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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之门是清晨,下了车,人软软的,寒冷一路紧随。真奇怪,在内地还是穿半袖衬衣的夏季,站在之门,直面的却是风刮来,风里有沙子,风冷冷的。我和眼儿把简单的行李提下车。我第一件事是打开包袱,找出长袖子外套,给眼儿穿上,给自己穿上。走出车站,一阵冷风袭来,那风里有水的湿度。在车站的南面,就是著名的之门河,河里有著名的之门鱼。
站在大街上,我和眼儿不自禁地想蜷缩成一团,真想走近一间房屋,静静地喝上一杯热茶,把身体暖和暖和。可惜我们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是一座对于我们来说全然陌生的城市。
街上许多人,肤色黝黑,穿着长长的深色衣服,有的身上穿着棉衣,头上戴着翻毛的厚帽子。他们纷纷钻进街边挂着条纹帘子的藏式茶馆去,享受着酥油茶和甜茶。我也想拉着孩子走进去,但是,缺乏足够的勇气。因为不了解藏地的风俗,是否可以妇女儿童也和老少爷们坐一起?还有,我听不懂藏语,进去该怎么交谈啊!
我拉着孩子蜷缩在房檐边暂时停顿下来。连日的头痛依然在持续着,我感觉极度地虚弱。搂紧孩子,他的体温给了我稍许安慰。放眼四周,这个城市的房屋楼层都不高,每一排临街的房屋基本上都是两层楼房。根据吴克的安排,此时应该有他的弟弟来接应我们。可是,他半路不见踪影,我该怎么办啊?
我把孩子拉起,就近住下了一间便宜的旅社。走近旅社的大门,是一个四合院圈起来的大的坝子,四面都是两层的。窗子四周一律是石头框架,石头一律是黑色的。后来,我知道,这是高原人民特有的智慧,把石头涂成黑色,是为了吸收太阳的热度,增加室内温度。我们选择了一间能接受太阳照射的房间,住了下来。每天清晨,太阳会晒着我和孩子的脸,我们就在温暖的阳光下懒懒地醒来。
以后差不多十年的之门生活,我都非常喜欢把卧室安放在有太阳照射的方向。享受着在很多个忙碌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日子里的清晨,高原的太阳照射下的独特味道。那个味道不同于任何一种食物,它是干净的,明亮的,更是简单的,慵懒的。在这个味道里,我温暖,自足,恬静,安详。隐隐鼻息里,暗香飘逸。恰恰心田内,华章张扬,轻柔舒曼。
旅社里,来来往往地,都是穿着长袖衣服的藏地人,他们把一只袖子露出来,耷拉在背后。他们中不少人穿的衣服很耀眼,跟他们的眼睛一样,明亮温暖。他们走路慢慢的,轻轻的。在楼道里看见我和孩子眼儿出去,就微笑着安静地让到一边,让我们先过去。我感悟着这个民族的谦和宽容,更感觉到了他们的善意,也很友善地报以微笑。眼儿用稚嫩的普通话对他们说:“您好!”
为了省钱,我学会了带着眼儿去吃两元一碗的藏面,喝一元三杯的甜茶。然后,眼儿会跑下去,在院坝里,在太阳下跟着藏地的孩子们玩耍。正是近距离接触着藏家孩子,眼儿很快在有藏语言的环境里长高长大,学说着藏语。
我心里很着急,为未知的日子该怎么办?何况,我依然头痛,还伴随头昏。昏得受不了的时候,不敢睡床,躺在上面,天旋地转的。很多时候,我选择睡在地上。在地上,感觉很平稳,很踏实。特别是头,有了依靠,能获得一段时间的安静,也不显得痛了。只是,起身的时候,依然头发胀,昏沉。
三天后,我们等到了孩子的幺爸也就是吴克的弟弟吴奇。吴奇在之门某部队服役,他的妻子在之门市劳动局上班。他说,因为不知道我们到了没有,最近好几天都在汽车站来转悠,询问附近的旅社,到底把我们等到了。
吴奇和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见面,这次见面都不免感慨良多。首先是吴克没有跟我们一起到,让他诸多责问。至于眼儿,他不过看了一眼孩子。我以为吴奇会喜欢孩子,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这大概和他虽然结婚多年,却没有孩子的缘故罢。
吴奇的心思依然集中在吴克没有一起到达。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告诉吴奇,半路他没有跟我们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前兆,就离开了。吴奇还是在说,说你怎么回事啊,你们这家人怎么这么麻烦啊?我也很生气,感觉他真的很逼人,被逼急了,我如实说不知道。结果他更生气了,认为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男人,当场就大声责怪我。眼儿赶忙去拉他幺爸的手,把他幺爸扯开让他别说了。吴奇才拉着他,带我们走出去。
我能管好谁呀?不过,从这件事中,我知道了眼儿对他父亲的态度。他是向着我的。
吴奇带着我们住进了之门市劳动局的居民小区。小区里,有一间眼儿幺妈单位分的住房,里面有一间卧室,一间厨房,没有厕所,位于劳动局大院的最后面一排。从之门市轮廓西路上的市劳动局的大门进去,绕过两排办公大楼,有一株高大的柏树位于院坝内,直接向前走,就到了。
我和眼儿住进去,自己买菜,自己做饭。吴奇单位还有一套房,他和他的妻子就住在那里,有时白天来看一下,晚上根本就不过来。
我还是不敢睡在床上,只好睡在地下。地下用棉絮铺了一层。人根本就不能坐起,一坐起来天旋地转。只有每天早上起来,到院坝里上厕所。上完之后,就赶忙躺下来。吴奇看我实在是很难受,买来红景天,要我必须每天喝,多喝水。补充氧气。我喝了,头痛,头昏。大概一周以后,我就好多了,也敢坐在床上,甚至可以跟孩子一起看看动画片。但是,不能久坐。我起来坚持出门去菜市场,给孩子用高压锅做粥,用高压锅做面条。原来,这里什么都用高压锅,否则,怎么都不会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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