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虎魄龙魂 > 第四章 幽谷断魂

?

  白衣阳光少年颜笑,离开虎啸山庄南下。

  这时,断魂山乱石谷里,有一场决斗,白袍中年男子对冷峻少年。

  对阵双方手持藤杖,一招一式就像一笔一画,先似篆、隶、楷,渐如行楷、行草、小草乃至狂草,越来越快,快似渴笔飞白,人影皆无,好像从人间蒸发了,只是频频发出身形动转、藤杖相击的动静。

  等人影重现,白袍谷客空手,被藤杖指喉却大喜:“天问,你赢了,能离开断魂山了。”

  冷峻少年长出了口气,撤手把藤杖掷地,听着枯藤和碎石相击。

  “当初,救人是我的事,我不会见死不救。今后,报仇是你的事,我不会施以援手。你报了仇可以不回来,报不了千万别回来,也不能让别人来。你可以据《南华真经》命名武功,以便有人问起师承何人时应对。”白袍谷客说着,从岩桂上摘下竹管递给他,“天问,你若有苦难言,有愁事不愿倾诉,或不便倾吐,不妨诉诸箫管。”

  少年觉着这番话比往日的生硬,少了点儿温情,也没多想、没多问,双手接过崭新的斑竹紫箫,双膝敲响乱石跪倒。拜长者,谢恩公,千恩万谢尽在这一拜中。少年一言不发沉默不语,却表达了千言万语。

  白袍谷客百感交集,千头万绪,别过脸,闭上眼,俯身相搀却不忍看。

  少年起身抬头看了下尊长,就背上竹箫,抓起木剑,毅然决然转身离去。他大步疾行,趁势飞身在峭壁上飞升,时而蹬石发力,时而攥藤停身,借力又起。

  即便少年行动极快,也攀登蹿跃许久,可见谷有多深。可少年知道,即便幽谷再深,也比不上他苦大仇深。

  一脚点踏到插在绝壁上的残剑,少年终于腾身上了枯木。

  那棵枯树扎根在峭壁石缝里,横空高悬,如同见缝插针。只不过这根“针”曲折弯转,好似虬龙。

  少年走到枯木顶端,傲然迎风伫立,但见对面危崖欲摧,苍翠欲滴,绞藤如搓,凝翠如泼。春姑娘吹气如兰,吹拂着紫铜般的脸。紫面少年气喘如牛,脸上淌着汗。他渴望风大点儿,好将汗水尽快风干。

  春风和阳光携手扑面,竟然治标不治本,冷峻少年心底幽暗阴寒。为这一天准备了将近十年,即将远离这里,前路漫漫,他不由得双眼四顾,回想从前。

  小村大火,接着大雨滂沱。雨中,常天伦攥紧黑鞘桃木剑,狂奔哭喊,试图唤醒废墟里的幸存者。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回应他。狂风刮着暴雨,暴雨浇着大火,杂乱音响淹没了童声叫嚷。

  突然脚下打滑,一个仰八叉,常天伦摔倒在废墟旁,感觉“枕头”太硬了,无奈地失去知觉。

  听着泉水叮咚、箫声呜咽,常天伦慢慢地醒过来,依然紧攥桃木剑。本来还迷迷瞪瞪,蒙眬中见火苗蹿动,他猛然睁开眼,瞪溜圆,吓得翻滚出老远,远离保暖的热源,似在逃避仙桃村的火海:“火,火!火——”

  常天伦知道,火,光明、温暖、热烈,却给童心投下阴影,对他冷酷无情。其实,火神有灵,会深为同情。常天伦也清楚,火就像钱财一样,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倒是用火者有好坏之别。不过,类似天火成灾的,另当别论。

  箫声戛然而止,白袍谷客弹身跃离青石,飘飞到他切近,俯身拥抱抚慰:“孩子别怕,没事,有我呢。”

  常天伦仍声嘶力竭地哭喊:“火,火!火——”

  白袍谷客紧紧地搂,轻轻地拍:“孩子,火能照亮取暖,烧水做饭,就像太阳一样,并不可怕。”

  常天伦吭哧吭哧抽泣着,深深扎进前辈怀里,感觉安全、温暖、亲切。此时此地,白袍前辈是他唯一的依靠,是最可信赖的人。童心剧烈失衡的怦然乱跳,和前辈的心脉律动趋于同步,心磁共振,心声共鸣。常天伦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整个人恢复了平静。

  白袍谷客深知,要是不这样抚慰孩子,取水灭火纵然也能奏效,可毕竟是暂时的。逃避是个办法,未必是最好的,敢于面对才勇于战胜。

  “前辈救了我?那你去过蟠龙山下的仙桃村?那里怎么样啦?”

  白袍谷客听他急切三问,欲言又止,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小孩巨变。

  “孩子,尝尝烤香华?”见小家伙醒来,白袍谷客提议相询。

  男孩冷眼含恨:“请别叫我孩子。我原本叫常天伦,可是如今家破人亡,天伦之乐再难享,人这辈子太无常。从此,我改叫常天问!我想问苍天,为什么庇邪而不辟邪?为什么良善难久,罪恶难究?”

  白袍谷客一听,深有感触,不禁低头皱眉。看来,苦难催人成长,一夜之间,他跨越天真童年,不再讲童言,而说起大人话。

  “天问,快趁热吃吧。”白袍谷客从此改口,不再叫他孩子。

  孩子一夜长大,成了汉子。血债血偿,流泪有什么用!常天问不再哭哭啼啼,誓要习武报仇。

  那夜,恶魔杀人放火,使稚嫩的心灵遭受重创,幼小心田埋下仇恨的种子。幸福是脆弱的,仇恨逼迫常天问必须坚强。不知邪魔会否受良心谴责,他报仇是为良心上过得去:大仇不报,对不起父老乡亲。或许仇杀是以恶制恶,可常天问没想那么多,谁能论定个中善恶?尽管他知道,以暴制暴不够人性化,那也只能怪率先施暴者没人性。《南华真经》不能令复仇者超脱,也不能替刽子手开脱。有仇不报非君子。常天问不想当君子,却一定要报仇。不绝情又没失忆,有仇不报,他实在办不到。

  深山幽谷,爷俩相依为命,不光饥餐野果、渴饮山泉,还开荒种田。五谷杂粮,瓜果菜蔬,偶尔开荤,吃素为主。吃喝、干活、睡觉之外,主要精力付诸文武。

  常天问舞起那把木剑:黑中泛紫的桃木剑。关于这把剑,常天问有新发现。雨夜火灾后,桃木剑上竟然多了狂草铭文:龙魂。事发前,桃木剑在手,他确定还没有。灾难后暂缓哀恸,他问过谷客前辈,得知并非人家所为。

  怪就怪吧,常天问不会为此大伤脑筋,不能叫小事牵绊心思,学武修功才是正事。

  “用剑如运笔,起承转换,最好气势一贯,笔断意连而连绵回环,虚实开合而机变灵活。物壮则老,而过犹不及。凡术有法,而拘法则泥。”白袍谷客以箫代剑演练,“飞鸟凌空,周围都是出路,升沉进退,收放自如。轻功要是不行,多半剑路会受阻,如同死水穷巷,难有活力转机。天问,从今以后,你不妨每天攀岩,好增强体质,磨砺意志。”

  理论指导实践,不能光说不练,关键得干。身法、心法、剑法,硬功、内功、轻功,常天问多管齐下,全面提升。可以说,学武练功,既是他发愤复仇的必修课,也是发泄愤恨的“苦肉计”。

  危崖枯木,幽谷乱石。常天问徒手攀岩,赤膊入谷。

  起初,一天才上下一趟,而且弄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甚至皮开肉绽、骨断筋折。难为他都挺过来了,足见其心之铁,其志之坚。

  轻功越来越好,行动越来越快,常天问一天往返好几趟,那棵枯树就成了落脚地。他就地取材,用葛藤枝蔓编缀,开发出一张枯木床,先还只在这歇歇脚,后来干脆下榻于此。轻功足以令他自信、放心。哪怕睡觉翻跟头,掉下枯木床也没事,可以顺藤入谷或攀上枯木。即便直坠谷底也无妨,他身怀绝技,心里有底。

  常天问常问白袍前辈:“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报仇?”

  “贸然出去寻仇,即便找到仇人,也是自动送上门,方便人家斩草除根。想离断魂山,须先打败我,否则免谈。”看着心急火燎的小伙,白袍谷客从容自若,“另外别老叫师父,切记,我是你的陪练。”

  爷俩不论师徒,只当忘年交,互为陪练,共同提高。尽管如此,在常天问心目中,白袍前辈依然是恩师慈父。

  白袍谷客时常偷袭常天问,促使他机敏灵迅:“我才只动用拳脚,若然刀剑相加,恐怕早已血溅当场。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而仇敌对你绝对无情。背后下手、暗箭伤人不光彩,可人家不会因此而不施暗算偷袭。阴谋陷阱防不胜防,你区区小命死不起,只能提高警惕。”

  常天问情知报仇不易,可做梦都想。仇恨侵犯梦境,他时常叫嚷着爷爷、奶奶、铁叔、云姨、柔妹,惊梦恸伤。恶魔干了伤天害理亏心事,幸存者身心遭受摧残,还要受噩梦折磨。忧伤蔓延入梦,常天问梦里都皱着眉头,这样的人生也太悲苦了。尽管仇恨满腔,总不至于每回都做噩梦,偶有甜梦抚慰那颗破碎淌血的心。

  有一回,爷俩夜宿谷中篝火旁,白袍谷客终于捕捉到一丝甜笑,竟然激动得哭了。太难得了,若非入梦,只怕将是苦笑,甚至不笑。

  梦之神奇,人所共知。梦里有最怕的,也有最盼的。噩梦醒来值得庆幸,幸亏那只是梦;美梦过后则会遗憾,可惜那只是梦。梦想美好,怎奈现实残酷。

  人生之乐要到梦里尝,何其不幸,多么悲哀!既然现实令他痛苦不堪,苦不堪言,就让他甜在梦里好了。

  不想让他的甜梦短暂,白袍谷客因此而怕他醒来。

(https://www.mangg.com/id41191/219513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