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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一直也没来，电话打不通，往厂家老总的电话打也没打通。我们也懒得理会难得清静一会儿。快中午的时候，鱼头气喘吁吁地来了，他带来了一纸包的钞票。我见了是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事啊？昨天还逼得我们去寻死觅活地去冒险，今天却连续两笔数量不小的人民币摆在我们面前，人生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啊！
“咋回事？”谭鱼头怀疑地问：“我以为你们得抱着我的脑袋啃一会儿呢，怎么我看不出你们有多大的兴奋劲啊？”
“钱已经弄到了，然后娟子和你又各拿出一笔来。”高健哭丧着脸说“你们以后别弄这样玄的事儿行吗，要出钱早点拿来啊！”
娟子不笑了，对我说：“真的吗？怎么没对我说过？”
“没来得及呢，我有个朋友去外地回来了，他发了笔小财，正好昨天我一提这事他就帮忙了。”
“早说我何必跟我爸妈吵架。”
“我领你情，娟子。还有你鱼头。你快结婚了，别借那么多外债了，正好我弄到的钱这次也花不了，给你点置办结婚用吧。”
鱼头面沉似水，他平静地说，中午了你们都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我说不用了，难得今天有钱了这么宽裕，我们中午去外面饭店吃顿好的。鱼头象是没听到我说话一样，转身径直地走进厨房。我和高健许晋他们面面相觑，鱼头不是这样的人啊，这个胖子大肚佛似的不笑的时候都少见啊。
娟子说：“我去看看。”她毕竟和鱼头拐弯抹角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戚关系。
半天,她出来了，说：“鱼头在那哭呢。”
我们乱七八糟地冲进厨房。胖子背对着我们，手在脸上抹了几把，转身又恢复了习惯性的微笑，骂我们：“草，从来没见过你们下厨帮忙过，怎么今天全进来干啥想造反啊还是饿急眼了？”
“别装了你，脸上还有鼻涕呢！”高健骂骂咧咧地说：“谁欺负我哥们儿了？必须让他变成植物人！鱼头，说，是谁？！”
“你当我是吃素的和尚啊？谁敢欺负我啊净我欺负别人了。”鱼头说。
“出什么事了？鱼头，肯定和这钱有关，你要是把我们当朋友就说说钱是哪儿来的。”我说。
“我把房子卖了。”
“那你结婚怎么办？”
“不结了。”
“分手了，她走了。”
谭鱼头为了筹到货款，卖掉了刚买的房子，而且为了尽快脱手，他只卖到了买进价格的八折。他的对象我们也都见过，是一个挺瘦挺矮的还算很清秀的女孩子，家庭经济条件非常不好，下面还有父母超生为她所带来的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自己非常努力，是她们村里第一个考上某重点院校的外语系大学生，毕业后成了一家专为日本生产贴牌电子产品的公司的一个小主管。谭鱼头非常爱她。
他卖房子之前还找她商量，她很坦率地告诉他：“要么分手，要么你就去卖。”
我们猜想谭鱼头用尽了软硬兼施或温柔蜜语或撒泼耍赖甚至哭嚎等各种手段，但那小女子就是不为之所动，打死不悔的强悍精神也就是我们小学课本中学到的女英雄所能比拟。谭鱼头是毫无办法，好脾气的人其实一般脾气更倔强，谭鱼头少见的愣头愣脑地扭头就走，从来都对人温文尔雅的他还撂下了句狠话：“你要是不念咱俩的旧日情分就分手好了！”
那应该是昨天的下午，那小女子就从他们新买的房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晚上，谭鱼头就接到了电话，是从清末以后曾经沦为某西方国家殖民地的一个沿海城市打来的，那小女子告诉他，她已经飞到了这个城市，她已经跟主管申请调动了，在这里她能得到更好地发展。言辞间毫不委婉地告诉谭鱼头，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即使没有没有这件事，分手也是早晚的事情。她看不上鱼头的鼠目寸光，对未来完全没有规划，即使是对眼前的事情处理也是完全混乱的；一个没有野心的又愚蠢的男人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家庭的贫苦从小就告诉她：财富到什么时候都是人生所追求的目标，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她还理智地表达了对我们的轻视：一帮只会争强斗狠的混混，最后必然沦落要社会的最下层。“你们早晚出事。”她告诉鱼头。她已经完全把鱼头看成是和我们一样的社会垃圾。
谭鱼头是抽泣着跟我们讲这件事情的，这小女子是他的初恋。我们所有人都抽着烟满屋云雾缭绕，娟子躲到了门口远远地看着。
“这样的女人你还打算跟她过一辈子？”娟子能看上眼的人很少，她说：“我感觉这事儿应该庆祝才对。”
“太狠了。”高健喃喃地说，他一拍鱼头的肩膀“哥们儿，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娟子跟她一比就是小猫遇见老虎简直是太可爱了。您估计也就是她人生道路中的第一级水泥台阶。”
“你这是在夸我呢吗？”娟子翻着白眼听着。
“危险！”我的预感一直很准的“高健卧倒！”高健倏地伏在桌子上，一个空酒瓶子在他后面的墙上爆裂开来。高健吓得脸色苍白，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收回我的话。”
“都别闹了。”我说：“不过娟子和高健说的很有道理啊，……呃。不是对娟子的评价我是说对小莉的评价。”我眼睛的余光瞄见娟子的手在门口的窗台上摸着什么。小莉是刚甩了谭鱼头的那姑娘的名字，全名刘晓莉。
“就是。你们不知道，那个刘晓莉上大学没生活费没钱吃饭饿得直哭，到车站的快餐厅捡别人吃剩的被我表哥看到帮了她。四年大学下来所有费用都是鱼头出的，现在又嫌他没钱没前途了。”娟子愤愤不平地说。
“人人都不喜欢贫困的生活，她是从小就受苦怕了，她……她也没什么错的。”鱼头用纸巾醒着鼻涕为小莉辩解，说着说着就有抽噎起来。
“我就是不能没有她。”他说。
“男人都这样吗？”娟子问我“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哎几年的感情呢，换我我也得哭。这不丢人。”我仔细想了想说“我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我觉得吧。男人爱钱没问题，女人爱钱也没问题。不过要是娶了太现实太功利爱钱如命的老婆，那就有问题了。”猪头谨小慎微地说完之后害羞地瞅瞅我们：“我不会讲大道理也不会劝人，可是我觉得好象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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