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金函玉镜图 > 第十九章 转回头来饮寒锋

?甬道里仍然是那一条斑驳而寂寞的路伸展向两头,段非无提着灯笼,脚步轻快而又急促。这几天来他所见所闻荒诞怪离,新奇者有之,敬畏者有之,惊心者有之,迷惘者有之,憧憬者亦有之,可是,在这些感受中却唯独缺少了愉悦,不仅没有愉悦,反而很失落!他一直像一个棋子一样,总是被他人指手画脚,这对于有着儒士清高心气儿的他来说,胸臆难舒,压抑得犹如窒息。

  

  夏虫语冰、坐井观天者的确让人耻笑,但是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大鹏,又怎么能理解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的学鸩的寒伧与辛酸呢?

  

  段非无一边走着一边自嘲的笑笑:“在不能尸餐素位,庸碌无为了!”

  

  “燕姑娘,燕姑娘!”还没有到达第五重宫殿的侧室,段非无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你还在吗?柳姑娘答应了,你可以离开这阴暗无光的地方了,呵呵。”

  

  门开了,燕何夕走了出来,身后是一袭夜明珠的荧光,素颜白衣,仿佛弱不禁风。她的脸上却没有即将脱困的欢愉,恬淡的道:“看你高兴的样子,好像被囚禁这些年的是你而不是我。”

  

  段非无笑道:“与人为善,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燕何夕淡淡笑了笑:“可惜我不是人啊,你难道忘记了吗?”

  

  段非无一阵错愕......他呐呐的道:“这个......倒真是忘了......你......你出去不会害人吧?”

  

  燕何夕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忽然开心的笑了:“人妖殊途,各行其道,我还期望参悟玄机,一朝顿悟呢!哪里来的闲暇去做这劳什子的事情?!”

  

  段非无释怀一笑:“我年纪小,有些事情是不懂的。只要你答应我不罔顾害人那就好了。”

  

  “那我不害别人,只来害你可不可以?”燕何夕眼波流转,似有意似无心的说着,笑容如春树暮云,清新明媚。

  

  “......”段非无张目结舌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长出了一口气。

  

  段非无和燕何夕一时竟自无语,只一盏灯在他们中间跳动着黄橙橙的光,光的尽处,仍然是粘稠的黑暗。

  

  静默了半晌后,段非无道:“这个......只要你立下心魔誓言,保守地下皇宫的秘密,再撤了柳心拘魂钉的禁锢法术,我就可以带着你出去了,你就再也不用受这囚困之苦。”

  

  “嗯”燕何夕低声说道:“修行无甲子,虚度不知年。对于求道者来说,七八年的时间却也算不得什么。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出不出去也没有太多的差别。”

  

  段非无笑道:“名川大河,钟灵秀敏的地方多的是!即便修炼,随便找个风景优美的所在,总要好过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吧!”

  

  燕何夕叹息道:“说的也是,能出去还是出去的好。这里的几重宫殿应该别有洞天,或许有重宝藏匿其中,可是有大衍金光阵护持,就算青鎏门倾门而来,估计也是破不开的。唉,留在这里,徒自乱了心神!”

  

  “青鎏门?”

  

  “嗯,青鎏门是赤绂国境内最大的修道门派,你没听说过吗?”

  

  段非无脸色稍黯,摇了摇头:“我一个荒远山村的顽劣少年,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燕何夕笑了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或许你以后......”说道这里,她收敛了笑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段非无微笑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刚毅的神采:“是的!我会的!追寻大自在的这条路上,你一定会看到我的,呵呵,呵呵,不见不散!”

  

  燕何夕愣了下,看着段非无方正如削的脸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便左手指天,右手划地,神色严肃的道:“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俱为见证:今我轩辕坟白狐一系,燕门何夕在此立誓,出离此地后,事关地下皇宫种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丝毫泄露!若违此誓,终生难以企及炼形存神,与道合真之境界!”说罢,抖手间,朵朵氤氲的粉红色雾气从手中消散开来,只见一道梭形的白光电光石火般的飞出,向着甬道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尖啸在空中久久不绝。

  

  段非无点头笑道:“好了,该做的做完了,收拾一下,便跟我出去吧。以后海阔天空,自在修行!”

  

  燕何夕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地下皇宫外围设有奇门飞遁之法,三甲潜伏,鬼神莫测。柳婆娑传授了什么手法,能让你够带着我离开这里?”

  

  段非无笑着从怀中取出潜龙牌,稍有得意的道:“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我只是知道有了这块潜龙牌,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燕何夕惊诧道:“这个牌子就是阵图?!这怎么可能?它虽有趋避野兽,隐介藏形的效用,可是其中的气息、灵气与这里的禁制没有丝毫的相效关联啊?”

  

  段非无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个......这个......你说的这些太过深奥,我属实不懂。柳姑娘说我带着这块牌子,便可出离这里而不会引动了禁制。刚才我回去的时候,也安全的很啊。”

  

  燕何夕无奈的看着那块潜龙牌,心中自责不已。

  

  段非无看着燕何夕的神情怪异,刚要说话,忽听得身后风声飒然,还没等他回过头,一股大力袭身,背后如遭锤击,踉跄着跌倒在地,接着胸口一凉,一只匕首已然当胸刺入。

  

  段非无一阵眩晕,胸口上传来彻骨的刺痛,他忽然感觉到很冷,是那种很生硬的冷。

  

  恍惚中听到刺耳的笑声响起,段非无眼神散乱,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狰狞着笑。

  

  “胡......胡勿用......”

  

  “不错,是我!哈哈!”胡勿用黑袍上满是尘土,几块淤血凝固在白皙的脸上,他一只手掐着回头钱,一只手犹自握着插在段非无胸口的匕首,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废物!你看仔细了,我正是你家公子,胡勿用!”

  

  胡勿用笑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想到吧?!哈哈......哈哈......惊才绝艳的胡勿用怎么可能被一间坍塌的侧室给送了性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实佐证了我才是有大造化的天命之人,你仍然只是一个卑劣的商贾子弟,一个废物!哈哈。”

  

  段非无眼睛渐渐多了几分神采,他忽然觉得胡勿用的笑声很难听,就像村子口胡杨树上那只聒噪的乌鸦,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燕何夕。

  

  燕何夕就站在不远处,白衣如霜。

  

  段非无觉得嗓子有点发甜,胸口很堵,一口鲜血溢了出来,他盯着燕何夕喃喃问道:“为......为什么?”

  

  燕何夕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神态,或者是什么也没有吧。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淡漠的看着,如同入秋后落下的第一场雨,凄凄漓漓,冷冷清清。

  

  胡勿用眼中怒意更盛,薄薄的唇上泛起铁青的颜色,他右手用力,噗的一声拔出了匕首,一股血从段非无的胸前飚出,飞溅在地,点点如梅。

  

  段非无眼中的神采逐渐暗淡,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燕何夕,心中忽然想起刚才两个人说的话......

  

  “我年纪小,有些事情是不懂的。只要你答应我不罔顾害人就好了。”

  

  “那我不害别人,只来害你可不可以?”

  

  段非无越来越冷,眼中的燕何夕也逐渐模糊,远处的黑暗正在扩大,越来越大,直到把他层层包裹,他就像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冰水中,胸中逐渐压抑,难以呼吸,之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沉沦......

  

  胡勿用一脚踢开段非无,骂道:“死到临头还问那么多的为什么,凭地啰唣!”

  

  燕何夕走向前,从段非无的怀中取出潜龙牌。想了想,忽然俯身把段非无抱了起来,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胡勿用哼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要离开了,那间侧室就安葬他好了......毕竟,我能从这里脱困,也是承了他的情!”燕何夕不顾胡勿用的不满,把段非无抱进了房间,在床上平躺着放好。她在段非无的脸上端详了一阵,想了想,从他的怀中取出来烟熅琉璃瓶。

  

  “哼!你费劲了心机,让我答应你不会进入这间侧室,甚至不惜以死相胁,如今却用来安葬这个废物,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胡勿用的喊声自门外响起,语气满是不耐和忿恨。

  

  段非无口中不断的溢出血来,清灵露根本无法服用。燕何夕眉头蹙了蹙,便倒转瓶口对着他胸上的伤处,轻轻一按,正好缓了血的流势。她又从铜鹤嘴上取下那颗珠子,犹豫了一下,放在了段非无的胸前,这才走了出去。

  

  胡勿用哼了一声,转过身,向着出口走去。他一只脚在侧室坍塌的时候被砸伤了,走起路来有些跛,一瘸一拐的。燕何夕跟在他的身后,静悄悄的,白衣无声,只胸前染着几缕蜿蜒的血痕,血仍未冷。

  

  还君明珠应无泪,不知从此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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