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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忽然夜闻仙
等秦天回到府中，已接近傍晚，而这个时候各家各户已经准备吃饭了。秦天在饭桌上望着秦父微白的双鬓，忽然想起秦父之前说过的话，心底微微一沉，竟有些害怕。
秦母自秦天三岁时辞世，在秦天的记忆中淡出已久。而秦父在秦母病逝后并无续弦之意，故而在秦天的记忆中多是父亲无时无刻关心着他，照顾着他。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其他家庭的父子般拥有隔阂，反而亲密无比，二人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而秦父今天所说的话显然是有事瞒着秦天，这令他很不舒服，同时心里还有一些害怕，但又说不出这害怕是什么。
这令秦天的心情甚是烦躁，躺在床上许久时间也毫无睡意。无奈之下，秦天只好起身读了会儿《论语》，这才使得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但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就是秦天十六岁的生日。这天晚上，在饭桌上，秦家父子二人一言不发，各顾各的闷头吃饭，并不像以前那般融洽。吃完饭后，秦父放下碗筷，注视秦天良久时间，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良久以后，秦父叹了口气：“唉，跟我到书房来。”秦天闻言垂下眼帘，轻轻吐道：“是。”
书房在秦家一直是重地。即使秦家推崇文学之风，但对于秦家子弟来说，书房也不是他们所能来到的地方。那是秦家家主与族中权老商议大事的地方。秦天虽进过书房，却也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如今与秦父一同进书房，却还是头一回。
秦父将秦天领进书房后，将房门紧闭，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秦天。秦天发现，最近父亲总是看着他，好像自己会突然离他而去，这令秦天感到不安。
秦父缓缓将目光移开，端起桌上的茶杯，吹散飘浮在上面的茶叶，看着茶叶慢慢沉入水底，道：“天儿，你可相信，这世上有仙？”
秦天微微一愣，他可不信父亲这般与他相谈，只是为了讨论这世上是否有仙。思索良久以后，秦天回道：“父亲，孩儿并不相信这世上有仙。须知怪力乱神，这世上确实有许多能人异士。只不过他们的实力被百姓夸大，才会有仙人一说。”
秦父摇了摇头：“不，这世上确实有仙人。你可知道你太爷爷秦昊？”秦天目中露出尊崇之色：“太爷爷秦昊，虽是一名秀才，但一生结友无数，更以其生平经历写了《浮梦一生》一书，为百姓津津乐道。”秦父微微一笑：“不错，但你可知道，你太爷爷曾经见过仙人？”秦天闻言大惊，双目瞪圆：“这......”
秦父负手站起，在屋中踱了几步，道：“当年，你太爷爷赴京赶考，在途中的一所旧庙，遇上一名身负重伤之人。此人当时奄奄一息，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但你太爷爷不忍心一条生命就此消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人救活。那人感激你太爷爷的救命之恩，便把他的来历告诉你太爷爷。
原来此人是修仙门派的一名金丹道人，他早年曾与人结怨，后来成就金丹大道，便决定找那人了结恩怨。却不曾想被仇家暗算，若非遇到你太爷爷，早就魂归黄泉了。此人决定报答你太爷爷，许他以荣华富贵或是无上权力。”
秦天闻言略作思索，似是猜到了某种结果，压下心中的狂喜，细声询问：“那不知太爷爷许下什么愿望？”秦父看了看秦天，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一些了。不错，若是你太爷爷真的选择了这些，那么我秦家就不止眼下这点规模了。你太爷爷当时说：‘财权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浮云，我赴京赶考也不过是为了证实我的才华。不过，若前辈真的有心，可在我的直系后代中选出有缘人继承您的仙钵，三代即可。若是无缘，也是我等无福消受。’”
停顿了一下，秦父喝了口茶，看着秦天，继续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爷爷，我和你都有成为仙人的资格，而那位仙人会在我们十六岁那年来此，看看我等是否有资格修仙。只可惜我和你爷爷天资愚笨，此生无缘修仙。而你，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秦天闻言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若......我也无资格修仙呢？”秦父闻言眼神一黯：“那你就用心读书，等你考取了功名以后，我秦家照样可以辉煌。”“若我有资格修仙呢？”“......那我秦家则会流芳百世，但你我父子此生绝无相见的可能，包括你的那些朋友。”
秦父看着秦天，补充道：“若想成仙，首先就要斩断七情六欲，无欲无求才可以成仙。且山中岁月无甲子，一旦你修炼起来忘记了时间，等你出关的时候，看到的也许只是我的一堆枯骨。你还有一晚的考虑时间。若无资格成仙，便在家中安心读书。若有资格成仙，是去是留则是你的选择。为父知晓你的性格，并不想成为你的羁绊。”说完便转身离开书房，只不过那背影愈发地苍老起来。
秦天望着秦父越来越远的身影，紧抿着嘴，痛苦的闭上眼。
知子莫若父，秦父与秦天生活这么久，自然知晓他的性格。若是秦天不知道这世上有仙，那么他就会按照秦父为他安排好的路走下去。赴京赶考，甚至一举成名，光宗耀祖。但是若他知道世上有仙，在他面前呈现新的世界，那么他会忍不住探索。即使没有修仙的资格，他也会出去闯荡，寻找修仙的机缘。所以秦父才会说出那般话。
秦天是他的儿子，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想把秦天呵护在手心，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但他知道，秦天是只鹰，是不甘于束缚的存在，他不想成为他的羁绊。每一对父母都希望永远陪着自己的孩子，又希望他们能成长，人生就是这么矛盾。
秦天回到房中，躺到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天的内容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在今天之前，他对于神仙之流一直是不屑一顾的。而到了明天，这个观念会被他亲手打破。想着书中对神仙的描述，他已经开始向往那修仙的世界了。他想离开这里，但离开之后，这里就会剩下日渐衰老的父亲，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兄弟了。
若不离去，安于现状，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一生如此平淡，如此碌碌无为。他向往那修仙的世界，期待那神秘的未来。
秦父自以为最后的那句话会减轻秦天的负担，却不知道，正是这句话，使得秦天倍受心灵上的谴责。秦天躺在床上，许久无言，最后喃喃吐出：“仙......”随后便被无边的夜色所淹没。
人生之中总会经历无数次选择，也许，在别人看来是错的；也许，在自己看来是对的。但是，对与错，谁又能说得清？
今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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