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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黑青色的萧府像往常一样,逐渐弥漫了一层透着诡异的点点绿光。
绿光泛起,无数身着黑色卫衣的点烛人举着火把,行走在萧府阴暗的走廊中,开始点燃府内一盏盏的长明灯。每当萧府的烛灯全部点燃之时,夜晚,将会正式降临人间。
从萧闯的别院出发,有一条直通家主府的走廊。白日里,走廊两侧花开烂漫,虫鸣鸟叫,一片祥和。然而到了此时,却显得尤为阴暗。
一位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在宽大的黑色卫衣中的高瘦点烛人轻挪着脚步,踏在走廊年代久远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走廊尤为细长,灯与灯间隔极远。不知又过了多久,点烛人停下了步伐,执着火把的手轻抬,身侧的一盏长明灯忽地亮起,驱走方寸间的黑暗。
“咯吱。”“咯吱。”
脚步声再度响起,掩盖了灯中若隐若现的火苗传来的“噼啪”声。
“噼里啪啦。”
突地,点烛人再度停了下来。脚步声断,微小的燃烧声再度响起。
“你来了。”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血光,在点烛人唯一露出的双目中一闪而逝。
一道黑影,在点烛人手中火把散出的微弱火光下闪烁着。背光的位置给黑影提供了最好的遮蔽,使人仅能分辨出这道黑影异常魁梧的轮廓。
似棕熊般腰肥体宽的黑影本欲继续向前,然而在看到点烛人眼中闪过的血光后,当即顿住,径直开口道:“坤。今日这一番折腾,却又是为何?”
“这却该是你问的么?你等三人自有各自的命数。时辰到了你自然知晓。此廊,乃此阵之关键,莫要惊动了它们。”点烛人说到最后,眼皮轻抬,同时谨慎地用火把向上示意着。其间,他眼中血光更盛了,丝丝绿光缠绕在血光周围,顺着血光的涌动,好似快要喷薄而出。
收到点烛人的这番提醒,这道黑影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过了片刻,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像是默认了点烛人所说。微风轻启,黑影的身形逐渐退入了阴影之中,再也消失不见。
“咯吱。”“咯吱。”
点烛人持着火把,继续向着下一处长明灯行去。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再度奏响,盘旋于阴暗走廊四周,久久难以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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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历奉仙五年,三月初五。
仙佑城远超往日热闹非凡。井然有序的一条条主干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小贩和来往的行人。
“瞧一瞧,看一看喽!今日奉仙奉仙宝喽!”
“你这是仙宝?怎个卖法?”
“哎唷,这位先生一看就有见识。这仙宝啊,可是那日我......”
今年的奉仙节不同于往,乃是十年一度,意义非凡。为了赶上接连而至的渡仙日,附近城池村落的长者纷纷带着小辈提前赶往仙佑城。缘是方圆万里,仅有的一处仙迹——接引池,便在这仙佑城皇城前方不出五百米处的一座巨大的广场正中。
仙佑城的居民似乎看准了商机,纷纷拖家带口出动,淘出一些积攒了多年的小物件当作仙品来卖。世俗间通讯来往不便,加上小地之人孤陋寡闻者居多,故而受骗者比比皆是。这也使得不少买家事后往往对着眼前这让自己掏空了腰包的“仙品”顿首长嗟,追悔莫及。
鼎沸的人声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在空中向着仙佑城四周扩散,波及到邻近的几个小城。小城中刚过二十的少年或是无法远行的幼童听到这股嘈杂的喧闹声,皆是向隐藏在大地身后的宏伟城池望去。人世不公,在这一刻,从他们充斥着嫉妒或渴望或低落的复杂眼神中宣泄而出。路过的大人们看到他们这番模样,皆是叹息一声,上前安慰着:“有舍有得。此处不公,却自有各自的好处呐!”
分明是没得舍,又哪里来的得呢?人呐,总得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先学会找借口哄自己呐!
对比着外界的哄闹,萧府秩序依旧。唯一不同的是,萧家的人个个好像行走得更匆忙了些。
在主子们常去之处,仆人丫鬟脸上挂着少有的笑脸,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搬凳挪剪,张灯结彩。各处主事的下人则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盘算着怎般布置才能讨得主子们欢心。
如此这般,平日里略显寂静的萧府突地有了股喜庆的味道。少有的欢愉气息盘旋在空气中,直叫人心中生出几丝甜意。然而,却有一处例外。
萧府内院的一处别院中,几个下人颤巍巍地围作一团,抖弄手中的花纸,咬着耳朵相互商讨着该如何布置。说话间,几人似是有默契一般,接二连三地偷偷望着花园亭内一动不动的主子。
只见一位面目清秀的丫鬟低声对着周围的一位丫鬟道:“你说这花纸是这般弄吗?......唉,我可偷偷告诉你,你莫要与别人讲了。咱们的小少爷啊,自从昨日从主子府里出来,便在那亭子里站着,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到如今,已有一日了呢!”
被咬耳朵的丫鬟闻言,面色大惊,转头偷偷望了不远处萧闯显得孤单的身影,见他并未察觉,这才扭过头来,略带焦急地回道:“你想害死我不成!小少爷的名声我可是入府前就有所耳闻!让他听着了可怎生是好?”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入府时日尚短,可不懂我们的闯少爷呐!闯少爷在外的名声虽差,可对我们萧府的下人,可好着哩!有时呐,听着那些传言,我都想为少爷鸣不平呢!想来,少爷应是被一帮坏朋友给拖累了呢!诺!诺!看什么看!看你那个胆小劲儿!哎,再看可真被少爷发现了呢!”见身侧丫鬟一脸的惊慌,先前的清秀丫鬟禁不住笑了出来,直打趣道。
“真的?”
“骗你是小狗!”
“肯定是假的!你又是如何知道?”
“这......哼,反正我便是知道!”
“哦......我知道了!嘻嘻!”
“哎,你知道什么了!你说啊!”
......
两个丫鬟,竟相互调侃起来,说着说着,手上也不老实,径自开始给彼此搔起痒来。
“大胆!拉拉扯扯!干什么你们!不要命了!”
一旁较为年长的丫鬟正一筹莫展之时,忽觉一阵嬉闹声传来。定睛一看,这还了得,两个自己管下的小丫鬟在自己不注意时竟完全忘了身旁还有一位正闹着脾气的主子,在一旁大大咧咧打闹起来。当下心中一急,尖声喊了出来。
这不喊还好,刚喊完这声,年长丫鬟心觉不对,冷汗登时流了下来。这两个丫鬟打闹便罢,回去自会责罚。可萧府对下人甚严,如今自己一声大喊,若是扰得闯少爷不悦......霎时想了个通透的主事丫鬟这便慌忙拉着两个仍在愣神的闹事丫鬟小跑到萧闯身旁,扑腾一下跪倒在地,颤声叫道:“闯少爷,是这两个丫鬟打闹,婢子气急之下,这才......这才......”
一旁的两个丫鬟被晕乎乎地扯到萧闯面前,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又被扯到地上,差些被磕个脑门子出血。不出片刻,缓了一口气的二人相视一看,这才明白了什么,当下大惊失色,纷纷张口推责,直急得刚来没多久的丫鬟心血冲脑,差些就哭出声来。
过了半响,此起彼伏的吵闹声终是渐渐低了下来。期间,萧闯竟一言未发。这却使得主事丫鬟心中毛毛的,已开始打算着打包哪些物件回乡下了。又过了片刻,两名丫鬟在萧闯的沉默下,彻底失了底气,互相瞪了一眼,便双双低下头去,不再吭声,像是认了命般,甘愿受罚了。
直到此刻,主事丫鬟才觉出了一丝蹊跷。她抬起眉头,偷偷向萧闯望去。只见萧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仿佛对方才身侧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已然一副痴傻模样。
见萧闯这般模样,主事丫鬟内心顿生不妙,一种想法隐约盘旋在她的脑海。
“闯少爷,莫不是......痴傻了吗?!”
想到此处,她赶忙抬头,壮着胆子对萧闯大声叫了几句,却依旧无人应答。
“呼!”
一口冷气,顿时从三位丫鬟鼻中发出。听得彼此间不约而同的冷呼声,三人大眼瞪小眼,一种不妙的情绪,缓缓在心间滋生起来。
一想到心中那个极度不妙的念头,三人哪敢再耽搁,也不知是谁先带得头,纷纷起身向着萧闯靠拢而来。待靠近后,便摇起了萧闯站了一整日显得有些僵硬的身躯。同时边摇口中还大叫着:
“闯少爷!”
“您怎么了?您醒醒!您醒醒!”
“不好了!来人了!!救命了!”
三人尖锐的声音嘈杂在一起,像是投入湖水中的巨石,引发了连锁的效应。周围的人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闻声寻去。一传十,十传百,如此这般,赶往萧闯别院的下人竟越聚越多,渐渐围满了整座别院。
萧府的秩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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