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飘儿突然觉得脸上有暖和的感觉。他睁开双眼,果然看见阳光正照射在他身上,但那可是已尽黄昏时的太阳,而且一会儿又钻进云缝里去了。他急忙起身站了起来。他认定太阳落山的方向上就是他的住处,于是连忙捡起化肥袋子向着太阳走去。而眼看着太阳从云缝间下山后,他还是望不到那片浅水湖。既然如此,无论怎样他得先在天黑之前找点水喝,最好还能弄点吃的东西。“然而,这里唯一的可食物或许只有莎草的块根了。”他想。然后,他又费了一些工夫才找着了一块莎草地。他迫不及待地用双手挖着莎草的蔸,弄干净沙土后就往嘴里塞。双手挖痛了,他便用脚指头剔,左脚累了就换右脚上前。直到天色全暗下来了,他才打算在这块莎草地上过夜。
飘儿躺在化肥袋子上没多时,身上就觉得有些冷了,怎么也睡不着。但是,即使睡不了,他也得躺着休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太疲劳了,再说他不知道明天自己还要走多少路呢。于是他把一些挖出来的莎草盖在身上,然后侧身屈腿又把身子缩成一团,用双手护在胸部。不一会儿工夫,他竟然坚持着睡过去了。而且,他做梦了。他忽然看见那位金盔金甲、手执竹节金鞭的李大将军,带着一片火光出现在面前,使他浑身感到热烘烘的。李大将军的相貌一点也不可怕,而且他觉得非常面善,就像一位可敬的长辈。当对方用十分慈爱的目光望着他时,他仿佛感到自己正浑身充满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好像还受到了一种莫大的鼓舞;同时,他的周围罩满了火焰,使他感到无限的温暖。
接着,李大将军又把左手伸向他,对方的右手把金鞭也高高地举起了,那竹节金鞭便光芒四射。这时他看见对方的嘴唇在动,原来对方在朝他说话,那声音非常柔和,使他觉得心里有一种亲切感;这种十分美好的感受,他简直无法形容出来。李大将军对他说的话,他只听清楚了这么一句:“我会赋予你无穷无尽的力量,任何困难都不会使你这个傻呵呵的冒险家退却。”
飘儿一直陶醉在美好的梦景里,心中甜滋滋的感受确实难以描绘得出来,尽管这仅仅只是个梦,一个虚幻的情景。同时,他又为神灵赐给他的那个封号而兴奋得破声大笑;即使是在梦里听到的,但是可以这么说吧,这时的记忆将永远铭刻在他的心灵里,这将给他留下一个终生难以泯灭的印象。呵,大家也许认为他是傻乎乎的,可他这个人的脑子里却有一种善恶分明的观念。从懂事开始,飘儿就过着一种几乎没有关怀,甚至尝不到一点家庭温暖的孤独生活,并且总是要和一些虚伪小气、势利刻薄的人相处一起。他觉得自己以前所受的教育,都是空洞无边而不现实的。但是,最近的独立生活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人生的意义。他似乎已经有了一种信仰,一种崇拜天地神灵的思想,而且心灵里常常会有这种思想的冲动。他还似乎完全被一种清心寡欲的自由生活所感染着,既知道不要贪婪,也知道不要企求。他觉得神灵没有看错他,一一他真的成为了一个勇敢者一一“冒险家”。
可能是梦里的温暖吧,让飘儿在夜幕中睡了一大觉;不过随着晚上气温的降低,现实里的他还是被冷醒了。他翻身爬起来,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疲劳几乎全消失了,但是他沾满泥巴的双脚却冷得有些麻木了。这时,天空星光闪耀,半边月亮吊在天边。根据月亮现在所处的方位,他分析出来这时应该正是下半夜了,而且有月亮的那个方向就是他的住处一一实际上他已经把那儿当成他的家了。于是,他立即卷起化肥袋子来,开始朝着月亮前进。如果飘儿再不活动的话,那么他全身都要冷得僵硬了。
飘儿有点儿像一个旅行者一样,迈着随意的步伐向前行走。虽然他还正在迷途当中,心里却没有一点恐慌和焦虑的情绪,仍就觉得这生活多么快意;尽管他眼下还不能确定就找到了回家的目标,但他充满了自信和力量,脑子里只一个念头:“我的渔船就在附近,一一我的家就是在这块地方上;不管怎样,我都绝对不会失去我的家一一我的渔船。”他觉得天地神灵仿佛就在上面保佑着他。月亮就是神灵,也正在替他引路。“此次遭遇,完全是出于大自然对我的一次严格考验,就像我在学校里必须要做的一门功课;而且,我也必须要认真地完成这生动的一课。”
飘儿一连走了几个小时,月亮也落山了。糟糕的是,又在开始起雾。不过,他认为好像天就快要亮了。而且,他听见飞鸟的叫声也越来越多了。“这是一种接近浅水湖的征兆。”他对自己说。不多时,天就亮了,可是大雾却蒙住了他的视线。他睁着眼睛向前仔细一望,发现面前是一条河,但看不清楚对岸。他走到河边上,拚命似的把嘴巴伸进河里喝了几口水。接着,他随手摘了一根枯草放在水面上,虽然河水不是那么流,但枯草仍在向下游漂动。他果断地肯定:“这条河就是我家门前的那条小河,顺着这条小河逆水而上我就能回到家里了。”想到这儿,他不免有些兴奋起来。然后,他就从河边一直往上走。他不停地侧头望一眼河对面,有时候雾气薄了他就能看到对岸的草洲;原来这河面真的不阔,他便增加了信心。
接下来飘儿就一个劲地向前走,也不知道又走了多少里路。只见太阳已经老高了,大雾渐渐散尽。他终于看见了他的渔船,它静静地停在小河岸边;这时它对他而言,显得是多么的庄严而期待。还有对岸的那个小土屋,他第一眼望见它时就像回门的女儿看到了亲生娘一样,一一但是,他心里想到的却是那里放着一瓷钵甲鱼肉汤。当他洗干净脚上船时,才发现自己的两个脚板都破皮了,十个脚趾也没一个皮肤完好的,而他这时也顾不了这些,只想过河去把肚子填饱再说。
实际上,飘儿并不把昨天的迷赂看成是一场遭遇,也不因为胜利归来而产生一种庆幸情绪。他觉得一切都似乎很正常,一些短暂性的心理情绪消失后,依然感到这种日子过得很实在。晒够了太阳,也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觉得有必要去盘点一下自己昨天所犯的错误了,顺便还得取回他的山木棍和一个米袋子。不过,他得穿上那双换来的旧雨靴走路了。那双雨靴可是一件正宗的上海货,还防滑的,不到必要时他真舍不得穿它呢。事实上,飘儿总是这样认为:“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我爱它,那么它就会在无形中爱着我。”
当飘儿站在插着山木棍的地方,以冷静的心态向前眺望时,他认为自己昨天并没有走得特别远,只不过是跨过了这片浅水湖去了下面的大草滩,又绕到小河边上去了而已。湖里的水涨大了,没掉了他曾经踏过的足迹;其实他昨天动身时就发现小河里也涨了水,却忽略了这个问题。虽然迷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在他的脑子里却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如果昨天我不忘形地去追那只白天鹅,而只管一心一意地走自己的路,那么我就一定不会迷失方向;好像自己的追求一样,如果不走偏道是不会有什么烦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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