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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渐渐落到天堂山上。
陡峭的山壁,几乎成了垂直的角度。本以为这里的高度已经足够惊人了,低头望去,故乡的云层却还在数千米以下的地方,如系在腰间的围裙般,将这座山环绕。
伸出手掌,小天攀住山岩,想借机休息一阵。灭却没有停下来,羽落术的魔力未散之前,他将一直匀速向下坠落着。照这个速度,根本不知何时才能落到地面上。
周围的温度,此刻低得有些吓人,比之前在高空飞行时,还要寒冷得多。纵有一副强大肉体作为后盾,小天竟也开始瑟瑟发抖。他攀附山崖的那只手,还没过几秒就已冻得乌青。小天试着吹一口气来暖暖,哈出的,却是一片毫无温度的白雾。
“走吧,不要停留。为了不让凡人接触此地,这里的禁制多得吓人。”灭在下坠过程中对小天道。
“你不早说?”小天抱怨道。
灭没理他,他直接散去了身上的咒语,整个身子骤然加速,急速往下坠去。
“喂,等等啊!”小天见状,也散去了羽落术。他双腿奋力一蹬,将身子匍匐朝下,如同老鹰扑食般追了上去。
下坠的过程中,小天根本睁不开眼。寒风如刀,割痛他的脸庞。恍惚中,厚厚的白云离自己越来越近。十数秒后,他一头栽进了云层。其间,灭一直在前方引路,他只管跟随着灭的身影,果然不用几秒,小天就穿透了云层,从下方冲了出来。
这一下,他看见了地上的世界。
只见那白雪皑皑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仿佛簇拥在一起取暖的羊群。视野之内,除了雪的白山的黑,再无其余颜色。至多,在山峰与山峰交错的山谷里,有些细小的河流,如同银白色的小蛇,蜿蜒爬行着。这个时候,大陆两头的朝阳正冉冉升起。光芒洒下,在山峰的峰尖上,留下一撮美丽的霞光。如此美景,小天又不由得看痴了。
从痴然中缓过神后,小天又惊讶地发现,天堂山消失了。
从云层里冲出来后,那座直冲云霄的山峰,竟再也不见影踪。难道真如灭所说,那座山受到过神力的加持,是不能为肉眼所见的吗?
这时,飞在前头的灭,挥舞衣袖,指向了东方。
小天艰难地转头望去。那边有一座雪山,山势极为挺拔,峰尖却趋于平缓,是一个理想的落脚处。
于是小天调整了身体,重心往后压了压,身体下坠的轨道也由此改变。
两人朝着那座雪山的山顶坠去。
就这样,又向下坠落了数千米。盖满白雪的山头,眼看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天忍不住开始紧张。体内那颗不安的心脏,早就在拼命的跳动。小天知道,自己必须集中十二分注意,否则等待自己的,只有粉身碎骨这四个字。
也就在这时,飞在前头的灭动了。
黑色的魔力,在他的蓝色长袍中若隐若现。他伸出右手,袖口里飞出一把白色骨矛,急速朝山峰射去。几秒后,那骨矛先一步落地,如同一根铁钉,狠狠刺入岩石之中。
接着,骨矛“啪”的一声碎裂了。大团黑色雾气,从骨头内部喷涌出来,一眨眼,覆盖了小半个山头。灭不紧不慢地念出咒语,随着声音,他下坠的身体开始淡化,最终消失。
山顶之上,那团黑雾则开始凝结,塑形。最终,形成了灭的摸样。
灭安然落地,小天也不敢再拖延。他心念一动,半空中,无数雾气聚拢了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雾蛹,将他包裹。下一秒,雾蛹碎裂开去,一双巨大的云翅,在他的背后凝结出来。
小天扇动这双翅膀,不可抗拒的上升之力,同样是稳住了他的身子。这时低头看去,自己离雪山之巅,竟只剩不到十来米的距离。
若再晚一步,可能就要倒霉了。小天暗自庆幸,同时,在平台上落下脚来。
环顾四周,只能看见漫天的白雪八方飞舞。山风一阵又一阵,呼号不停,只有在风力停歇的某个瞬间,才能勉强看清远方的事物。高昂的雪山一座连着一座,将自己围拢。至于何处是南北,何处是东西,小天一概分辨不清。阳光投射过来,雪峰顶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接下来怎么办?”小天问灭。
“往东南方向走,先出了雪山再做打算。”灭说着,却没有看着小天,而是昂起头,仰望天空。
小天跟着抬头看去,借助良好的视力,他一眼就瞥见了苍穹顶上,一只巨大的猎鹰,在围绕着这座雪峰盘旋翱翔。发觉小天二人在打量自己,那猎鹰才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它盘旋一个圈,接着就向着远方飞走了,消失在另一座雪山的山峰背后。
灭不知为何轻轻哼了一声,问小天道:“你想不想回家乡看看?”
“可以吗?”小天奇道。
长期累积下来的经验告诉小天,回去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从自己背离神殿的那一刻起,家乡草木镇,就一定处在了齐暮安东教廷严密的监控之中。
“我当然想回去,但是,应该不太容易。”
“怕什么?有我在。”灭轻描淡写地道,看样子信心十足。
小天只得一笑。
“据我所知,你的家已经被人一把火烧掉了吧?”
“是啊。”小天回答。灭一提到这个,小天又不禁回想起往事来。震东的一把火,把自己的家给烧成了灰。为此,还连累了两个无辜的人。“家倒不要紧,我就是特别想见爷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去看过他。”
小天清楚地记得,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震东和他一起,将爷爷埋在了离长鞭城不远的一片松林中。时间匆忙,小天也来不及做墓碑,只得用一块巨石当做标记。只可惜到达神殿后,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不是不想,而是害怕自己又会忍不住伤心,外加上训练的忙碌,让他没有回去的机会。
“你爷爷的事,我略有耳闻。似乎,你一直把我的一位朋友,当成杀你爷爷的仇人?”
“难道不是吗?”小天这才想起,自己巴不得手刃的仇人,就和灭是一伙的。
“是与不是,我可不能告诉你。我的使命,只是将你带回凌霄城。”
“料你会这么说。”小天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纠缠。只因他脑海中还存有疑问,那日帝摩尔特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他下不了定论。
灭道:“既然想知道答案,那就不要再拖延。你早一点到凌霄城,也就早一点明白。”
说完,灭念起咒语来。不消一会,无数根森森白骨,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和召唤骨龙时的情景相似,这些白骨由那无形的意念操纵着,不停的碰撞,组合,不一会,一只骸骨巨鸟已然成型。
灭身形一跃,轻轻落在巨鸟背上。他转过头道:“接下来的路,你自己飞吧。我得保留一些魔力,接下来这几天,指不定会碰见什么麻烦。”
“恩。”小天点头。他当即召出羽翼,跟着灭,向着远方飞去了。
***
神殿深处的沉吟之厅里,大主教行远不像以往那般和颜悦色了。
他正愁眉紧锁地端坐着,似乎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偏偏,没有人来为他分忧。眼下,他不断观望厅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奇怪,怎么还没有消息?”他自言自语。
刚说完,厅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神殿祭司,从门外走了进来。来人将帽檐盖过头顶,脸部深陷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相貌。
行远看见了他,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他合上门。灰袍祭司转身将门合上,接着走上前来,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到了。”
“在哪?”
“就在雪山深处,天堂山脚下。”
“……”行远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不出齐迦所料,他们的确是从那里回来的。”灰袍祭司接着道。
“这次的行动,你也跟我一道去吧。用你的能力,说不定更有把握。”行远反倒说起了别的。
“不了,这次是明劝。明劝不成,才轮到我出手。我可不想太早暴露出来,免得他们防我一手。”灰袍祭司摇头说道。
“这样……”行远挑了挑眉毛,轻轻呼出一口气,样子略显无奈,“那行,随你吧。”
“另外,与小天同行的,就是那个叫‘灭’的死灵法师。”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这也不足为奇。”行远淡然一笑。
“这也正是教皇所担心的。”灰袍祭司意味深长地道。
“担心也没有办法,只能用我这身老骨头,去和他拼一把了。”行远继续说。
“你口气倒是挺倔,我倒想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有什么打算?”
“我马上就会出发,先到河对岸去。等你失败了,他们就将把小天带过去,我得在那边找到机会。”灰袍祭司不紧不慢说着,似乎将行远的失败当成了必然。
行远又一次沉默。
“离下一届换届选举不远了。怎么样,可对教皇之位,有什么想法?”灰袍祭司用十分怪异的语气问。
“怎么问起这个?难不成有人,让你来探探我的口风?”行远还以一个暧昧的笑容。
“你想得倒是挺多。我对这些可没兴趣,不过我得提醒你,不要操多余的心,知足常乐。你的那个好徒弟,以后还得靠你撑腰呢。”
听到这,行远脸上有一抹怒意稍纵即逝。
“怎么?生气了?”灰袍祭祀将行远的不快收入眼中,说话却还是丝毫不让。
“你这就是在操多余的心。”行远说。
“是么……”灰袍祭司嘿嘿笑道,“也对,这轮不到我来插嘴。不过,我还是得好心提醒你一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得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了,否则……”
“应该面对的事,我绝不会逃避。”
“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行远。”灰袍祭司的语调,这时又放松下来,“好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等一会。”
“怎么?”
“震东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你应该清楚吧?”
“是。”提到这个,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在小天的问题上,理亏的总是我们。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小天主动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主上了。希望主上是对的,否则,我死后要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人?”行远说到这,闭上了眼,“我这辈子,罪孽深重,有什么责罚我也心甘情愿接受。只希望,如果日后有人提起我行远,还有人愿意为我说上两句好话……”
***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随之升高了不少。剃刀城内,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在街头巷尾忙活起来。齐暮安东神殿前方,有一片半圆形的巨大广场。此刻不少信徒聚集于此,各自三五成团,谈天说地。
来来往往中,还有为数不少的神殿禁卫军。
神殿禁卫军,一律穿着威风凛凛的银色铠甲。他们每十人组成一组,在神殿周围不分昼夜地巡逻。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他们便即刻将其捉拿。
但是怎么样的人,才算是形迹可疑呢?
倘若真是敌人,不至于会傻到在白天,明目张胆地接近神殿吧?
话虽如此,这两天又的确和往常不大一样。昨日,教廷从城外守军中抽调了五百人,分成五十组进城巡逻。神殿四周,更是增派了近一倍的人手巡视。问起具体原因,却又不见交代,弄得士兵们好不紧张。
“喂,你们看那家伙,好像有点可疑啊。”这会,神殿门口的一名士兵发现了异常。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广场中央,真有一名男子,显得与旁人格格不入。
那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上身穿着灰色的短衫,下身一条亚麻长裤。身材倒不算壮实,反倒有些瘦弱,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他笔直地站在那好一会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士兵接着说。
这支队伍的头儿听了,摆了摆手,众人会意后,往那人身边围过去。
“嘿!你,说你呢!哪来的?干嘛站在这不动?”头儿率先发问。
谁知男子置若罔闻,还是呆呆站在那。他不答话,也不做任何动作。浑身上下,一双异于常人的绿色眼眸,死死盯着前方。他的目光,穿过围在周围的这些士兵,看向神殿大殿。
大殿是没有围墙的,十二根巨大石柱支撑起天花板。人只要站在广场上,里面的一景一物一览无遗。其中,高大的齐暮安东神像最为显眼,但这人,显然并不在意那座神像,而是在神殿里寻找着什么。
这会,士兵围了上来,看热闹的人也就多了。人群让开一个圈,在一旁指手画脚,窃窃私语,静待事态的发展。
“喂!哑巴啦?再不说话,我可绑你了啊!”头儿见那人无视自己,说话的语气也更重了。
就在这时,大殿出口处,一名裹着灰色长袍的神殿祭司走了出来。他步履匆匆,仿佛正要出去办事。只不过他将头部掩入帽檐之下,没人能看清他的相貌。
这会,神殿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灰袍祭祀,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他的脚步明显一缓,同样是看了过来。
“成!你不说,那就到牢里慢慢说吧!”士兵头儿冷声喝道,“动手!”
话音一落,士兵们拔出佩剑,小心翼翼地朝男子走去。
这时,那神秘男子却是笑了。笑容很浅,几乎不能察觉。
他绿色双眸中,有一道精芒闪过。下一秒,异变突生。只见他以极其夸张的弧度,张开了他的嘴巴,整个脸庞,因此变得扭曲异常。额头上皱纹丛生,双眼更是拉成一条细缝,紧接着,从他大张的嘴里冒出一物。
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地一惊,士兵们也都忍不住后退一步。众人定眼看去,却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幕,吓呆了。
竟是一个黑乎乎的乌鸦脑袋,从那神秘男子的嘴里冒了出来!
那乌鸦斜着它的小脑袋,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周遭一切,接着张开嘴,发出了渗人的嘎嘎叫声。叫声刚起,神秘男子的身体刹那间化为一团黑烟。乌鸦当先飞了起来,随后黑烟中,还有数不清多少只乌鸦跟着冲出。
一时间,广场上众人纷纷侧目。
黑鸦在广场上盘旋一阵,就怪叫着向四面八方飞走了。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全部消失于视野当中。这时再看去,那神秘男子,却已经消失不见,连衣物都没有留下……
广场上的众人缓缓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可得赶紧禀报给大主教大人。”
“……”
或大或小的声音在广场上此起彼伏。那名被神秘男子注视的神殿祭司,却长久地站在原地。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抬起脚朝城中的某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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