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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习之后，周小菲的上学专车，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司机走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小菲打开车门。
路过的人群，时不时都会往我这边瞥上一眼。
学校门口的小车确实不少，可是像这样雇司机的，在我的印象里，周小菲只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
等周小菲上了车，我对司机大伯说道：“下次这种事情就让我来做吧，我搭顺车，总得做点事情。”
司机都没正眼看我，说道：“搭顺车就搭顺车，有啥不好意思的。”
司机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塞起来，本来周小菲请的那顿饭，就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在这么一说，搞得我真像是个吃软饭的一样。
我坐在前排的位置，看着这车水马龙、霓虹闪亮的深夏，少年的雄心壮志，全都从心里飞迸而出。人生还真是戏剧，如果不是小菲，我这会还在路上奔走，而我妈还得一大早起来，无论刮风下雨，都得给人家清扫路面。
小菲家人住的是主宅，而我们住的旁边的一间库房，我妈收拾了一番之后，我们母子就蜗居在那里。
库房在豪宅的后边，我把小菲送到了门口，挥手道别之后，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这时宅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句大声的呵斥：“你这个蠢女人！”
这声音我记得很清楚，与周小菲她妈训斥我的语气，一模一样。
她究竟在骂谁？周小菲么？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答案，心里即刻变的惴惴不安。
我悄悄的摸了回去，趴在了别墅的大门上，好在周小菲进门的时候，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两扇大门之间，还留着条一人宽的缝隙。
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看到的一幕，这个女人竟然对着我妈破口大骂！
我妈蜷缩着瘦弱的身子，面对周太太的职责，只能怯懦的点头。
周太太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依然咧着个嘴，对我妈指指点点。
我本以为，周家收留了我们娘俩，从此我妈也能过的好一点。但是我错了，我妈在这里当保姆，是不用再顶风冒雨，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安逸，却要看别人这样的眼色。
“别说了！”我推开门，跑了进去，指着周太太的鼻子说道。
“臭小子，你可搞清楚，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周太太凶猛的反驳道。
我拉起我妈的手：“妈，我们走，不在这破地方呆了！”
我妈拍了我一下，小声说道：“是妈做错了，周太太对我们不薄，你别这么跟人家说话。”
这句话说的我几乎都要哭了，眼泪不争气的涌上眼眶，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起来。
我们娘俩刚搬过来的时候，周小菲的爸爸还在，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女人当时才没有发凶。
不得不说，就算是周家的库房，也比我们原先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好多了，即使是周家的下人，伙食也要比我们捡的那些烂菜叶，好上千百倍。
我想这就是我妈说出那番话的原因，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让我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但是她不明白，跟她在这里受委屈相比，我宁愿去吃一辈子的烂菜叶。
“你没错，是她错了！”我用力的嘶吼道。
“谁给你的胆量，敢这么跟我说话？”周太太扯开尖锐的女高音，表情严厉的质问我。
“你他妈算哪根葱，有钱就了不起吗？”本来就心里难受，这老娘们一问，像是开闸泄洪，我心里的愤怒全都喷薄而出。
“住口！”我妈大喝一声，瘦弱的身子骨不禁哆嗦起来。
我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周太太。
“林强！”周太太也大吼一句，却没了下文。她一定是想说周小菲住院的事情，只要她敢提半个字，我就立刻将事情全部捅出来。
“你叫我干嘛？”我底气十足的质问这个女人。
“你们赶紧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发生的一切，小菲全都切切实实的看在眼里，她呆滞的伫立在沙发旁，一直傻站在那里，她妈说出这么一句话。
“妈，你让他们留下吧。”周小菲开口劝道。
“这林强根本就是个狗东西，他妈又是个蠢货，留他们干什么！钱不是你挣得，你不知道心疼啊！”见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周太太大发雷霆，连着周小菲一起骂。
“你才是狗东西！”我回过头，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的顶了回去。
退一万步讲，这里是人家的地方，我妈就是再怎么委屈，人家要我们娘俩滚，我们也只能乖乖听话。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们都准备走了，这死女人还要咒骂我们娘俩。
“你这个杂种，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种！”周太太骂的变本加厉。
“我操你妈个逼！”我挣脱了母亲的拉扯，火冒三丈的向这个死女人走去。
“林强！她是我妈，请你尊重她！”当我骂出那句话的时候，周小菲立刻给她妈帮腔。
“你妈尊重我们了吗？”我撕扯着嘴角，满腹委屈的反问周小菲。
“你跟他们两个贱骨头废什么话，让他们滚蛋就是了。”周小菲他妈继续骂道。
“贱骨头！”我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抽下了腰上的皮带，追问道，“你他妈说谁是贱骨头！”
周小菲他妈见我像疯狗一样，神色慌张的吼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敢打人，我就告死你！”
我心里清楚得很，硬的害怕狠的，狠的害怕不要命的，尤其是有钱人，最怕遇上我这种身无分文的穷逼。
我仰着头，肆无忌惮的笑道：“你去告啊，老子今天来跟你换条命，自己还赚了！”
“林强，你疯了是吧？”见我来势汹汹，周小菲死死地护在她妈身前。
“你走开，我不信这个贱种还真敢打人了。”周太太犹豫之后，一把推开了周小菲。
我脑子一热，对准周小菲她妈，哗地一下抽了下去。
“啪！”
我用尽全力，一声脆响，皮开肉绽。
看着胳膊上红色的血渍，我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在我动手的瞬间，我妈竟然从我身后飞奔过来，替周太太挡住了这一下！
“妈！”我跪在地上，痛苦的嘶喊。
我妈佝偻着身子，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不由分说，我妈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我脸上。这是自我懂事起，我妈第一次打我，而且倾尽全力。
“我这些年是没好好管你，你看你都成啥样啊，再过几年，是不是别人骂你一句，你就要杀人了！”我骂指着我，被我气的浑身颤抖。
不过刚才的那一下，着实把周太太给吓懵了。她没想到我会真的动手，更没想到我妈会奋不顾身的替他挡住那一下。
“周太太，既然你讨厌我们，我们娘俩这就走人。”我妈转过身去，说的不卑不亢。
周小菲的妈妈没再动她那张贱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赶紧走。
我们娘俩身无分文的出了周家的大门，在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妈哭了，眼泪唰唰的往下流，怎么挡也挡不住。
我也哭了，我恨自己，我他妈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妈，我不上学了，就算是去工地，我也能赚钱养活咱俩。”
我妈抽搐的看着我，长满老茧的手举在半空：“你现在怎么这么糊涂啊！”
我自己也明白，老妈这么辛苦，全部都是为了我，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只有拼命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我要是再念下去，还没等我出来，我们可能就要饿死了！”我噙着眼泪咆哮道。
老妈摸了一把泪：“这书你必须读，就算饿死，也是先饿死我！等我死了，就没人管的着你了。”
并不是这句话多有道理，而是心里深深的愧疚，让我无言以对。
“嗯，那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上学。”我说道。
老妈笑了笑，是苦笑，而且满是无奈。眼下被周家人赶了出来，之前的破房子又被退掉了，这下子连住的地方都成了问题。
我这才想到，自己兜里还装着从周小菲那借来的一千块钱。请李琳喝了杯奶茶，还剩九百多块。
这要是刚才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钱悉数摔在地上。可是这会平静了下来，脑子也清醒了，要是没钱的话，我和老妈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急急忙忙的把钱从裤兜里拿了出来：“妈，这钱你收着。”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老妈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这是周小菲他爸提前给的工资，我忘给你说了。”如果我到处实情的话，我妈肯定不会要这笔钱，我妈虽然穷，但是穷的很有骨气。
我妈吱唔了一下，还是有点不信。
此刻全靠我的演技，我眼神特别坚定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好，我给原来的房东打下电话，看他还租不租给我们住。”我妈说道。
那房东我见过，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主，他那房子又阴暗又潮湿，要在这么短时间内租住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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