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根烟从点燃到抽完,到底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司机秦重不清楚,就好像他不清楚自己的意义。他再次抽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开口道:“我叫秦重,是南河人,我父亲曾是大夏地下社会的管理人,做得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可能在你的印象中,所谓地下社会老大不过就是有保镖有枪的大哥,其实,不是那样。”
齐树根认真的听着每一句,每个字眼。
司机秦重低沉的继续说道:“我大夏国地下社会,根系错杂来历更是久远。不过总体而言,都由十二圆桌会来管理。我父亲幼时随着家中长辈颠沛流离四处卖艺求生,十七岁那年与我爷爷因团队继承问题而决裂,负气出走。想来也是,我父那个时候也不理解为何明明有大本事的人却偏生如此无大志,挣些街头卖艺的小钱。他有天份又在父辈的看管下从小练刀,十六岁已能挥出匹练刀气。离开家人看管之后,因缘巧合,进了黑道,凭借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加上三十岁那年参悟右手刀,成为南河省地下社会最年轻的幕后负责人。随着老一辈逐渐谢幕,他在四十岁那年成为圆桌会的一员。也就是那一年,我全家死得只剩下我一个。”
秦重眼镜框黑得发亮,一如他的墨色瞳孔。只是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面容平淡,不悲不喜,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好像在讲的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
“那一年我十岁,被我父亲的司机拼死救走。不久他也死去了,临死前叫我不要报仇,不要记恨。”秦重叹了口气,看着在空气中飘散的烟雾,有些出神,“因为我是秦家人,所以我会右手刀。因为我是秦家人,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不试图报仇呢?”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像是在说人要吃喝拉撒这些生活寻常事。
齐树根抿紧了嘴唇,看着司机大叔略微有些发白的头发。每个王子复仇记,都要有个结局。
“我一路小心探查,后来才知道导致我们家家破人亡的是传闻我父亲得到纵横家的秘术《白十三屠》。真是可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什么纵横家,《白十三屠》那等霸道之卷还能留存至今?”司机大叔脸上胡子轻颤,语气也粗起来,大约是这个结果他真的无法接受。
齐树根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了,他未曾贴身体会,却能感受得到都那种无法抒怀的凄惨和愤懑。
大叔眼睛看向窗外,静默了片刻,沉声道:“我数次想要查清到底是谁借用这无耻借口下得黑手,但是每次几近关键时却总是不得破。甚至还被圆桌会派来的杀手重伤,要不是吴夫人救下,恐怕早就是一堆枯骨了。这些年来我东躲西藏,也厌倦了,恰好又被龙牙七处的皇甫龙堪破行踪,这是天意,我必须离开了。”
齐树根几不信天意,知道这只是一个帮助司机大叔断下心思的借口罢了。《白十三屠》到底有没有落在大叔父亲手里过,也是个悬案,杀人偿命快意恩仇还是苟且偷生留得浮生,不论如何选择他都能理解。只是既然连大叔都被皇甫龙逼得离开,那自己这个首恶...齐树根脸色难看至极,事情太多能力太小,委实难以料理。
秦重无暇顾及齐树根的心思,只是对于齐树根的担忧之色他还是耐心开解道:“这次皇甫龙追踪循迹,不会到你头上来的,这点你放心。你的背后有吴夫人,她的背后有蓬莱岛,没谁能拿你怎的。”
齐树根笑了笑,心里对于背后的蓬莱岛这个说法产生浓厚兴趣。他齐树根虽说的确是杀了该杀之人,但是不该杀之人同样也杀了,饶是如此,那些正气凛然的高侠大士不得主持一把公道?既然这个皇甫龙这么了得司机大叔都这么淡然的语气,那这个书院岂不是厉害得紧?
虽然很想知道些什么,但一口是吃不成胖子这个道理齐树根还是懂的,他朝着秦重问道:“大叔,跟我讲讲蓬莱岛和其他的呗,你知道我极少能够接触到这些。”
齐树根一口一个大叔,秦重自然也不能让他白叫,点了点头,道:“大夏地大物博,文化更是延续不绝,但是关于地域还是有所划分。不同俗世各省市县,修真届就是以南北来分,各自翘楚各方门派,虽然林子大鸟多,但是一般都是不入进入世人之眼。我们所处的南方中,蓬莱岛算得上最厉害的门派,依此论之,即便是放在天下,也举足轻重。天下有一山一岛二门五岳之分。一山自是西昆仑仙山,里面都是些潜心问道的老怪物小怪物。一岛,在云端的蓬莱岛。二门,冷寒森然的白门,诡奇难测的密日门,因作风问题这二门其实也被很多人叫做魔门。五岳,东岳出云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出云观潜心气运连理。西岳剑坟,天下修剑士入西岳不得胜而奴。南岳丹阳坊,讲究炼丹养长生。北岳夫子林,书生意气足智多谋,最少喜欢说礼论道。至于北岳抱慈寺,就是一群和尚。”
齐树根伸了个懒腰,叹道:“昆仑,蓬莱,白门,密日门,出云观,剑坟,丹阳坊,夫子林,抱慈寺,听起来还真是仙气飘飘,厉害非凡的感觉。这片天地下竟藏着这么多秘密,真是不敢想。”
秦重深以为然道:“些叫得出名大门大派非凡不假,不然那个出云观的皇甫龙也不至于把我打吐血,但除了他们,很多深山野林有许多奇人异士修野狐禅也不差。甚至更凶残的有那魔宗,走邪路喝心头血,辟歪门吸人内功,数不胜数。”
齐树根眯着眼睛,一边机灵的倒了一杯茶递给秦重,一边贼兮兮嚷道:“原来皇甫龙那个憋崽子是出云观的,大叔你放心我迟早打将上去帮你出口恶气。”
秦重哭笑不得,心想你打上门去别让人家回头把你揍得跑都没地儿,他没理会齐树根瞎打岔,继续讲解:“这九个地方,再加上一些不知名门派,百年左右约莫是有得道之士飞升。这个得道说起来也是玄妙难言,就拿吴夫人来说吧,她十年前的模样和现在并无任何不同。三百年前蓬莱岛出过一位仙人,自那以后就再没听说。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福分,境界高低不谈,很多人根本连门都入不了。”
经过秦重这么一讲,齐树根脑子里总算有个大致脉络图了。至于高人的手段,也大概的了解过一些,不过关于司机大叔所说的蓬莱岛,他心中还是有诸多疑问,蓬莱仙山不是在海外吗?那这个蓬莱岛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问道:“大叔,这个蓬莱岛是...”
秦重喝了一口热茶,想了想,开口说道:“蓬莱岛我没去过,只知道大略的是这个岛并非在海外,而是在天上。据说蓬莱岛被前人以大神通,在内印刻三大法阵,一阵升空,一阵避目,一阵汲天地元气。内有金木水火土五甲,吴夫人所在水甲,又名红莲座。而在小香院照顾那小姑娘的那位是来自金甲齐云峰的罗长老,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比吴夫人还要厉害些,只不过水甲和金甲两边到底是一家,即便因为彼此竞争关系谈不上多好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倒无甚争端。”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姐姐阿姨也就罢了,这丑不拉几的恶大妈道行居然比吴夫人还高,真是没天理了,俗话说臭人多作怪,约莫如此吧。看来再世外的高人也都是装出来的罢,齐树根对于高高在上的高人们有了新的看法改观,忽然想到个妙处,轻笑道:“蓬莱岛的仙子姐姐在世间搞这种带黄的服务业,真是没话说了。”
秦重一听哈哈大笑,真被逗乐了,“这个嘛,谁叫这行业来钱快。再说了,吴夫人可从来不做那些有违天和的事情,都是愿者上钩。不过小香院现在住着的这位,可真是被金甲花了大心思带入门的女子,天赋极佳,有母仪之气,和你倒是挺配的。”
齐树根笑了笑,就那丫头那母仪呢,母鸡还差不多,凶巴巴刁蛮得很,一点都不喜欢她,所以这个说法还真不认同,“大叔说笑了,我哪配得上人家姑娘,她那可是花大心思...”
秦重不消看都能猜到齐树根心中所想,只不过有时候也觉得命运多舛,说是大富贵之命,却磨难倍多于人。即便他不算吧,但阳青瓷可没差,齐树根就更甚了。这么一想,倒是有点惺惺相惜之意了。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你生具帝命,何人配不得。”
齐树根愕然,不大敢信。
秦重喝下一大口茶,缓缓说道:“你根骨七两二钱,十指斗罗,命相中本注定富贵无比,只是...”他欲言又止,思虑再三,还是不说下去。有些东西啊,太沉重了。
齐树根也沉默了,这是他第二次听人提到帝命一说了。也没有追问下去,既然大叔不愿意多讲,他干脆就接起先前的话题,“大叔,你觉得小香院那姑娘长得好看吗?”他问得很自然,关于一个女人的容貌问题当真是男人之间最能拿出来聊一聊的事情。
秦重一听齐树根谈到女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自然是观门道,小姑娘好看不好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凰印在她身上。他略一沉吟,开口道:“世人皆知大夏史书大周女帝武三思,而不只这位千古女帝身怀青凰印。但凡生具此印者,软弱无骨绝色倾城,更稀奇之处于内在细滑深远上味三相一身,这可比那只关注娇臀白滚圆要来的奥妙多了。”
齐树根纳闷的看着秦重,“什么什么,三相一身?没听说过。”
秦重神秘一笑,眼中精光一闪,“今日我就跟你讲讲关于女人一些秘处,就拿这三相来说吧,细滑相,其肤较丝绸更柔滑,软嫩无比。深远相,声净清闻,娇喘醉人。上味相,口具津液香甜,咽胜甘露。”
齐树根眯起了双眼仅余细缝,嘴角翘起露出了是男人就懂的表情,拍着胸脯嚷道:“大叔,求介绍这样的妹子!”
满脸哭笑不得表情的秦重眼神古怪望着齐树根,道:“我刚才说是那位小香院的姑娘身上就有青凰印啊,吴夫人说的,不信你偷看她洗澡去。”
齐树根脑门出现三条黑线,瞬时垂头丧气。心想还偷看洗澡呢,这平素在下往上看一眼都被恶大妈威胁挖眼珠子,真是这处苦哪处言去。唉,这么好的姑娘,脾气性情又这么坏,他哪消受得起啊。
秦重无奈地看着唉声叹气的齐树根,收敛了笑意,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简子,瞧着齐树根,沉声道:“这个小玩意是我的一件旧物,上书两字‘吉’与‘福’,送予你是恰当的。我未曾婚配,膝下没有儿女,浮沉半生,连徒弟也没有一个。想来日后要是死了,在世间竟无半点痕迹。今日我传你右手刀之后,此番离去,也算了无牵挂了。口诀我念一遍,你跟着读一遍。”
齐树根呆了呆,木然点头。虽然不明白大叔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应该是对自己有益无害。三遍口诀之后,齐树根已经能够背出,五遍入流之后,秦重点了点头,不再侧重。他单掌向前,拇指微曲,在空中轻轻划着,时而如游龙,时而慢如龟。齐树根看着秦重右手边缘恍如游丝之线,牢记着痕迹,也伸出单手临摹,一共三七二十一路手势,两遍之后齐树根做,秦重不时指点。
齐树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头脑却也十分聪慧。一个小时后,秦重已经能够放下心来了,水满三分,剩下七分就是修行在各人。
齐树根再练了一会儿,看着怅然若失的大叔,欲言又止。
秦重看着窗外飞过的鸽子,轻声道:“你天分绝佳,我无颜为师。但这套掌法到你手里,也算是有了传承。我此去九死一生,就算大仇得报,估计也是回不来了。你我同病相怜,我看你,其实就是看自己。”
齐树根黯然无语,在他的背后恭恭敬敬的交掌相合,三鞠躬。若不是因为自己,大叔又何尝会选择那一步呢,不管这背后有何想法存甚阴谋,但是眼下他人的恩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明明只有四十不惑之年的秦重,心态却比一般知命还要暮气几分,或许是真的觉得心累不已了。拿下眼镜,用衣服擦了擦,轻声道:“你还年轻,天赋根骨都极好。用心,努力,坚持,咬着牙向上攀登,终有一日你会感受到那大风大景。仙道再是如何的烟涛微茫信难求,到了一定高度自然能拨开云霞或可睹。等你强大了,你便能问过去,能定未来,到那时,谁夺你天命,你问谁生死,岂不畅快!”
齐树根听到最后两句,怒目圆睁,气血翻涌,双拳紧紧握住青筋隐现,双目如两把利剑,直指苍穹。
秦家的独子秦重,背负血海深仇,踏着慷慨的步伐出了门去。三十年一朝花开花谢,夜幕渐起,他要去远方杀人雪恨。
(https://www.mangg.com/id39714/215658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