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多的地方,应该越是热闹的地方。正如深山老林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幽远僻静,而闹市则往往是那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处。
不过,今天的平安客栈却是另一番奇异的现象,说是奇异,因为平安客栈现在的光景和我们平时的认知正好恰恰的相反。
平安客栈今天来了三拨人,三桌子的客人。人数最多的一桌正好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坐满了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八个人,七男一女,七老一少。人数最少的一桌也坐了一个人,一个又脏又臭又丑又老的怪老头。
七男一女、七老一少的这一桌,虽然是人数最多的一桌,但却是最为安静的一桌。他们人数虽然最多,但是却是最低调的。他们自打进入客栈,就悄无声息的挑了临近窗户的一桌,然后也是安安静静的点菜,上菜,吃菜。
最中间的一桌,仅仅只有三个人,两个大汉,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小姑娘,端着甚是俊俏。虽然仅为三个人,但这里却是十分的热闹,只听得两个大汉一个小姑娘三人之间的酒杯来来往往,碰撞在一起,“来,干了这杯!”“好酒!”觥筹交错,三人像是喝水般直往那肚皮子里倒着酒,竟无半分的虚假之态,直叫旁观者亦是看着一阵哑口无言。世界上哪有这样糟蹋好酒的人,这些人若不是疯子,那恐怕他自己就是疯子了。
如果用热闹来形容第二桌的话,那么这最后一桌用火热来形容也就一点也不为过了。可是,偏偏的这最后一桌,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又脏又臭又丑又老的怪老头。明明是一个人,却是整个客栈最吵的人。“好酒!”“好肉!”每喝一口酒,他就会高喊一声:“好酒!”每吃上一口肉,他必喊道:“好肉!”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好酒好肉,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里有个人。
我们是不是太寂寞了,在寂寞久了的岁月中,生怕被遗忘,所以总会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动作出来,吸引他人的目光,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这是很多人的生存之道,但背后又是一种怎样的心酸,一种人类深沉的悲哀。
这个又脏又臭又丑又老的怪老头显然现在已经成为了这里面最可怜的人了,众人自也不会和一个可怜的人计较。这个又脏又臭又丑又老的怪老头,显得倒也是清闲自在,如若无人般,啃一口肉,品一口酒,喊一声。可是,他喊得越是大声,偏偏愈发的显得那么孤独。
三张桌子,三桌子的人,各个桌子的情形不尽相同。一桌人数最多,却是最为低调神秘;一桌两个大汉和一个迥然不同的俊俏娇小的小姑娘,杯与杯之间的碰撞,竟是万丈的豪情四射;一人一桌,竟如无外人所在,一人之声盖过世间的纷繁嘈杂,竟是潇洒不羁,不入世俗之流。
临近窗户,七男一女,七老一少的这张桌子。上面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菜以及香气扑鼻而来的烈酒。虽然是偏僻遥远的边塞之地,但这菜肴却绝不低于中原之地,这酒也绝不输于好酒之列。只见这小小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蒸鹿尾儿、烧花鸭、卤煮咸鸭、熏鸡、炝芦笋、八宝丁儿、炒蹄筋儿、浇田鸡、清蒸翅子、红肉锅子、挂炉羊、红丸子、炸丸子、红炖肉、酱豆腐肉、蒸羊肉、酱羊肉、熘白杂碎,还有尘封十年的上等好酒竹叶青,当真是毫不逊色,丰盛至极,真是一场豪华的大餐。
菜还在往上直冒着热气,酒香已经穿透坛子散了开来。菜,好菜;酒,也是好酒。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动手,这八个人只是盯着这桌热腾腾香气扑鼻的酒菜,竟无一丝的动手之意。仿佛这桌酒菜就只是拿来看的,仿佛看着这桌的酒菜,就会饱了。
八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又仿佛不在那儿。真不愧是静若处子,唯有着其中一对年轻男女不时地低耳交谈着,眉宇间神情四溢。
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缓缓地抬起来,淡淡地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七个少年,当他的目光转到正在窃窃私语的那对少年时,眼睛忽的变得温柔下来。
老者收回目光,缓缓道:“连日来的赶路,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开始吃饭吧,吃过后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老者的话就像命令一样,话音刚落,齐刷刷的八个人同时动了起来。与此同时,桌上的烧鸭、熏鸡、烤羊腿什么的,也都像是活了一般,在筷与筷之间,飞扬激荡。
他们人虽多,但吃起来却仍然悄然无声。他们坐的很端正,咀嚼着也是很仔细,就像是艺术家在精心的雕琢、润色自己着心爱的作品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很难想象他们是连日赶了几天几夜的人,因为风餐露宿了几天几夜的人,一碰到热乎乎的美酒佳肴,绝不会像他们这样慢条斯理的吃。可是他们偏偏吃得很是文雅,菜是小心翼翼的夹起,轻轻地放入嘴中,再细细的咀嚼,而酒更是小口小口的抿下去。明明是八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却给人一种只有一个人在吃饭的怪异感觉,只因他们的动作太过的整齐一致了。
凭杨大胆的眼力,如果这些人不是书香门第,就是武林世家的人。因为只有这样家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修养。像这样的人,他们从小在严厉的家族门规中,在历代先辈们的熏陶下,他们自然而然的已经将自己当成有修养、有身份的人了,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被当做这样的人来培养的。
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越是有修养、有身份的人,越是将“规矩”二字看得越重,当然不仅仅只是停留在看上,也真真切切的做到了名家之风范,同时也将自己牢牢地囚禁在这“规矩”的方寸之中,往往失去了人性的洒脱自由。我不知道这是那些自称修养的人的悲哀,还是人类的悲哀,亦或是人类最大的成就,最大的幸。
越是有修养、有身份的人,往往越是谦虚,越是谦恭有礼。但谦恭有礼的人绝不都是有修养、有身份的人。王小二在招呼客人的时候,也是十分谦恭有礼的,必躬屈膝的,但他绝不是有修养、有身份的人。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只是黄沙中一家平安客栈的小伙计,这个显然就已经够了,他的的确确不可能是有身份、有修养的人了。
有修养、有身份的人,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有得讲究的,那是从规矩的宝盒里求来的。坐要有坐的样子,站要有站的样子,说话要有说话的样子,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所以,我们又可以大胆的推断出,这一桌的人都是有修养、有身份的人。
只听其中那个唯一的女孩撒娇的夺下老者手中的酒杯,娇嗔道:“爹爹,不要喝酒了。喝酒对身体不好,再说我们这几日的奔波劳累,您还是不要喝了吧!”
老者原本紧皱着的眉头,忽然间舒展开来,柔和的看着少女,笑道:“雁儿,无妨无妨,爹爹绝不会多喝。”
一般说自己不会喝的人,都还没有醉,只有那些已经醉了的人,才会拼了命的要喝,就像飞蛾扑火,纵死不悔。所以历史上有很多人大醉三天三夜,最后一命归西。惊鸿一瞥的转身,虽然留给了后人深深地惋惜,但这更多的是令人肃然起敬,这样的人生是豁达潇洒,才亦有如此来也潇潇,去也潇潇的洒脱,令人高山仰止、古今惊叹。
说着,老者又重新夺回酒杯,一饮而尽。
被唤作雁儿的女孩焦急道:“爹爹是不是在为这次联盟除魔之事...”
雁儿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坐在身旁的少年拉着手臂制止了,老者也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瞪着雁儿,道:“雁儿,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随意在他人面前的提起,更不能胡言乱语,否则...”
说到这里,老者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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