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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烈日当头,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倾洒而下,被裁剪成点点的婆娑,微风拂过,树影晃动,或稀疏,或浓密,正如这地上细碎的阳光,或喑哑,或灿烂。
而被阳光弄得斑斑点点的正是落于草地上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狰狞到可怖,有的渺小似尘埃,在这个只有微风和阳光的地方,大多数的石头都保持着未被侵蚀风化的模样。
极目远眺,有一村落傍山而居,以石为友,以石为名,村名“小石”。村民似乎对石头怀有极特殊的感情,村里所有的房屋均为路边鬼斧神工的怪石所筑成;村民似乎对石头有极敏锐的感觉,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总能完美无隙地堆积起来,不需穿凿,只需堆砌,即可成精美石屋。
小石村道路旁常可见不知名的怪石,没有人特意去挪动,自然也没有人介意这些打断了道路平坦的不速之客,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小石村里常有微醺的老汉挑一块路边稍微平整的石头,躺上去,便一觉不醒,哪还管三餐一日,哪还管日月交替,若阳光实在刺眼,便顺手用稍有补丁却混着淡淡皂角味的衣袖挡住阳光,呵,看来家里是有贤惠老伴呢!
而与老汉闲暇惬意的生活不同,青壮年秉承着小石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勤劳品质。一斗笠,一荷锄,便弯腰到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带月荷锄归的时候,田间都会有人唱起不成调的号子,当真是气势十足的!仿佛这一片地便足以收获整个秋天,仿佛这一片地便足以让自己家里的贤妻和顽童丰衣足食,来年无忧。
落日余晖洒下的光晕,应和着满田初黄的小麦和田梗边怒放的葵花,让人简直难以分清哪里是阳光的黄,哪里是小麦的黄,哪里又是葵花的黄。而这光影交错的田间,时常传来嬉笑打闹追逐之声,是哪家调皮少年又在挑逗着斜阳草树,互相追逐于田埂,撩拨着麦田,竟忘了家里还有石窗畔望眼欲穿,待儿归来的母亲。
只听落于最后的痴肥少年,气喘吁吁的喊道:“喂,苏唐,你们别跑了,我遭不住了,遭不住了,再也跑不动了。”说完,便往田间一横,也不知压弯多少麦草,呼哧呼哧地喘了起来,嘴边还不停嘟囔,“真累人,早知道还不如在学堂里听山羊老头唠叨那圣人之言,仙家大道呢!”
跑在最前的颇有些孩子王模样的少年,听得呼唤,便停下来,回头笑道:“走咱们回去看看那憨货!”回应他的是一阵应和之声,当然带着孩童无邪地哄笑:“哈哈,那憨货,走咱们去看看!”说完几个少年,又像风一般地奔跑而回,又带起一阵碎石尘土。
看着瘫在麦田里的同伴,几个少年哄笑成一团,为首的少年调笑道:“我说小胖啊,你这憨货也忒憨了点,这才几步路,你就累成这样,真真连村长家的大黄都不如。哪里有你当初去村长家果园偷果子时候那矫健的身姿啊!”说完,便和其他几个伙伴一起不顾形象地瘫在麦田里,一群孩童,凝视蓝天。
“苏唐你这烂人,你怎么……你怎么能……拿我和大黄那土狗比,说我不如它那是大大不对,说比它强也是我吃亏!”那胖少年转了个身,用手指颤抖着指着躺在身边叫苏唐的少年,显然已是气极,“苏唐,本仙不和你这凡人一般见识!”
听到这话,苏唐的眼神立刻暗淡一下。到底是少年心性,受气之时,便不顾他人感受,直往对方最痛之处戳去。苏唐身边一黑瘦少年不服道:“胖子,山羊老头的话你也相信?凭你这憨货,也算有成仙之资?如若不是他瞎了,便是我有眼不识昆仑道,我愿,我愿一头撞死在村长家的怪石上!”说到底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连怄气之语的毒誓,都如此天真烂漫。
“哼,我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仙之资,但你们,苏唐,二黑是万万没有的,你看你们一个个满脸雀斑,皮肤黝黑,身骨瘦小,哪里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分明就是逃难灾民!”胖子一副有根有据,言之凿凿地说道。“你……你……!!”唤作二黑的少年已握紧拳头准备冲上去将胖子教训一番,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年少时的愤怒再如何狰狞也不过是挥起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够了!走吧,回家吧,明天还要见山羊那老头呢!”苏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身后一群少年玩伴,“胖子,你这憨货,叫你再口无遮拦吧,苏唐哥生气了吧,都被你气走了!不和你玩了,我们走!”一群少年便撇下那痴胖稚子,奔跑离开,不知是回家,还是又去哪里玩耍嬉戏,或是用哪一处不知名的岩洞中,假装探寻仙人洞府也说不定呢!
那小胖嘟囔道:“怎么都怪我,苏唐这不断奶的胆小鬼,哪一天不是日落石山中缝处回家的,怎么成我气走的了呢!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哼,不理我就不理我,本大仙不和你们这群稚子孩童计较,待他日,本大仙得道升天之日,让你们连当我鸡犬都不得!哼!苏唐那傻瓜,明天是山羊老头施法求雨的日子,才不用去上课呢,我偏不提醒你,让你起个大早,去学堂里扑个大跟斗!”说完,便拍拍圆圆屁股上的尘土,似是颇为自豪地一颠一颠地回家了。
其实这痴胖少年所说并非全无道理,所谓修仙之资从外表上便能观之一二。资质上乘者往往面如冠玉,肤若凝雪,天庭饱满,根骨清奇,不会给人以单薄瘦弱之感。细观这胖儿,脸上虽有泥土草屑,虽终日曝于阳光毒日下,却掩盖不了双颊的白皙和红润,仿佛如婴儿般吹弹可破,就因为幼时得他们口中的山羊老头一言,“此子资质尚佳,可以得道”,他的父母便乐得逢人便吹嘘,经常跑遍山林去挖取一些进补的灵根灵药,把他养的又白又胖。而这胖子自也不知修仙为何物,只道受尽父母宠爱,又有滋补之物享用,便乐不可支,还未入道途,便开始以本大仙自称,实则是狂徒竖子!
反观少年苏唐,虽然面容清秀,还未完全展开已有棱角模样,但是幼年时多次重病垂死,多次险死还生,身子孱弱清瘦自不必说,脸上也深藏着病容和憔悴,双颊也隐有一粒一粒的小雀斑,被那痴胖笑称“雀斑七星大阵”。而那山羊老头也多次摇头叹道:“苏唐此子,悟性超绝,生有宿慧,然资质不显,修仙道途,实为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而苏唐此人,却痴迷于仙道,山羊老头学堂里关于修仙论道,宗门世家,鬼怪阴煞,魔兽妖邪,大陆奇闻等书籍五一不被其所阅览通读。而越穷读古书典籍,苏唐修仙之心便越坚定,甚至曾放言:“修仙一事本为逆天而行,若为天资所限而不能穷道途,获仙缘,便是我苏唐道心不坚,非是资质所累!他日,我得大道,吾掌乾坤,必废资质之限,使人人皆可得窥大道!”呵,好一有梦少年!
苏唐一路狂奔,到得一庭院外便放缓了脚步,这追梦的少年,梦想落脚的枝桠,心头最柔软之地,便是这一方庭院,这庭院,唤作“家”。苏唐本眉头紧锁,显然是很在意胖子之言,也难怪,这如同摧毁梦想一般的论断,对这执着仙道的少年,是怎样一番打击与震撼!可即将面对这庭院里的两张慈祥面孔的时候,苏唐紧缩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即使实在难看,也好过锁眉愁容。
苏唐跑进庭院里,便对着远处石窗边的眉头有些微皱的女人挥手喊道:“娘,我回来了!”那石窗边的女人,见到来者身影,微皱眉头顿时放松,露出一抹微笑,微微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要看清楚远方奔来的身影,没有高声回应,只是点头示意。
苏唐跑到近处,便对母亲说:“娘,我不是和您说过,您不必每天都站在石窗边等我吗,等到太阳落到石山中缝处我自己就会回来的。”母亲却笑着摸着苏唐的头道:“我省的,但总归亲眼看见你,为娘我才安心。娘知道你懂事,你乖巧,但为娘的,哪有能完全放心自己孩子的啊!”说完,顿了一顿道:“走吧,去吃饭吧,你爹等着呢!”苏唐心下感动,怕眼泪落下,不愿多说,便默默跟在母亲后面走进屋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到了知道害羞的年纪了啊……
房屋里,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端坐在饭桌主座上,桌上是一叠叠清淡却精致的小菜,和燃着的半截蜡烛,随烛火而跳动的是母亲所烧饭菜的香味,随着母亲的落座,苏唐也坐上了自己平常惯坐的椅子。
这时,夜幕已临,蜡烛已点,饭菜未凉,思念之人所在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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