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这当然只是一个人的名字。
南轩是老李村村长的儿子。
这很奇怪,老李村上下都姓李,唯独村长和他儿子,姓南。由这大概可以猜想得到,南轩和他的父亲,也许并非是老李村的原住者,他们或者属于逃难隐居、又或者属于远道迁徙而来。
南轩聪慧,村里人一直这么觉得。
比方说,南轩会给自家隔壁的李嫂出主意,怎样用农家土方养颜祛皱而不伤肤;南轩也会给自家对面的李哥出主意,怎样利用手腕的巧劲儿才能够最省力而高效率的劈柴火;南轩还会给老李村年岁稍长的老人们出主意,怎样养生才温和滋养对身体有帮助。
南轩的这些聪明有用,倒并非是生来便有的。他的有用,全是因为他老子是老李村的村长。作为一村之长,家里竟是稀奇古怪的有着许多罕见的藏书孤本,这倒是一直给村里人带来些翩想,增加点儿神秘。
南轩在父亲南浩渺的严格要求下,很早便开始了念书。于是,书念得多了,自然了解得就多,也自然就有用了起来。
当然,这在年仅十一岁的南轩看来,念书多了,倒并不是一件很有意义并且使他愉悦的事情。相反的,随着他念的书愈多,他自然而然的发现,和儿时那些要好玩伴们的距离不知不觉便显得疏远起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
行别人走过的千万里路。
念书,通天文地理,亦明心智,会让人明白很多道理,也会让人慢慢的成熟懂事起来。然而,正是这些道理和懂事,让南轩觉得他的儿时玩伴们,愈发的幼稚无知,与之难以沟通。
故而,在南轩满十一岁的那年,就彻底不和玩伴们在一起玩耍游戏了,反而总是有些小大人般的喜爱抱着一本已残破了边角的孤本古卷,遥遥的望着距离老李村并不算远的那座山峰,怔怔出神,久久不语。
说是山峰,其实不过是一座山包罢了。
南轩却执意觉得那是山峰。
因为在那山包的另一面,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远比老李村要精彩得多的世界!而山包,自然而然成了两者之间的最大阻碍,就宛如拔地而起的参天山峰,永远无法逾越!
在很小的时候,南轩就被父亲如同洗脑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警诫过,绝对不允许他私自走到山包的那一头去。
现在,南轩的心底也的的确确是建筑起了一道很坚固的防线:山峰,绝不可过,死也不过!诚然,或许山峰那面对南轩有着无限致命的诱惑力,但百善孝为先,听父亲的话,也是属于孝的一种。
至少在南轩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这山峰,亦或是山包——是鸿沟,是底线。
…
…
这一天,南轩依旧坐在村头那张破旧而早已无人问津的小木凳子上,闭口不语,若有所想,仿佛老僧冥思状。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
书念得多了,想法自然就随之展开了。
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刻,南轩都会一个人安静的在村头渡过,偶尔之时,闲读几篇古文增长见识,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展望着那在他眼中可望却不可及的山峰,憧憬着外面世界的美丽多姿,精彩绝伦。
在书卷里,南轩曾不止千百次的被那繁杂多姿的生活所吸引,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瘠,愉快还是无趣。而他又是多么的向往着能够走出老李村的周遭到外面的世界里去看一看呀,哪怕只有一天,甚至是一小会儿,那他也会觉得无比满足了。
少年人总是这样——他们对于想象中美妙的生活,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渴望和好奇,在这些心理作用之下,丝毫没有定力可言。
南轩虽然有用,虽然也读了好几个年头的书,却也不能够免俗。
南轩只是被父亲的思想给束缚住了而已。
倘若不是那自小就念起且现在耳熟能详的条条框框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消磨改变的话,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自己身体里的那颗好奇之心,偷偷溜出去一圈了。
…
…
天空顶的暖阳,以东边地平线为起点,在苍穹天幕之下划出一道极美丽的半圆弧,便又如迟暮老人,西斜暗淡。
暮色降临,老李村不少的土墙屋子上空,由烟囱而起,袅袅的升腾缕缕炊烟,伴随着阵阵饭菜素香,显得繁忙安详。
老李村并不算大,估摸下来,也不过才八十余户人家,三百七十余人而已。
南轩的家,距离村头并不算远,估计也就有三四十来丈的距离。因此,南轩的父亲南浩渺往往只要对着村头方向高声喊一句,南轩便能够听到:“轩儿,吃饭了!”
南浩渺每天的这个时候,总会默默做好晚膳,然后朝村头方向高喊一声,催促南轩赶快回家来吃饭,紧接着洗漱收拾,早早上床睡觉。
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已成了一种亘古不变的规矩。
南轩听到南浩渺的呼喊,立时便收拾思绪,起身整理一下衣衫,迈步朝自家门户归去。
晚膳没有大鱼大肉,不过也并非全素,所以总归是能够吃饱的。
少年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能吃饱就行。吃饱了,营养也就差不多足够了。
屋里饭桌上,南轩显得格外老实,似乎白日里那各种形形色色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没有过一般。他也从不问他的父亲,自己为什么不能够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一样,被大人带着离开老李村,到外面的世界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南轩知道,父亲迟早会告诉他的。
南轩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愿意看到自己一辈子呆在这里,被活生生憋死。
…
…
南浩渺虽然初为人父,但身为成年人的他,对于南轩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焉能不清楚?他心里早就清楚得很,好几年前,他就清楚南轩的性子像极了他,绝不会轻易的被世俗观念给束缚。
什么规矩?
让它们都见鬼去吧!
南浩渺不让南轩出去,却自然是有着他的顾虑和考量。
…
…
饭后,南轩在小院子里的老井旁,打了一桶清水,就着随便洗洗,便回屋睡觉去了。
而南浩渺,在收拾完毕灶房里的物具后,望着灶房对面南轩那一间新修已熄了灯的小屋,脸上忽然的泛起了一抹难以释怀的浓浓怀念之色。
久久,南浩渺方才低声叹道:“芸儿,轩儿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天,就满整十二岁了。也是时候该让他出去看看了。村里的许多孩子,才八九岁,都被父母带出去见过世面了呢…没去过外面看一看,只怕都要被笑话…”
这道低低的喃喃,似自语,又似低诉,在夜晚微微凉爽的微风中,轻轻荡漾,然后肆意飘散,终无处可觅踪迹。
…
…
夜,很静。
仅有一轮冷月高悬。
这里是一座极为威严的府邸。
府邸占地很大,一眼竟望不见尽头。
时值深夜,夜晚繁星却是少见,整片天空幽黑低沉,而府邸内居然还灯火通明,那凝重的气氛,似乎预示将有着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府邸深处有一所颇为精致的小庭院,里三层外三层的被许多手持火把的佩剑侍卫围住,其守卫之苛刻严合,周密之滴水不漏,恐怕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轻易划过。
这时,侍卫之中迅速的分开一条小道,随后,几名衣着华贵的人影接连走过。
为首一人,紫金色的宽大长袍将整个身子裹得将将好,面上两道长长的白色剑眉,锐气迫人,更是彰显出了他的一抹威严,不可侵犯!
此刻,这紫金人影两道白色剑眉几乎拧缠纠结在一起,话音隐有怒意,沉声喝道:“芸儿,我知道他在里面。倘若不想他死,便速速出来见我!”
紫金人影话落,不消片刻,小庭院里倒是传出了一道轻灵之声:“爹,女儿不孝。想要我见您可以,但是,您却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许伤害他!”
紫金人影沉默了良久,终于是嘶哑的又道:“好,芸儿,我答应你!”
这时,小庭院内屋子的房顶,突然被一道极为年轻俊逸的人影给生生穿破。然后,年轻人影并不驻足停留,几乎在破开屋顶的那时刻,便双足互借力点,御气而动,凌空再次腾起数丈的高度,就此闪身欲朝小庭院外掠去。
紫金人影白色剑眉微微一抖,如同长剑般透出狰狞杀意,陡然大喝道:“不伤你性命可以,但是,你却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紫金人影周身有凛冽剑气环绕,迫得一旁几人不由后退半步,只见他袖袍挥舞间,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成一道剑指,而后朝凌空一指。
咻!
便有一道异常凌厉的气劲,骤然发出刺耳的咻咻声响,朝年轻人影破空直射而去。它奔势极快,年轻人影似乎有伤势在身,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轻易的穿破了小腹丹田的位置。
顿时,一小串鲜血自年轻人影小腹中激射喷薄而出,在半空之中迎着夜风飘洒,如寒冬里盛开的梅花,鲜红异常,惹得小庭院内禁不住的再次传来焦急动静:“爹,您再动手,您便只能见到女儿的尸体!”
紫金人影一击得手,正欲再有所动作,却终究被这一声威胁给生生的阻拦了下来!
年轻人影见到紫金人影收手,趁机一个鲤鱼打滚,失去了平衡的身子在半空中堪堪旋转了三圈才斜斜的滑翔而出,最终离开了庭院的重重包围,迅速的以最近的路线穿过威严府邸,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虚掩之中…
在年轻人影转身的时候,其怀中居然还抱着一名婴孩!
那尚还在襁褓里的婴孩,倒映着庞大府邸的明亮小眼睛里,居然诡异的闪烁出了几分冷漠寒意!
…
…
“呼!”
躺在自己床榻上的南轩忽然睁开了双眼,略还有些未睡醒的他,惊异的坐直了身子,低低喘着粗气的同时,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阵阵冰凉潮湿:“呼,怎么又是这个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一年前,也或许是两年前,南轩便开始常常做着同样的噩梦!
梦里,他居然是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天真无邪,但却又有些异样的成熟。
南轩从来不敢问父亲,自己为什么会重复做这样的梦。
因为,在梦里,那年轻的人影,赫然正是他父亲南浩渺的模样!只不过梦里相比如今,明显的年轻了许多!
在府邸深处的那小庭院之内,那动听的被称呼为芸儿的女人声音,其身份就有些悬乎了,她很可能便是南轩的母亲!
自打南轩记事起,脑子里就没有母亲这个概念,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虽然愈加的好奇自己的母亲,但是稚嫩的他内心里却觉得不应该向父亲询问,就如同他不会问父亲自己为什么不能够离开老李村一样。
那是一种至亲之人血脉里很奇妙的预感,就好似怕父亲心里的伤被再度撕裂得鲜血淋漓,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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