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堡中心广场,千米见方的演武场,早已被叶家仆役打扫的干干净净,阵阵寒风吹过,近处房檐上偶有一丝雪沫,飞扬而起,刮落脸上,顿时泛起丝丝凉意。
三百名叶家精锐武者,站立于广场四周,此刻,他们正一脸戏谑的望向那条从前院直接联通向广场的青石板路,道路之上,十余道身着黑衣,肩膀上系着一根蓝色绸带的魁梧大汉,正阴沉着脸,目无表情的对着广场方向,缓步走来。
“带头的那位,不就是林家的家主林无锋吗?嘿嘿,被咱们赶出隆尔城的这一年时间,他怕是没睡过多少安稳觉吧。”
“那还用说,他们林家人一向养尊处优,而那深山大泽内遍地都是毒蛇野兽,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这一年来,他们怕是没少吃苦头。”
“胜者王侯败者寇,林家人既然战败,那就必须要有失败者的觉悟。啧啧,瞧瞧他们胳膊上的蓝绸带,多鲜艳啊,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议论嘲弄之声,仿佛浪潮般涌入林无锋等人耳中,与此同时,以林无锋为首的林家人,脸色都是变得越来越难看。眉头微微一皱,林无锋鹰阜般锐利的目光,冷冷扫视了一下围绕在广场四周的叶家之人,深藏于袖袍之中的拳头微微攥紧了几分,脚掌顿住,其视线,缓缓停顿在那正从广场中心处,迎面走来的青袍男子身上。
青袍男子两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着林无锋遥遥笑道:“一年不见,林兄还像当初那般风采依旧。只是,一想到林兄在那荒僻恶劣的深山大泽内,屈居一年时间,叶坤心中着实愧疚。”
随着叶坤笑声传递而开,广场四周,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
目光与叶坤遥遥相对,林无锋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无锋本就是一介粗人,相比较舒适安逸的隆尔城,深山大泽内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却更能激励无锋的变强之心。反观入住隆尔城的这一年时间里,叶兄身上,却是增添了几分雍容之象,令得无锋好生羡慕。”
林无锋话虽说的好听,但叶坤闻听此言,一抹愠怒之色,却是自其眼底一闪即逝。
林无锋一语双关,暗指林坤以前是个土的掉渣的土包子,若非是隆尔城的繁华之故,他林坤仍旧还是那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蛮匪。而另外一则含义,林坤攻陷隆尔城之后,自认为高枕无忧,早已失了一年前的那股狠辣本色,所谓骄兵必败,日后,这隆尔城,终会被林家重新夺回。
能够攻下隆尔城,坐拥数千里领地,林坤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眸中怒色,被其尽数掩饰,微微扬了扬头颅,道:“林兄实在会开玩笑,要说起雍容之象,叶坤又怎能与屹立隆尔城百年不倒的林家相比。”
目光扫向林无锋臂膀之处的蓝绸带,林坤笑道:“云河州府的风俗,虽说是战败一方觐见获胜者,需佩戴蓝绸带。不过,依我来看,这种陈规旧俗,端的是无聊至极。林兄大可不必拘泥于这古旧风俗。”
闻听此言,林无锋身后十余位林家武者,神色间皆是不免露出许些羞恼之色。臂膀系上蓝绸带,乃是云河州府当地一种风俗,云河州府内势力繁多,厮杀争夺领地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断绝过。战败一方在与胜者见面之时,佩戴蓝绸带,所为的,就是要凸显出胜利者的姿态。
与身后一众家将的反应略有不同,林无锋却是淡淡一笑,道:“败便是败,无锋又岂是那种输不起的人?闲话少叙,我们还是快些入正题吧。”
虽然林家战败,但其真正的战斗力,折损的却并非太过于严重,即便叶坤这一年来大量招兵买马,实力比起当初又有增进,但若要说到率众杀入深山大泽,一举屠尽林家之人,林坤却是没有十足的获胜把握。所以,对于林无锋,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忌惮之心,虽然口头之争落了下风,但林坤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非常自信,接下来的重头戏,他的两个好儿子会把脸面尽数的给他争回来。
“哼哼,老小子,等你看到儿子被人痛打的模样,不知,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淡定。”心头冷笑一声,叶坤对着林无锋略一引手,笑道:“林兄,请入座。”
林无锋略一点头,旋即迈起脚步,与叶坤并排向着广场前方那数米高的观席台,缓步走去。观席台上共有两张黑木座椅,叶坤和林无锋入座之后,林家的十余位家将皆是面庞紧绷的立于林无锋身后。
叶坤对着广场某处微微点了下头,道:“阿彪,阿虎,还不快来拜见你们无锋伯父。”
话音方落,叶坤所望之处,便是有着一瘦一胖两道身影,越众而出,步入广场中心之后,两名少年皆是对着林无锋的方向,略微躬身,抱拳道:“叶彪(叶虎),见过无锋伯父。”
林无锋半眯着眼眸,遥遥点头,其目光从叶彪身上扫过之时,一抹寒芒,从其眼底隐晦闪现。虽然这一年来一直避难于深山大泽,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儿子的处境一无所知。据探子所说,林瀚的右手手筋,正是被那叶彪用钢刀,生生挑断。
望着那高昂着头颅,一脸傲慢之色的叶彪,林无锋紧紧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林无锋缓缓开口道:“早就听说两位公子天赋不俗,颇有叶兄当年风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还要为我那不争气的瀚儿,多谢两位公子这一年来的悉心关照啊。”
“林兄客气了。”叶坤微微一笑,对着广场后方的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道:“还不去把林公子请来。”
片刻之后,在两名叶家武者的陪同下,一位身着粗布麻衣,头发有些蓬乱的瘦销少年,缓步步入广场之中。当这少年出现在众人视线的那一刹,坐于观席台上,一直都是保持着淡定从容姿态的林无锋,眼眶忍不住的悄然泛起一丝潮红之色,紧紧攥着的手掌略微一颤,一抹疼惜之色,在其眼中表露无遗。
林无锋身后一众林家家将,皆是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
“少爷……”
“少年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是我等没用,让少爷遭受了这许多苦难。”
望着那正一脸漠然的迈着脚步,逐渐步入广场中心的瘦销少年,一股极度的屈辱感,猛然升至每个林家家将的心头。当初,叶家堡正是从他们手中强行掳走了林瀚。想到探子传来的关于林瀚这一年来的种种遭遇,他们面庞之上,皆是不约而同的现出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头发蓬乱的麻衣少年,正是林瀚。步入广场之后,林瀚视线转动,当其目光落到观席台上那与叶坤并排而坐的林无锋身上时,他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的微微颤了一下。
脑海中的影子,与黑衣中年人相互重叠,那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容貌,令得林瀚眸光微微一亮。
“那是……”喉结滚动,举目望向高台之上那正眼眶微红的林无锋,一时间,林瀚的目光变得很是复杂。
上一世,林瀚无父无母,自幼便是生活在孤儿院,而灵魂转世之后,通过记忆融合,林瀚得知在这无尽大地,他还有个父亲。脑中曾设想过无数次父子相见的画面,可最终,与父亲的初次见面,却是出现在这种尴尬的场合。
对于以前的林瀚来说,父亲这个词,是那般的遥远和虚幻。现如今,和生身父亲相见之后,他才发现,一切的言辞,都显得那般的空泛无力。有些生硬的将视线从林无锋身上挪移而开,最终,林瀚的目光落在那正负手而立,微翘着嘴角的叶彪身上。
“咳咳。”
一道突兀的咳嗽声,猛然打破了萦绕在这片场地上空的寂静氛围。众人视线,随之转向广场中心,那正将手掌至于口前佯装咳嗽的少年身上。
眉尖微微上挑,林瀚眼角斜睨着不远处的叶彪叶虎,拖着慵懒的腔调,缓缓开口道:“我说,可以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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