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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这天,吴克一早起来准备了饭菜。我带着眼儿给老家的父母打了电话,一是问候,二是报了平安。饭菜端上来,张哥放开了在吃着。他还是不大说话,不过,面色看上去平和了许多。
吴克收拾碗筷到厨房的时候,我走过去,问他:“今年的工程款收完了吗?”
他说:“没有结完,还有的明年开工了给,不过,工人的工资是结完了的!”
我的希望还在。我想明年开工了,他会把工程款结清的,那我莫名其妙还出的4万元就会回来的。
张哥初一一早就外出了。吴克带着我到他弟弟吴奇所在的部队团圆。煮饭依然是吴克操作。吃饭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起,吴奇要转业了,吴奇希望把工作安排在之门。他们将准备大量的钱去运作,希望能分配到一个好单位。
我知道,这种事情,都必须花费的。吴奇在饭桌上,让吴克无论如何要帮助他一下。吴克便批评吴奇,说他平时喜欢打麻将,输了太多的钱,要不,安排工作能拿不出来钱?
我四处看,正疑惑吴奇的藏族老婆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过春节,也许她是要过藏历新年,不过春节吗?
吃了好大一会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披头散发地从吴奇的卧室走了出来。吴奇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妻。我笑笑。她看上去比快四十岁的吴奇小了好多。也忽然想起,吴奇跟他的藏族老婆离婚许久了。
吃完饭,我和吴克去洗碗。他小声说,这个姑娘还是内地一所学校的学生,是吴奇回内地,有人介绍的。
我忽然很忧心。吴奇要交女朋友,还面临转业找工作,都是非常需要钱的。我是他的嫂子,他们兄弟俩难道不会找我借钱吗?
果然,春节结束后,吴奇转业了。他也搬到了菜地。为了他能居住,吴克在原来的基础上,又修建了一间住房。刚好可以供吴奇和他的未婚妻居住。
他们住下来,这一大家的吃饭问题,全部是我掏腰包。
吴奇不掏一分钱,他给我说,吴克用了他很多,这是我们该他的。我听了无语,他们兄弟俩可真会算计。吴奇外出,为了省钱,竟然让眼儿把自行车留下,他骑车上街。眼儿只好走路去上学。
每天外出,有时疲乏得骑车骑不动,不得不停下来,在街边休息时,我会想起,留守在家里的这些男人女人,他们在家喝茶、抽烟,打麻将,而我,竟然要风里来雨里去,为他们挣生活费,我真是够伟大啊!
我下班回家,吴克就会把手伸出来,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大声叫我给钱,他要去买这买那。而张哥、吴奇等等,就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各自走开。
我给了钱。那些钱有的是我当天通过采访、拉广告所得,有的是前一天剩余的。然后,我就去看眼儿的作业。眼儿,倒很省事,他通常已经做完了,我只需要看看,有时,让他改正错误就好。
妹妹看我还是很累,坚持把眼儿接走了。
吴奇开始去联系分配。他想把工作分配在之门。据说需要很多很多钱。
吴克给我说了很多,我听了很多。但是,我还是没有答应支助吴奇分配。因为,我知道,我存的钱并不多。还有,多年的经历告诉我,单凭吴克说,我是不能信任他的。但是,吴奇住到我们家里后,连必要的生活费也不愿意给一点,他这样为人,也让我心里打鼓。他不是一个会愿意考虑大局的人。
其实,那时,我已经对吴克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只是想着眼儿,想着孩子,我还在这个家里。也从来不敢想我的未来,也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寻找出路,摆脱这一切。
吴奇分配在即,单位却迟迟定不下来。他显得很着急。每天我一回家,发现他看我的眼色里,比以往多了些尊敬。我却心里感觉那很假,是因为他有求于我的假。
终于,选择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吴克兄弟俩和我面对面说起了他的分配问题。
那天,我们在街边站着,街上人并不多。之门就是这样,即使最热闹的红宫广场和繁华大道,节日期间也不可能达到内地城市所谓的摩肩接踵。
人不多,显得风更大了。我取下口罩,支好时时刻刻陪伴我行走的自行车。吴克兄弟俩做得好像是突然与我在街上遇到。我却知道,他们是在这里刻意等着我。
吴克说:“弟弟需要钱,分配的事快了!”
我听着,不说话。
吴奇说:“嫂子,帮帮我,紧要关头了!”
我还是不说话。很多时候,我是木讷的。
吴克不知道我还了四万元。我自始自终没有说我在还债。我怕我说了,他会用毁坏自行车的做派,跟踪我,那很可能这些债会还得漫漫无期。
吴克知道我每个月无论多么地困难,首先一定要给老家的父母汇钱。他也知道我对他是有戒心的。他没事的时候,喜欢到我工作的报社去转悠、打听。自然,他也打听到,许多个月,我的工资奖金都是前几名。我那时就认为,报社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每个月的前几名,总编颁发嘉奖令,上墙表彰。为此,吴克显然认为,我存了很多。
我是前年的8月开始,从最初的基本工资400到后来1000,慢慢地增长,我的收获是可想而知的。只是因为报社每个月每个人的工资都是用信封封好的,谁也不知道谁当月到底领取了多少。所以,大家都是在猜测报酬的多少。有的人,猜测得很吓人,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吴克喜欢吹嘘,他肯定跟吴奇吹大了。
我心里非常清楚,我现有的钱不多,帮不了什么,而且,吴克兄弟俩的人品是摆在那里的。
吴奇说:“嫂子,帮帮我,我会还的!”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忽然有些释怀。后来,许多时候,我都认为,那段时间,我等的就是他这句有归还的话。
我点头说:“明天,行吗?”
吴克转身对吴奇说:“你去吧,我等会来找你!”
吴奇不走。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哥!”
吴克推了我的自行车就走。我怕他毁坏自行车,赶忙跟上去。吴克说:“吴奇都承诺了,要还的,你还犹豫?”
我还是不说话。吴克大声地说着什么,我还是不说话。
吴奇跟上来,拉走了吴克。我赶忙推过自行车,骑上走了。
吴奇啊,吴奇,我承诺了的,我会办的。
第二天,我把我所有的存款取了出来。取钱的那一瞬间,我想过,给自己留下几千元急用。可是,想着吴奇的承诺,我还是全部取了出来。这些钱,大部分,是我一年辛苦所得的奖金。
后来,我问过吴奇要了好几次这笔钱,究竟几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终之,一年辛苦的奖金就这样没有了。第一次,吴奇说,他已经还给了吴克。第二次,他说,吴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第三次,他说,怎么了,难不成你活不下去了吗?第四次,他说:“你这人怎么回事?真的活得要死人了吗?”我气急了,说:“我要到你单位去找你的领导!”第五次,他的电话打不通了。他干脆连电话号码都换掉了。
后来,好几次,我就在他单位门口采访,他看见我就躲到一边去了。我却没有勇气去找他的领导,说出这一切。一方面,是因为吴克。吴克之前的事情,让我缺乏足够的证据证明吴奇没有归还这笔钱。另一方面,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吴奇在新单位的形象,他的路还长。另一方面,我不想为这件事耽搁时间,影响了我自己的工作。
一年辛苦,付之东流。我的隐忍,最终害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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