肿的身躯明显激动的有些颤抖。所有瓦尼拉人都知道,这位至少表面上愤世嫉俗的主教憎恨所有瓦尼拉贵妇人。据说是因为这位胖主教觉得所有瓦尼拉贵妇人和他们的男人一样,有着肮脏的偷腥习惯。只有温蒂才知道,那是因为经常大半夜到教堂向弗洛主教请教和忏悔的凯莉夫人在某天晚上,在朴实的硬木板大床上指着弗洛的鼻子直骂无能,并且在随后的三次深夜请教时将弗洛主教搜刮了十几年,藏匿隐蔽的财富全部偷走,从此从瓦尼拉消失。
很不幸,温蒂和凯莉有着还算不错的公开友谊。
“尊敬的弗洛主教,请宽恕一名圣伊斯信徒的唐突拜访,因为她觉得,主随时愿意接纳信仰。”
弗洛肥胖的脸露出一个并不怡人的微笑,脸上横肉像是在抽搐。
“当然,尊敬的夫人。”
弗洛亲吻温蒂伸出的手,然后在前面领路。
教堂大厅难得有几个平凡市民在祷告,低头诵读着祷词,将信仰交给面前壁画上他们根本不了解的神祗。温蒂注意到,在圣伊斯教廷信奉的光明诸神祗中,似乎很少见到像摩德利教堂中间这幅神祗画像。不过,对于侍立两边的天使画像倒不陌生。
“大区以下教堂不是不允许出现天使画像吗?”疑问只在温蒂心头划过,并没有留下半点涟漪。
弗洛主教显然也没有把温蒂引向教堂大厅的意思,而是从大厅后面径直穿过,走向后面单独的忏悔室。
当然,温蒂也没有前来忏悔的打算,商贾出身的她没有贵族独有的狡诈心性,也没有很好继承商人特有的谨慎和狡黠。温蒂甚至连客套的打算都没有,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主说,摒弃一切凡尘牵挂,才能进入无欲无求的苦修,追寻主的脚步。”
“您应该是瓦尼拉城最虔诚的贵妇人。”
“很抱歉,没想到当年阿南男爵不小心救了您,竟然成为了您前进最大的羁绊。如果不是那样,或许您早就成为了区主教,而不是蜗守瓦尼拉。”
温蒂玩味的盯着弗洛肥胖的面容,希望发现这位主教大人隐藏在信仰下面的阴暗。可惜,除了虚伪的微笑,温蒂看不到其他任何信息。
“那么,尊敬的温蒂夫人,您是要来为我解除羁绊了吗。由衷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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