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无见无物大师再不多说，强自压下心中的疑惑：“大师知道离开的途径，为何还留在此地？”
无物大师看着段非无，目光炯炯：“唉......命数使然啊，辰未生摆下的大衍金光阵，纵是孟离析身怀通天彻地之能，也要退避三舍。只是可惜......辰未生对大衍之数并没有完全参悟，这座大阵，仍有缺憾。阵外的人想要进来难若登天，而阵中人，也被一起囚困了。这段因果，怕是辰未生也是始料未及的。”说着双手合拾，眼帘低垂的颂了声佛号：“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周易系辞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是周易成书以来，第一个千古谜团。时至今日，对大衍之数和其用四十九的参悟，都是以管窥豹，略通皮毛。
无物大师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很是低沉，贴在骨头上的皮肤更显褶皱。
段非无等了一会，才说道：“那么，晚辈怎么能够离开呢？”
无物大师头也没抬：“段施主不久前得到了辰未生留下的机缘，这座大衍金光阵已经是施主的囊中之物了。”
段非无道：“辰未生？晚辈什么时候得到他的机缘了？”
无物大师摇了摇头，道：“老衲说你有，你便是有了。只是化解这场因果的人......是不是段施主，还要在等等的。唉，老衲等了四百多年，也不怕在多等一些时日......”
无物大师长长的叹息，声音中仿佛蕴藏了无限的愁苦和不甘。
无物大师的欲语还休，包含了太多的疑问和不解。段非无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如何追问，无物大师怕是也不会说了，大殿内一时沉闷无声。
过了很久，无物大师才抬起头来，说道：“正殿左边的第三间侧室，案上有一把剑，你去取来。”
段非无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无物大师看着段非无的身影，眼中多了几分炙热，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低下了头。
段非无出了殿门，向着第三间侧室走去。路过他来时要开启的第二间侧室，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异样。
“这扇门.......还是不要开的好。”他想起无物大师说的话，心中颇为疑惑。
第三间侧室内有一个石案，上边摆放着一把带匣长剑，剑长约有三尺，剑未出匣，却有几分凌厉之气扑面而来。
段非无没有拔剑出匣，只抱在了怀里。回来路过第二间侧室，心里的异样越发浓郁，他忍不住停了脚，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无物大师又传来了一声叹息，声音里满是无奈。
段非无却是惊呆了！
这间侧室温度很低，迎面扑来的寒气，使得段非无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房间内......摆满了人的各处骨骼，密密麻麻的堆了一屋子！尚有几条完整的尸体整齐的并列在墙角。靠近门的地方，也有一座石案，石案上放着一具被肢解了的尸身，一条断臂上依稀可见被啃食的牙印......
整个地下皇宫为什么没有一具尸骸？
这里水米全无？
段非无惊得退后了几步，“刷”的一声拔剑在手，颤声喊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正殿内传来无物大师的声音：“你......唉！老衲原本是人的，只是现在，却不好说了。段施主，且请息怒，老衲是万万不会害你的。”
段非无的手有些抖，长剑的寒芒颤巍巍的摇曳不止：“那些人......是你害了？你......吃了他们？”
无物大师沉默了很久，才说道：“老衲自知罪孽深重，别无所求，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唯一执念，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因果如何了结！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老衲......老衲不甘心啊......”
段非无想起无物大师看自己的古怪眼神和白森森的牙齿不禁毛骨悚然，他剑指正殿，喊道：“你......你还自称是出家人......”
无物大师说道：“嘿嘿，出家人！孟离析慧剑斩情丝，立地成魔。老衲......比他也好不到哪里，身坠阿鼻地狱也没的怨尤。”
“但是——”无物大师的声音高亢起来：“楼兰大难之时，只有国王拔比龙带着几个嫔妃和皇子提前逃了出去，此地留下四百七十一名宫人。大衍金光阵下，他们没有半点逃生的机会。老衲想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亲眼看到孟离析的业报！所以冰封了这些宫人，四百多年里，老衲省吃俭用，仍然受尽了饥饿之苦，想来那恶鬼道也不过如此！”
省吃俭用？
段非无心里一阵恶寒，抓在手中的剑晃得更加厉害。就在这时，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从正殿内飞出，幻化成一只大手，凭空抓向了段非无。
段非无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抓到无物大师的面前，他心胆俱寒，身上却难以动弹分毫。
“段施主不要惊惧了，老衲是不会害你性命的。”无物大师手掐佛印，说道：“你不知道，吃了四百多年的干尸，看到新鲜血肉会具有多大的诱惑力。老衲忍得着实辛苦，段施主万万不可辜负了老衲的期望啊，阿弥拖佛！”
“......”段非无看着无物大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人就是为了一些执念活着的啊。”无物大师说道：“老衲佛门不肖子弟，恩怨情仇，始终割舍不下。段施主就没有一些仇怨吗？”
段非无想到燕何夕淡漠的眼神和胡勿用张狂的笑声，不再挣扎了。
无物大师点了点头：“生而为人，恩怨情仇自当了解！”说着手中佛印变幻，解了段非无身上的禁制，又道：“老衲若要害了段施主性命，易如反掌。段施主休要做无端猜测。”
段非无席地坐下，默然不语。
无物大师道：“老衲等了四百零一年，岂能自绝希望！段施主若是来了结这场因果之人，自然还会相见。这把剑，剑名离合。看似普通，却是辰未生心爱之物，万不可轻视。今日老衲做主，就赠与段施主了。世事本无常，人生乃离合。情仇路上，段施主善加利用吧！”言罢，凌空点了那剑一指。
段非无犹自沉吟，手中的离合剑却传来一声铮鸣，低头看时，但见如一泓秋水的剑身微微颤抖，剑尖吞吐着几缕寒芒，灿若星辰。
“它沉寂了四百年，这番出世，不知又要为人间增添了几许离合。”无物大师脸上扯动着干巴巴的褶皱笑了笑，站起来走向了殿外，那佝偻的身子，就像一个活生生的骷髅：“好了，就这些了。其他的事情，等你再来的时候说吧。老衲刚才坐着的地方，就是大衍金光阵的阵眼，你便从那里出去吧！”
无物大师刚一离开坐着的地方，一道金光蓦然升起，照的大殿内亮如白昼，隐隐的，空中有闷雷似得响声滚滚传来。
段非无下意识的问：“大师......要去哪里？”
无物大师头也没回：“看着施主活蹦乱跳，竟然坏了老衲闭了五年的死关！口腹之欲再也无法克制，老衲去厨房进食了。罪过，罪过！”
厨房？
段非无听了无物大师的话，差一点摔倒在地，忙擎着离合剑跑向发出金光的地方，也顾不得细看，一头便冲了进去。
金光照在身上，仿佛有种熟悉的暖意袭来，段非无盘膝坐下，心神顿时困倦，恹恹欲睡。在眼帘闭上之前，犹听到无物大师冰冷而生硬的诵读：“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
第三十二章饮不完的杯中酒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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