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震云到邮电所寄信,恰好碰到胡所长在办公室里办业务。胡所长边给他信封上贴邮票边问他:“震云,我跟你阿爸说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震云一愣:“什么事啊?”
胡所长:“哎呀,敢情你阿爸没告诉你?”
震云这才想起来:“哦,胡所长是说让我到这里做邮递员的事?”
胡所长点了点头:“对嘛,你考虑得怎么样?愿不愿意到邮电所来干?”
震云:“我想过了,就是觉得报酬少了些。”
胡所长:“哎,来这里锻炼锻炼嘛,以后再干别的。一个月可以休息十天的。”
震云:“嗯,我还没想好,让我再考虑考虑。毕竟一个月才一百二十块。”
胡所长:“临时工工资都这样,我大儿子在供销社干也就这么多。我给他买了蓝印户口,当时说是能转成正式工,可是,都干了三年多还是没转正,一点消息都没有。唉!”
震云笑道:“现在好多红印户口都下岗了,蓝印户口要转成正式工恐怕有些难。”
……
办理好寄信手续,胡所长指了指椅子对震云说:“你坐,我给你泡杯茶,我们好好谈谈。”
震云在椅子上坐下:“谢谢!”
胡所长给震云泡了杯茶,自己也在震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现在这些孩子,脾气倔得很,大学没考上,又不愿呆在家里。我小儿子就这样在四处游荡着,天天乱花我的钱。”
震云:“那你就让他到邮电所来跟你干呀,父子俩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胡所长皱着眉头:“有好多事情你不知道,其一:邮电所的临时工没有转正指标,干得再长也没用;其二:我的这个儿子不听我使唤,跟我在一起只会给我添乱。如果他都不听我的话,我还怎么使唤其他员工?你说是不是?”
震云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现在有好多孩子都不肯听父母的话,与父母在一起总有叛逆和对抗心理,把父母看作敌人一样。”
胡所长看着震云问道:“你也是这样?”
震云笑道:“我是例外。因为我父母体弱多病,自幼我就有一种为家庭尽责的心态,所以我觉得能听到父母的教诲和使唤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胡所长叹息:“唉,真是难得,现在像你这样的孩子已经不多了。”
震云一笑:“我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与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其实,我也没什么长处,倔起来连我父母都拿我没办法。”说着,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转头对胡所长说:“胡所长,我要走了,如果再聊下去我就得摸夜路了。”
胡所长站了起来:“哦,那个,来邮电所的事……?”
震云:“再说吧,容我再考虑几天。”
胡所长点了点头:“至多三天。”
震云想了想:“嗯,两天后我就给你答复。”
胡所长:“好。”
两天后,震云到邮电所投寄写好的诗稿,顺便给胡所长一个答复。
办了诗稿邮件投寄手续,胡所长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震云:“哦哦,我想这样,你们多辛苦些日子,那份差事你就另找个人来干算了。”
胡所长有些不悦:“唉,我是看着你踏实才一再要你来这里的,——别的孩子想来这儿干的很多,但我不放心。”
震云:“那你就找一个做事踏实、年龄稍大点的呗。”
胡所长一脸无奈:“唉,我跟你还真说不转。我还是跟你阿爸商量商量,顺便今晚回趟家。”
喝了杯茶,两人就上路了。——胡所长跟震云是邻寨的。
胡所长没有回家就直接跟震云去了家里。两人进家的时候震云的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见胡所长要在自家吃晚饭,震云的母亲又拖着病残的身体多炒了两个菜。
吃了饭,胡所长与震云一家在火塘边拉家常。
胡所长给震云的父亲递过一根没带过滤嘴的春城牌香烟:“兄弟,抽烟。”
震云的父亲接过香烟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抽草烟(自己种植晾晒干的一种烟草,也就是旱烟),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你哟。”
胡所长:“嗨,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自家兄弟,又何必那么客气?再说了,我也抽不起好烟,这是低档次的了。”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紧锁。
震云的父亲笑道:“怎么啦?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胡所长苦着脸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各有各的难处呀。别人见我在邮电所拿着一两千的工资,以为我的日子有多好过?其实,自己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震云的父亲吸了一口烟:“哦,你有苦?你有什么苦呀?”
胡所长“呼”的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不都是我那两个儿子给闹的吗?唉,你说,我干老头子抽着一块钱的青蛙皮(指没带过滤嘴的春城牌香烟,因为包装烟卷的纸盒是绿色的,故而有人把这种烟称作青蛙皮),两个小子却抽七块一盒的云烟,他们没本事挣一分钱,却要用我几倍的钱,我供得起他们么我?我和老伴都勒紧裤带过日子了,他们还不知足,老是抱怨这样不好那样不够的。唉,再这样下去我和孩子他妈都要喝西北风了。”
震云的父亲将已经抽得很短的烟蒂扔进火塘里:“是啊,现在的孩子都被父母惯坏了,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那么懂事了。”
胡所长又给震云的父亲递了根烟:“我说兄弟你就别跟着叫苦了,像震云和震雷那么听话的孩子,现在还有多少?”
阿爸看了看低头想事的震云,脸上现出笑容:“嗯,我说的是现在社会上的普遍现象,不是指我家那俩小子。不过,也不知以后会成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
胡所长:“你就谝吧你。现在已经这么好,将来又会差到哪儿去?俗话说‘人看从小’一个人成不成器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了。”
震云的父亲:“话是这么说,人总是会变的嘛。”
胡所长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说道:“哎,大兄弟,讲着讲着又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让震云去邮电所的事。——你同意不同意?”
震云的父亲:“我嘛,当然同意了。可是,孩子的事现在我们也管不了了。我们没本事供他上学已经觉得对不起他,我们不能再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了吧?你说是不是?”
胡所长很失望:“唉,那好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又聊了一阵,胡所长告辞回家。
震云的父亲问正在洗脚的震云:“你真不愿意去邮电所?”
震云点了点头:“嗯。”
震云的父亲:“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你。爱做什么你自己拿主意吧。现在你的事情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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