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德鲁齐亚 > 第一章 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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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帝国在这片土地上存续很久了,关于它的历史,可追溯至千年以前。灾变之到来之前,它仍是德鲁齐亚大陆唯一的政权。它曾经的强盛,令它在灾变后的这十四年间,无可撼动。到现在,它仍占据着大陆半数以上的土地,就像一棵大树,稳稳地盘踞在暮德河以北的土地里。

  至于暮德河以南,很可惜,已经不复从前了。

  一个全新的帝国,尔特帝国,突然出现在这里。它的出现,其实全非偶然,有人相信这是冥冥中注定好的。至于它的出现,改变了德鲁齐亚什么,还得慢慢道来。

  先从安东帝国说起吧。

  安东帝国何以如此强盛?强盛到曾经一统整个大陆?

  原因自然是有的。因为安东帝国是一个神权至上的国家。

  自古以来,大陆的居民一直信仰着神灵齐暮安东。人们称他为主神。在流传至今的神话故事里,齐暮安东是天地万物的主宰。他能移山填海,甚至能移动天上星辰的位置,是他独自一人,在大陆上建造了最初的文明。

  换句话说,人们相信是主神齐暮安东,创造了德鲁齐亚,创造了这个世界。

  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人们在大陆各地兴建了多座神殿。齐暮安东的神像摆放在神殿里,由人们顶礼膜拜。齐暮安东拥有数目庞大的信徒。信徒们坚信,主上齐暮安东一直存在于这世间,他的身躯不死不灭,他的意志也无时无刻,无所不在。只要你愿意诚心祈祷,齐暮安东就会聆听到你的声音。他的祝福,也将永恒地降临在你的身上。

  这话听起来虚假,却又绝非空穴来风,神殿曾摆出铁一样的事实为之佐证。

  神殿自从建成到现在,每十年都会更换一届大神官。大神官,也就是人们常所说的“神的传话人”。主上的“指令”,也正是通过大神官来到人间。

  哪一年会发大水,应该怎样去治理;哪一年会有瘟疫,应该怎么去治疗……这些话,都曾从大神官的口中说出来,而且,没有一次说错过!

  久而久之,不相信的人也信了。人们对齐暮安东的崇拜,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信徒一年接着一年的增加,不久,便出现了自发的神殿守卫队,负责神殿的各项安全事宜。

  人们都以加入这支队伍为荣。起初不起眼的几百人,眼看着发展壮大,不到几年,人数竟超过了十万。

  为了管理这支数目庞大的军队,部分神职人员不得不放弃日常祷告,忙碌起了神殿的外部事物。再后来,管理外部事物的那些神职人员,成立了专门的神殿部门“教廷”。

  教廷的最高领导人,被人们尊称为“教皇”,和大神官一样,也是十年更换一次。

  第一届教皇以教义为基础,制定了帝国最初的法律。而后,任命一位给教堂扫地的老头为第一任国王,成立了政权。

  这便是安东帝国的由来。

  可想而知的是,安东帝国的国王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傀儡,安东帝国的一切大小事物,依旧交由教皇料理,国王无权过问。也许有些荒唐,但依靠着教会坚实的信仰基础,一切都很顺利。这样的顺利,一度持续了千年之久。

  直到安东历862年。

  也就是第八十六届教皇上任的第二年。这一年,灾变来临,一切都变了模样。如今的安东帝国,一分为二,新的政权占领了德鲁齐亚大陆的南部土地,划地为王,彻底脱离教廷的掌控。

  为什么呢?

  没有读过历史书的人,定然不清楚那场灾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说来,就是在十四年前,像今天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那一天早晨,太阳刚刚大陆的一头升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走向田园与草场,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结果天地之间,却犹如万响惊雷同时炸响。

  “轰隆!”“轰隆!”“轰隆!”

  声音响彻天际,经久不绝,也不知从何而来,就像一场洪水,从天的尽头席卷而来,漫过城镇,漫过人群,又向天的另一头席卷而去。

  人们瞪大了双眼,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见一点雷雨的迹象,正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一块又一块黝黑的岩石,从头顶的云层中刺了出来……

  没有错,仿佛云里长出石头一样,这些岩石奇形怪状,倒挂在云层上,像是马上就要从天上坠落下来似的。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块全新的大陆。不明所以的人们,自然免不了惊叹,有人跪地祈祷,说这是灾难降临的前兆,也有人以为,这是齐暮安东主神在天上的宫殿。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可就在人们讨论之时,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在大陆的西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太阳!东边,红通通太阳正在升起,而另一头,缓缓升起了一颗墨黑色的太阳。黑色的太阳,这是何等奇特又恐怖的景象?更何况,它散发出一种冰冷的蓝色光芒。看上去,仿佛末日的来临。

  人们蜂拥挤入神殿,想请教大神官事情的真相。可是,令人惊恐的事又出现了。各地神殿人去楼空,那些神职人员,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偌大的神殿竟空无一人!

  剩下的,只有齐暮安东的神像伫立在大殿中央,冷冷地看着神殿之中惴惴不安的人群,不作言语。人们找不到大神官,更找不到教皇,这也便罢。接下来,更是出现了一样东西,让德鲁齐亚大陆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在大陆正中,有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泊,人们称其为“迷雾之湖”。迷雾之湖面积颇大,足有数千公顷,暮德河的河水从西北面发源,一路流到这后,进行短暂的汇聚。为何称为“迷雾之湖”呢?因为湖面上,常年飘散着浓郁的迷雾。人们驾船驶进此湖,在迷雾中兜兜转转,以为能驶到尽头。其实不然,人们行驶到的尽头,只会是刚刚出发的地方。

  没有人能解释其中的缘由,故也有人称它为“轮回之湖”。

  就在灾变来临的这天,轮回之湖里跑出了一种怪物。

  那是种浑身冒着火焰的生物,没有人能看见它们的相貌。它们每一个都有正常人的两倍高,手持着火焰形成的长鞭,见人就杀。只要被他的鞭子抽中,不用几秒,就会浑身冒火,进而烧成一团灰烬。

  最初,只有三四只这样的怪物从湖里冲出来。它们袭击了附近的村庄,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房屋都烧得一干二净。也许是这样的战果鼓舞了这些家伙,过了一天,竟有成百上千只这样的怪物从湖中冲了出来!

  村庄破坏完了,它们就向城镇进发。城镇里有不少神殿护卫军,军队搬出了弓弩,拿出了刀剑,誓要与这些怪物斗上一斗。可让人瞠目的是,普通人的力量根本伤害不了这种怪物。拿刀砍在它们的身上,或是用弓箭射它们,它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水泼到它们身上,也不过变成一团水蒸气罢了。

  相反,只要有人靠近它,便会被它身上的火焰灼伤。它们每挥起一次火焰长鞭,就是一条人命消逝。

  看见神殿护卫军都奈何不了这强横的怪物,惊恐的人们开始四散奔逃。一时间,恐怖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德鲁齐亚。有人说这些怪物不会游泳,人们便往海边逃,希望能躲到海上的小岛上去。在这期间,有人为了生存,开始抢夺别人的马车与食物,更有不怀好意着,趁此机会作奸犯科。

  这,便是灾变的开始。短短的几天时间,帝国陷入彻底的混乱,没有人能控制住局面。每天,暴动与骚乱都在上演,这一切,让安东帝国的国王手足无措。他当然想要阻止,可偏偏,军权掌握在消失的教皇身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局势愈发混乱下去。

  幸好,灾变发生后的第六十八天,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神殿的神职人员,当初一夜消失得无影无踪,又突然在一夜间回来了。

  这次,连穿着金色长袍,绝少在人前露面的大神官都走出了神殿的大门。祭司们组织起四散奔逃的人群,将一种奇特的力量展示给人们。

  那是一种名为“法术”的力量。别小看法术这两个字,它当真是无比玄妙。人只需不断地集中精神,再配合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便能凭空凝结出一把悬浮着的冰刃。很多人不相信,但祭司们做到了。他们甚至能通过意念,控制这些冰刀射出。砸中目标后,这冰刃能产生令人咋舌的破坏力,比刀剑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大神官告诉人们,“法术”是主上齐暮安东对于世人的恩赐。原本,这是只有神明才能够使用的特殊力量。现在,主上不吝赐予我们。拥有了它,我们便能够消灭那些邪恶的生物,将和平与安定带回德鲁齐亚。

  说完,大神官亲自带领着一批祭司出发了。

  在大神官大人的手中,法术远不仅那么简单。只要他愿意,他甚至能够召唤出铺天盖地的冰雹。那些浑身冒火的生物,在大神官的面前不堪一击。冰雪的攻击,令它们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堆又黑又硬的石头碎裂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怪物,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死去了,如何不让人兴奋?人们央求着,希望早日学会这名为“法术”的神奇力量。祭司们竟也不保留,立即向人们传授起来。

  刚学会之人,用起来的效果远没有想象中好。可人们往往结伴而行,面对成百上千道冰刃的攻击,那怪物哪怕再强横也无可奈何。

  很快,在德鲁齐亚肆虐了两个月有余的火焰生物,被人们消灭得一干二净。

  人们最后抵达轮回之湖。在湖岸上,大神官告诉人们:不要再担心,教廷将在这里建造一座全新的神殿,以保证不会再有怪物出现。主上齐暮安东的光辉,亦永远与我们同在,请大家回到自己家乡,好好重建自己的家园!

  于是乎,人们欢呼雀跃地回家乡去了。这个时候,德鲁齐亚的冬天已经过去,正是春雨习习,万物复苏的季节。人们兴致勃勃,正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不曾想,在帝国的内部,已经有颗分裂的种子生根发芽了……

  当时,安东帝国的国王有三个儿子。

  大皇子是个成熟稳重的翩翩公子,深受国王的器重。另外两个皇子,则远没有大皇子优秀。二皇子自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主,生性顽劣,对父亲在教皇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最是厌恶。他经常在宴会上冲撞自己的父亲,让在场的来宾十分的尴尬。三皇子,则是个没有主见的跟屁虫。他总喜欢与二皇子混在一起,他走到哪自己就跟到哪。

  这一年天下大乱,国王却没有办法调动军队对抗怪物,令二皇子的愈发不满。

  他觉得自己应该冲出去保卫家园,而不是窝在皇宫里过安逸日子。于是暗地里,二皇子召集了军队中的一批狂热份子。其中,包括了当时统领五万军队的第二师长。第二师长伪造了教皇的口谕,将几万士兵偷偷调出了皇城。二皇子带领着这五万士兵,连夜赶往大陆中央剿灭怪物。

  滑稽的是,就在这几万士兵连夜行动的第二天,大神官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教会了人们使用那神奇的法术。这下可好,那些之前令人生畏的怪物,眨眼成了人人都能消灭的对象。

  这,如何不让二皇子内心恨极?

  事已至此,自尊已不会允许他回头。好不容易能率领大军,就是为了能立下汗马功劳,来压下自己大哥的风头。结果,落得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里。最后二皇子下令,去大陆的南边,修城筑墙,建立第二个安东帝国首都。他想要自立为王!

  这样的大动作,很快就被国王发现了。懦弱的国王生怕惊动了神殿,想私下里了结此事。他派自己的使臣去找二皇子,想传唤他回来,没想到回来的竟是装着使臣头颅的木匣子。俗话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还没有变成两国呢,来使就被杀了,王国上下一片嘘声。

  国王只能将此事上报教廷。

  得知此事的教皇,自然大怒,下令即刻出兵。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边的兵力还没有集结完毕,那一头的二皇子竟然率兵抢先攻了过来。他带着几万军队,就驻扎在暮德河的南岸。

  暮德河是德鲁齐亚大陆最大的河流,发源于德鲁齐亚大陆西北部的万丈雪山之上,从西北流到东南最后流进大陆南部的齐海。在以前,暮德河是航运的必经之地,沿河的城市因为商业,发展得极其迅速,有些城市的繁华程度甚至已不亚于首都。战争年代,暮德河自然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占据河道,就能迅速的运输军备物资,还能从过路的商人手中收取税费,来填满自己的腰包。

  二皇子这一草率举动,无异于再度激怒教廷。教皇果断下令,调动十万大军前往暮德河岸。就在安东历863年的夏天,两军正式交战。

  这场战争伊始,其实格外简单,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教廷派出一批祭司前往战场,这些祭司掌握了威力莫测的法术,虽然因为教义,他们并不会直接参与战争,更不会随意杀人,但他们可以给上战场的战士们施展法术的祝福。

  获得了法术的加持,战士们个个变得骁勇善战,力大无穷,说是以一当十都不为过,哪会将二皇子的军队放在眼里?

  这场在人们看起来,犹如鸡蛋碰石头的战争到了最后,二皇子都出战了。

  他骑着战马,率领着最后一点残兵冲往前线。这让安东帝国的国王坐立不安,他赶紧找到教皇,请求教皇不要出兵迎战,只要活捉二皇子,这场战事就能停止。国王自然是担心自己的骨肉遇害,只是他不会料到,就是自己的骨肉,在这场战争中使用出了毁灭性的力量!

  就在国王向教皇求情的时候,军营里来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长袍背后,绣了一个黑色的太阳,就和天上出现的那个新太阳一模一样。他将头上的面罩揭下来,赫然是多日没有消息的三皇子。

  看到自己的孩子主动跑了回来,国王大喜过望,提起脚,就要走过去拥抱自己的孩子,却被身旁的教皇一把拉住。教皇的眉头皱的老高,半眯着的眼睛里,迸射出一道精光,直勾勾地看着三皇子。

  如今的三皇子,的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往常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不见了,反而,他目露凶光,神色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教皇。

  他张开口,用他稍显稚嫩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在场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齐暮安东已经死了。”

  声音不大,但整座军营的人都听见了。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凉气。反观教皇,他一脸震惊,震惊随即转变为震怒。

  他大吼一声:“荒唐!”

  而后,一阵噼啪之声从教皇的身上传来。教皇白色的长袍无风自动,一条条肉眼可见的银色电弧,开始在教皇周身流动环绕。

  他伸出双手,作抱球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触碰到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一阵晦涩难懂的咒语在天际之间回响起来。国王吓得面无血色,扑通跪倒在地。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恐怕马上就要被那恐怖的法术,给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果不其然,一团黑云不知何时在军营的上方凝结。黑云中白光闪烁,轰隆作响,短短几秒的酝酿过后,一条粗如巨蟒的青色闪电,在国王眨眼的那一瞬间,狠狠地劈了下来!

  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等国王再次睁眼时,三皇子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了。地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深坑,此刻在冒着青烟。

  教皇则喘着粗气,保持着施术的姿势。他满脸煞气,立在原地,没有言语。

  就当众人稍稍喘出口气之时,一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报!报告!不得了了……三王子……三王子他……出现在战场上了!还杀了人!杀了好多人!”

  听到这话的国王,只觉得大脑里天旋地转,两眼里冒出无数的星光。

  几个踉跄后,他昏了过去。

  当国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之时,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了一块布满浮雕的天花板。

  这浮雕在国王看来,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正是齐暮安东主神创世图的一部分。浮雕中的齐暮安东面色祥和,两眼低垂,正怀抱着一个赤裸的婴儿,安然入睡。而浮雕的左上角,雕刻着一个散发万丈光芒的太阳,沐浴着这一切。

  “太阳……”国王闭上眼,心中默念着这个词,大脑里却是混沌一片。

  突然他如遭电击,腾地直起身来。战争结束了吗?我的孩子呢?他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侍从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这里不是自己的寝宫。里面的摆设极其简陋,除了身下的石床外,就只有一尊一人半高的齐暮安东神像,坐落在房间角落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国王突然一下想了起来。

  对了,这是神殿祭司大人们居住的房间。以前来神殿祷告时,被邀请进来参观过一次。

  正想着,房间的铁门,被人轻轻的推开,发出了“吱”的一声。

  一个裹着灰色长袍的男性祭司走了进来。

  “您醒了,”祭司微微颔首,“大神官大人一直在等您醒来。请您务必去一趟,出门,走廊尽头的房间便是。”

  说完,作势要退出去。

  “请等一等!”国王急忙道。他正了正神色,甚至憋了一口气,好让语气能正常一些。“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那祭司停下脚步,顿了一顿,却只是抬头多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回答,依旧走了出去。

  祭司欲说还休的态度,让国王的心“咯噔”一下。他立马掀开毛毯,想要追出去。双脚却在地板上踩了好几下,才将脚脖子套进靴子里。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他急急忙忙走出房间。

  外面,却是一个阳光潋滟的好天气。一条长长的走廊横在他的眼前。走廊之外,是一个偌大的庭院,花草树木,争奇斗艳的生长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清脆鸟鸣,在耳边不停回荡。

  国王知道,这长廊名为“寂静长廊”。

  寂静长廊位于每座齐暮安东神殿的左侧,这里是神殿祭司的居所。

  在德鲁齐亚,“左”是地位低微的象征。你若去别人家做客,主人总会将你招待在餐桌的右侧,来表示对你的欢迎。祭司,作为侍奉神灵的人,自然要降低一些地位。他们便刻意将居所搬至了神殿的左侧。

  走下短短的阶梯,国王来到寂静长廊上。他环顾四周,却失去了那位灰袍祭司的踪影。洒在长廊上的阳光,将灰白色的地板晒得烫人,更衬托出此刻神殿的宁静。

  这种静,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国王有些不之所措了。那位祭司口中说的,分明是“大神官”三个字没错。那么这里,理应就是位于帝国首都的第一神殿。放眼整个安东帝国,神殿共有十二座之多,但教皇和大神官,总会呆在帝都的第一神殿里。

  除此之外的神殿中,教廷的最高领导人被称为“大主教”,等级最高的祭司被称为“大祭司”。教皇与大神官的名号,天底下只此一家,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真是大神官大人么……”国王喃喃自语。

  他如今四十二岁,而且贵为国王。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机会与大神官大人近距离地接触。大神官,是比教皇还要神秘莫测的存在。除了一年一度的“祭岁大典”,他基本不会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在口口相传的传说中,大神官拥有与主神齐暮安东对话的威能,是天底下最接近神的人!

  想到这,国王抬起了脚。他哪敢忤逆命令?只能老老实实地朝走廊尽头行去。

  慢慢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三人高的铁门。在阳光下,铁门反射着寒光,堵在他的面前。国王抬起头,眼神越过眼前的铁门,再越过房间的房顶,看见一堵五十余米高的厚实围墙。

  那是神殿的外墙。

  巍峨的墙体,左右延伸,在百余米外一个拐弯,向着神殿正门延伸而去。像是母亲的臂弯,将整个庭院揽在怀中。神殿的面积之大,可见一斑。

  正当国王打量这一切之时,里面传来了沙哑的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却让国王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硬着头皮答了一声:“是!”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理了理衣袖,又弯下腰将鞋子穿好。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坐着的,正是穿着金色长袍的大神官大人。

  他此刻背对着国王。象征着高贵地位的金色长袍,紧紧包裹住他的身躯。他的身前,竖立了一座三米来高的齐暮安东的神像。神像,仿佛是树梢上俯瞰田地的猫头鹰。那若有若无的眼神,也不知会不会是真实存在的。

  国王吓得头都不敢抬。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大神官开口说道,“但有些问题,我不可能回答你。你可明白?”

  “是。”国王低着头答,“您不说,我自然不敢多问。”

  “那你心底,可真是这么想的?”

  “……”国王不再说话,大神官的一句质问,让他的头更低了。

  “你很疑惑,也很害怕。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孩子,出现在了战场上,分裂了国家,还说出那么荒唐的话语来。这一切,本应有你的责任,但主上并不怪你。只是从今往后,你就当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战死在战场上了吧。”

  这话说完,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国王低垂着头颅,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大神官似乎抬起了头。只见他金黄色的帽檐,动了一动。良久后,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现在的局势,没有人能控制住了。就算是主上降临,也无济于事。天,要塌了……”

  ***

  史料记载:

  安东历863年6月2日,分裂战争爆发的第十七天,两军最后交锋。第八十六届教皇使用法术,将十万大军从前线传送回帝都。他自己,独自留在了前线。

  安东历863年6月4日,教皇的尸体在暮德河下游被发现,举国震惊。

  安东历863年6月6日,消失了数日的怪物重新在暮德河南岸出现。神殿派出禁军镇守暮德河北岸,但怪物仍旧不时冲破阻碍,袭击北岸的村寨。

  安东历863年6月7日,神殿宣布修建六所法术学院。学院选拔有天赋的学生,学习强大的魔法,以抵御怪物的入侵。

  安东历863年6月10日,安东帝国议事会宣布,修改兵役制度,年满二十岁的帝国公民,必须在军队义务服役三年。

  安东历863年7月2日,一批多达两万余人的南岸难民泅渡过河。据描述,暮德河南岸的所以神殿悉数被毁。镇守神殿的大祭司和大主教的头颅被立在城墙上示众。身披蓝色长袍的异端传教士出现。传教士宣扬新的主神,主神名为帝摩尔特,不肯更改信仰的人将被当做异端处死。

  安东历864年3月9日,又有两百多民难民逃到北岸。据这批难民描述,暮德河南岸已经出现新的帝国,名为尔特帝国。国王正是当初的二皇子。新神帝摩尔特的神殿基本建筑完工,教徒已达十万之众,目前还在不断增加。

  安东历871年8月8日,齐暮安东神殿的新一届教皇与大神官上任。新教皇被人们誉为“铁胆教皇”。他不再被动防御,集结了二十万军队和一万刚从法术学院毕业的法师进攻暮德河南岸。

  安东历872年4月21日,新教皇成功占领了暮德河南岸近百万公顷的土地,并破坏了一所帝摩尔特的神殿。同一天,大神官宣读齐暮安东的新旨意。旨意要求教皇停止进攻,将大军撤回帝都。人们对此大为不解,但教皇听从了旨意,就此撤军。

  安东历873年1月1日,安东帝国老国王退位。大皇子继位,继位时刚满二十八岁,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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