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牧云浮生记 > 第十四章 大幕将起 二

?来者一身黑色大秏,却隐隐露出了半截法袍,一只青靴方跨过大殿门槛,另一只却还在之外,看似刚刚赶入殿中;右手的袖袍才匆匆放下,叫人实难相信,刚才这股力量竟然是从而来。

  

  “怎么了?可真够热闹的,法会还没开,我们计都宫自己的人却打了起来,可真给宫主长脸啊···”这般连水珠的话,霹雳哗啦砸在地上,混不怕把两位天王的火引道自己身上;殿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见来者不过一半百糟老头,须发也已经花白,看起来畏畏缩缩,似为天寒所冻,正在殿中堂而皇之的怕打身上的雪花,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

  

  李君彦也不知这老人是何人,不过就冲这幅视若闲庭的气态,便知必定是宫中要人。也不敢怠慢,回道:“上情容禀,实乃司徒天王暗中偷袭,晚辈只不过保全自身而已,降下这等怪罪,恕君彦不能承受。”

  

  司徒无忌冷哼一声,似要开口说话,却又被老者生生打断:“何权,我不知道你这个猢狲惫懒个性,若不是你撩拨,又怎么会被些许野猫野狗抓上门?叫老头子看,你这是活该···”

  

  话虽严厉,带着戏谑声音。

  

  只是李君彦还没做出什么回应,司徒无忌却脸色转冷,脸上隐下一丝怒容,挥袖别过身子去。老者却视而不见,笑嘻嘻地踱步过来,打量着李君彦,又道:“都说你小子都已经两只脚伸进棺材板了,没想到居然又能活转过来,稀奇,真稀奇,倒叫虬龙殿的老家伙们欢喜得一个个像六七的稚童一般,都说是何家不应绝后。只是那董仪师白白得遭了一个罪,嘿嘿···”看得出老者似是对他人遭殃抱着极大的乐趣,大概可以被称作恶趣味吧。

  

  提及虬龙殿,李君彦却是想除了老者的身份,急急打揖道:“小子不知,竟不知道您老人家何时回宫,真是···”话未说完,李君彦已经被老者亲热地拉住手臂,笑道:“你小子还跟我客气什么,只要你能活着,就叫我们这些老东西开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热,李君彦也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却似喜实惊。喜的是自己也算找到组织了,这回法会保全自己的胜算似乎又隐隐高了几分,惊的是虬龙殿又有何求?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并非何权,到时候又会如何?想到这儿,老者手掌传来的温暖似乎也带上了几丝含义。

  

  “余老天王,司徒天王,君彦弟,你们都来了。”一个温和又不失气度的身影从殿后传来,老者放开拉住李君彦的手,跨出一步,带头半拱手道:“余雄见过宫主,老夫不告而来,还望宫主恕罪。”语气严肃深沉,叫人绝想不到刚才那副老顽童的样子。

  

  “诶,余老天王舟车劳顿,不远百里辅助英杰,何罪可言?还是英杰该向老天王好好请教请教经验,这法会该是如何筹办,得多多依赖老前辈。”寇英杰缓缓地虚扶起余雄,面色温和地说道。

  

  余雄就坡下驴,灵便地站直了身子,脸上也带笑道:“余雄,一介老朽,不敢承宫主厚意,所幸还多几年经验,愿为宫主尽一言之功。”说着,有将手指向李君彦,道:“老夫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没想到猴崽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祸事,多亏了宫主宽宏大量,慈悲为怀,不然怕是要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喽。”又拿手虚抹了眼睛几下,可谓唱念做打俱佳,只是面上也无悲戚神色,叫人只生笑意,难有同情之感。

  

  寇英杰神色却转凝重,温言宽慰道:“老前辈言重了。君彦虽有意气之举,但全心为宫中处理,英杰若不能照顾周全,也是我为宫主之责不当。”说着又把目光转向李君彦,道:“君彦,今后行事可不能这般鲁莽了,便是不惜自身,也要顾及家中老人,如此方为尽孝的本分。”

  

  李君彦感受到宫主淡淡的目光,也立马有样学样,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状,扶住余雄轻拍其背,好似这两位不是天罗教计都宫赫赫有名的天王,而是一对普通的祖孙。对于这般拙劣的演技,寇英杰却毫不见怪,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感动神色。

  

  只是或许寇英杰能看得下去,在旁中有一人却没这个耐心。司徒无忌冷哼一声,向寇英杰一礼,生硬地对寇英杰报告:“启禀宫主,于*会之事,我部现已准备妥当,廖山,龙猛已率人达到菩萨崖,只是罗睺宫宫门尚未开启,还需宫主尽快下旨,以让我手下的散徒好做布置。”

  

  过了一会儿,寇英杰方才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缓缓而言:“司徒天王,甚是勤勉宫事啊···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司徒无忌急道:“法会距离今天,不过数日之隔,我部虽然对罗睺宫一带早有布置,但没有经过实地考察,怕是难免有粗陋,别宫也需看出破绽。”

  

  寇英杰凝视前方,心中也不知想着什么,嘴上只是漫不经心道:“事情的确是这般说,只是天王所虑之事,本座岂会不虑;我所虑之事,天王又岂能尽。”转过头来,眼中透出慑人光芒,定定看向司徒无忌,“此次法会,原为本座苦思现状,欲重整本教颓势,抛砖迎玉,商议重启掌印使一职,其余三宫不理解者,别有心思者,不胜枚举,罗睺宫乃是掌印使居所,自先印主崔禹仙逝一来,封印已久。若我此刻急急开封,其余之人岂非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司徒无忌脸色愈加阴沉,却是梗着脖子道:“我计都宫本乃外宫之首,此次法会有我等主持,提前安排一下会场,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外宫中何人敢对此事置喙?”

  

  寇英杰收去最后一点笑容,面色淡漠地说道:“外三宫同气连枝,沆瀣多年,能够因为司徒天王一番道理,就甘拜下风么?天王勇武,术法精深,我早已知之,难道你以为凭你一部的人能与三大宫像抗衡?天王,这些事本座早已心中有了计较,不必赘言,我心中自有计较。”

  

  这一连串的话,不仅一改以往寇英杰逢人只说三分话的特点,言辞犀利,鞭辟入里,打得司徒天王脸面全无,一张脸由红转白,又复转红,来回数次,低下头去嘶哑道:“属下多事了。”转身不告而别,走出殿去。

  

  情形这般变换却叫李君彦看得心头发虚,素知这司徒无忌乃是由宫主亲自招揽的教外散修,虽不及陈玉柔这般亲近,也属嫡系一脉,这回直接打脸的举动却大异于以往寇英杰一贯的礼贤下士的气度,可谓事有蹊跷,怕是也难脱与即将发生的法会波澜大大有关。只顾诧异心惊此事,原本李君彦脸上的孝顺表情也暂时变得僵硬了。

  

  也足见殿上三人中若论火候高低,李君彦跟其他二位比起来修炼是远远未够班。比如,寇英杰丝毫不为司徒天王甩手就走的行为,脸上变却一丝颜色,态度温和地对余雄道:“余老天王,本座现下就有一不情之请。”

  

  余雄停下原有姿态,变化之快之自然,也可谓一绝,拱手道:“宫主还请示下,老夫必不辞残躯,竭力而为。”

  

  寇英杰又道:“竭力而为倒也不必,只希望余老天王能借本座一个面子,和其他三位宫主搭上句话,就说此次大会虽为我计都宫主办,但为全教筹谋,非是一宫一人之事。此外,内宫亦有人主持,叫三位宫主不必担心其他。”

  

  余雄却是眯起了眼睛,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宫主的意思是·····嗯,此事不过举手之劳,老夫定不负宫主所托。只是这内宫来人,不知宫主可否透露?”

  

  寇英杰斜视了余雄一眼,忽而笑道:“这所来之人,余老自然将来会知道。且是放心,本座也不敢虚言诓骗三位宫主,便是我有这个胆子,又逃得出您老的法眼。”

  

  余雄恬然一笑,就将此事轻轻揭过道:“老夫人老胆小,倒叫宫主见笑,却是担心此次法会交由司徒无忌这一介外人布置,跟别宫说起来,还是有失体面。”

  

  寇英杰道:“余老果然体恤周全,不过此事本座也有安排。”说完合掌而拍,之前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身穿银红撒花全新大袄,外罩一件雀金裘,脖子上挂着一个寄名锁,却用红色璎珞悬挂,脚蹬一双深青翻花小皮靴,不只是谁家公子?余雄眉头半皱,似在苦苦思索此人是何来历,也不得究竟。

  

  倒是李君彦在一旁叫出声来,“玉柔小弟,原来是你。”余老顺手一拐,推了推李君彦道:“这位究竟是谁,老头子我也没一点眉目,难道是你们老何家的旁门亲戚?”

  

  李君彦揉揉胸口道:“老爷子也忒会开玩笑,我何家还有什么人,您会不知道?这位是陈天王,亦是本宫天王之一,孩儿这些日子来倒也是颇蒙他的照顾。”

  

  余雄道:“原是本宫的天王,哦···只你说这些,对我也无用,难道不知道我回到计都宫,除了宫主,虬龙殿的几个老不死和你这娃儿,又何和谁认识。”

  

  陈玉柔此时却是主动站出一步,笑靥如花道:“请老天王安了,小辈乃是计都城陈家之嗣,说起来,家祖曾有幸服侍您老,不敢相忘,至今还向我们说起当年情形。”

  

  余雄想了想,道:“陈家?”脸色变得古怪,打量了陈玉柔一眼,道:“难不成你还是陈中坤那厮的种?”

  

  陈玉柔轻轻点头道:“正是家祖,不料老天王竟然还记得。家祖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得有多开心。晚辈也要多请老天王多多指教”

  

  谁知余雄听了这话,神色更是像憋住笑一般,“没料到,陈中坤这粗胚生出的孙儿竟是这般细皮嫩肉····好好,小陈的孙子,也是自己人,老头子又岂不会照顾你?”

  

  李君彦却见余雄这通倚老卖老,放在自己身上还好,就怕惹恼了宫主和陈天王,连忙急急出来救场道:“也是许久不见玉柔小弟,依我看,宫主这般决策真是再英明不过了。其余不敢说,若论打理大大小小的事务,宫中这一切不全都由陈天王*办;此次法会看来必定可以顺利举行了。”

  

  陈玉柔面上依旧带笑回道:“君彦兄谬赞了,玉柔不敢自夸,却也请余老相信,此番法会的方案,我心中已经筹谋已久,兢兢业业,不敢有负全宫上下所托,也请老天王放心。”

  

  余雄捻须而笑,转向寇英杰道:“宫主年少有为,果然不凡,老夫现下已经完全放心;只临行前还有些话要和身后这小子说,恕老夫先行一步了。”

  

  寇英杰道:“合该如此,老天王慢行;君彦,一路上替我照顾好老天王。”李君彦低头说:“谨奉宫主令。”话音未落,却见陈玉柔贴身走进,在他耳边细语道:“君彦兄,你和老天王的车队,都被我交给了张庆峰,稍后便会去偏殿找你们。”说完立刻退回原位,只是浅浅地笑着。

  

  余雄一躬身,转身退下。李君彦也急忙掐了一个礼印,追了上去,二者不久便消失在主殿大门的视线范围之内,只是寇英杰还是举目凝望,心中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好似一座玉砌石雕的陈玉柔却突然冒出一句话,“宫主,这余雄突然返回宫中,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形;不知他的到来会对大事造成什么样的变化。”寇英杰调转目光,口气随意道:“玉柔,你和你们家对这位老天王,了解如何?”

  

  陈玉柔细死了一会儿,缓缓道:“这余雄本也是何氏一脉,说起来和何家第一位计都宫的天王任职,也是前后脚的事情,原本若论对计都宫大大小小势力的掌控,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何余两家世代通婚,关系密切。说来也奇怪,余家虽然没有像何家这般满门忠烈,又有余雄这位老祖宗撑腰,家族中却没有出现什么人物担任宫中职务,所处范围也尽数限制在外城之中。”

  

  顿了顿又道:“余家和何家几乎可以算作一体,何权也就是余雄的接班人。若非,若非宫主天纵英才,怕是何权却是成了计都宫宫主。”说到这般敏感之处,寇英杰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笑:“接着说下去。”

  

  陈玉柔接着说道:“这也大概是何权对宫主之前,屡屡忤逆的背后靠山。只是按照本教规矩,天王任职满两个甲子以上的,都要升入内宫以供赤尊调用;余雄也是在宫主入教不久便升入内宫,怕是这件事宫主当时也是有所了解。内宫森严,宫闱之禁超乎想象。古早之前,以前或有几例升入内宫者,却再也没见过出来;此次余雄竟能从内宫出来,实在玉柔难以理解。”

  

  寇英杰这才笑出声来:“玉柔,若论对计都宫的熟悉,你也绝不逊于这余雄,倒是他的来意,你能猜出几分来。”

  

  陈玉柔却一半躬,似是领受了宫主的称赞,复道:“余雄出宫,无外乎他于宫外有所图,或是宫内有大人物支持,玉柔本以为,他是来替何权撑腰,没想到,这算是也不是。”

  

  寇英杰嘴角微微上翘道:“是也不是,这怎么说?”

  

  陈玉柔道:“余雄此行,他的确是有为何权撑腰之举,但何权依旧这幅谨小慎微的状态,怕是和他法力未复有关系。一个天王并不一定是全宫法力最强的几人,但何权却是从此处摔倒,若不能重复旧观,不管是何人辅助度难得其效。故此,属下猜测他出来却还是和内宫中有关。”

  

  寇英杰笑着满意地看了陈玉柔一眼,开口说道:“玉柔,你是不愧为我的智囊。此间种种,竟被你抽丝剥茧,宛如一碗水晶砵般放在我面前。只不过,还是有一点你没有猜对。”

  

  陈玉柔似是不服气,鼓鼓道:“宫主卓照万里,智慧自然远远胜过玉柔。玉柔不过一小小天王,自然有很多不知不晓之处,有何奇怪?”

  

  寇英杰笑道:“玉柔,你入宫现下也十余个年头,私下里却还是这样一幅小孩子脾气,罢了罢了,我也不瞒你了。”

  

  说着脸色一正,轻声道:“你以为他是受宫中大人物指派,这也只说对了一半,的确是有内宫大人物,只不过那人就是他自己。余雄,乃是内宫六司中的天听司之主。”这句话好似霹雳,也叫一贯沉稳的陈玉柔脸色闪过了惊异。

  

  内部六司中,天听司主观教内外情报搜集,本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门,只是大赤尊避世不出,先掌印使又遭诛,却叫天听司毫无用武之地,单只这三楚的情报,镇抚司遍及各处山寨,如罗网般的官衙;以及外四宫统辖的领地之内,都早已足够;如今也算是六司之末。

  

  但别不把豆包当干粮,司主和天王,从名称上看起来,还远不如后者拉风。但内六司和外九宫本为大赤尊立教时,所设计的内外配合的机制。内六司总领教务,统辖全教,外九宫独立于地方又好似藩属。说起来,六司主要是用来钳制外宫,略逊一筹。

  

  但外九宫的设想虽然宏伟,但自掌印使崔禹筚路蓝缕,才开创外四宫(罗睺宫只余亭台楼阁,却更近乎荒院),又连逢大劫,声势权威大不如内六司,这内六司司主的名头,实在时候可以跟寇英杰平起平坐了。

  

  陈玉柔没料到这般变化,却还是他平日里虽然经历颇多,但身处层次太低,对许多事务缺乏高屋建瓴的见识,此时急道:“实是玉柔的过错,竟没料到此事,宫主这样一来,余雄会有什么图谋?我们应该早些做准备啊。”

  

  寇英杰只是一笑,道:“他是宫中大人物,我寇英杰能从三十年时间从一介凡夫爬到宫主宝座,你以为我背后就没有人么?玉柔,放心此时我早有把握。”这句话的内容,其实和司徒无忌所说无甚区别,只是不一样的人,在不一样的情况下,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心情。

  

  陈玉柔躬身道:“原来宫主早已成竹在胸了,玉柔也不便打扰了,这司徒天王怕是还会有些麻烦,不知宫主有何指示?”

  

  寇英杰听到司徒无忌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又带有一丝不屑,道:“有些人,做错了事,但只要还能为我所用,对我有用,我自可以当他兄弟一般。而有些人,受了我的恩惠,却总想着把我的东西给了别人,却是决容不下的。他的心思我知道,只是他未来的下场,他怕是马上要见识了····”

  

  殿外的白雪已是越下越大,点缀的漫山遍野一片雪白,只是行路的泥道旁或是受了行人的热气,开出几朵腊梅却是分外鲜红,好似无辜者的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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