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地阔别鸟兄，初七换了身干净的黑衣，顺势把脱下的破衣一把火烧了。我挑眉看去，收到我疑惑的目光，他伸手把火折子递过来，“有气味，不能留。”
烧完衣服，我们寻了附近的溪流顺着扔了进去。就着清澈的溪面，几天来我总算能照照自己是什么鬼样子了。
还真是狼狈。撩水拍了拍脸，因为奔波而昏沉的脑子总算获得一丝解脱。我走过去蹲到正在岸边接水那人身旁。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把水壶递过来，我咕咚灌了一大口，“离开这个国家。这里是不能待了，尤其是你。”
“为什么？”他眼神示意我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我顿悟。
“恐怕军队在里面不止阿贵一个内线，你的存在肯定瞒不住。虽然他们不见得立刻就能发现碎片已经被你带走，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他起身遥望远方，顿了顿继续道，“这里如今早已与原来大不相同，等到那个人到达，差不多就要变天喽。”
这人说话总是不清不楚的，总得要我去猜他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沉默了。他直直伫立在岸边，一双眼躲藏在长长刘海的背后，明明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却总要深深埋藏在黑暗背后，不知道在躲避着谁。
“军队的首领，人称‘残狼’。”
听起来又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与我无关就是了。我又灌了几口水，抻抻腰站起来，看着头顶高挂的毒日头，整个人被晒的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但是路还是必须靠自己走下去。“照你这么说，那我们现在还属于高危人群了。怎么办？用不用…贴张皮？”看他歪头看我，我狠狠指了指他的额头，恶俗地掐着兰花指做了个敷脸的动作。那人回身掏包，猛然一伸手拽住我的衣领子，诡异到令我全身发毛的笑容缓缓咧在嘴角，“人皮面具用在你脸上太过浪费，不必那么麻烦。”
————————当你长时间待在与自己的世界观相悖离的空间，而逐渐变得对这些新奇古怪的东西麻木的时候，那还有什么会使你感到震惊？
答案就是正常的事情。
高楼大厦，胡同小巷，街道两边的小卖店，还有叫卖的地摊小贩。由于是港口城市，平静的海面上稀松停泊着未出海的渔船，夕阳美丽的余辉若泼墨般倾洒在蔚蓝色波涛上，星星点点，落霞孤鹜美不胜收。
不过我无暇欣赏。
“喂，为什么我一定要扮成这副德行。”
身边那人猛地踢了我一脚，翘着和蔼的嘴脸，一面贴向我耳朵恶狠狠地说，“闭嘴。现在你是病入膏肓半只脚踏进棺材即将咽气的老婆婆，你们家老婆婆还能扯着张大老爷们的嗓子瞎乍乎啊。”我张大嘴，疼得直哈冷气也不敢叫出来。王八蛋，用这么大劲儿，他想把我踹残了啊。
我翻着白眼，揉揉酸痛的腰，咬牙切齿地说，“这我忍了。但他娘的为啥你是男的，我非得是个女的？”
说话间，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挎着花篮凑到我们跟前。笑着说，“爷爷，给奶奶买束花呗。是新鲜的刚摘的，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哦。”
初七抿了抿嘴角，从花篮里随意拿了束，貌似一脸温馨地扭头看我，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促狭笑意，“怎样，老伴？”
我假装咳嗽了两声，转头脸去不愿多看。脚底下却猛地向旁边踩过去，用吃奶的力道狠命碾压。他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杀人一样的目光像机关枪一样嗖地扫射过来。
身后苍老的声音笑意浓浓之间透着古怪，“你老奶奶她…害羞了。喏，给你钱。”
我松开脚，再狠狠踏去另一只时，他微不可察的侧了身，堪堪避过。我掸掸衣袖一脸毫不知觉地迈脚走开。这个人虽然可恶，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十分厉害。从各方面而言，无需任何东西辅助便可以模仿各种不同的声音，怪盗基德啊，不过毕竟动漫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不可同日而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高超技巧。不过这话打死我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人脸厚的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我扭过头来，将身上的斗篷帽子拉低，盖住脸，“喂。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我打扮成这幅鬼样子。”
人流逐渐拥挤，他拉着我穿梭在其间，压低声音说，“你没发现街上大多都是老幼妇残吗？现在因为战争，甭说人了，狗都被拉上战场当苦力去了。两个身强体壮的男性生物走在街上本就惹人注目。更何况我们要做的还需掩人耳目。”
我皱眉，虽说如此，但单单用几笔化妆技术就想蒙混过那么多双眼睛是否也太过牵强。偷渡出国是这么件容易的事情吗？“可我们没有护照，怎么出去？就算有，照片怎么办？”
他歪头瞥了我一眼，问道“护照？什么是护照？”
我赶紧闭紧嘴，糟了，真是说话不经大脑，又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处境了。
见我不愿多说，他也不是拖沓的人。仅是顿了一下，转身拉我进入一个狭隘的小巷中。这小巷还真是窄的可以，仅容一人勉强挤进。这人放开我的胳膊，走在前面。恢复平时的声音说道，“进出港口会有安全门进行检查，人一旦进去，管理总部的电脑便会显示该人的身份。所以我们仅是变装还不够，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那我们现在是赶去他那处？”
“对。”
话音刚落，他便停在小巷尽头一个木门前。这小巷本就狭隘，两旁的墙又极为高大，人行走在其间难免有一种要被压垮的即视感。这门就开在这么一处地方，门房上檐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千金不换一逍遥”。
千金不换？倒也是一潇洒人物。金都不换，拿什么换。
初七半抬着膝，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盯着我看。那目光太过古怪，我眯着眼挑眉地问道你干嘛。他默默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任重道远四个字。
“为了小命，牺牲一下。”
“啥？”
咣当一声，木门被踹的噶有噶有直响，初七一脚踏了进去扯着脖子就喊，“赖皮三。”
眼前一花，有一庞然大物以闪电般的速度嗖地蹿到了屋子里的柜台下，快的简直不可思议，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便看到整个木头台子像筛子一样狂抖不止。
初七走到跟前，像个地痞一样一脚踩到上面，低头慢悠悠地说，“出来。”
柜台抖得更厉害了，他眯着眼，眼光中杀气腾腾，“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一把烧了你这间破屋子。”
见里面还是没反应，他一抱胸，笑道，“哦？这回连放火都不怕了，胆子变大了啊。没关系，不愿见我就罢了。不过，我记得你的妞妞……还有美美啊，香香啊。好像都是在王老二那儿吧，我这就把卖身契还给……”
木柜后面传来隐隐呜咽声，一双圆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地上一角露了出来。我原本还在打量着这间点着蜡烛，挂满各种骷髅头、钟表、皮鞭和十字架的古怪屋子里没缓过劲儿来，乍一看这一双眼，还真是从心底生出丝莫名的感觉来。不过这可怜的模样……真像只哈巴狗。
“恩？”威胁意味十足的声音。
一个圆滚滚的肥胖身躯从柜子里爬了出来，鼻涕眼泪挂满一脸，要多惨有多惨。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全身都是圆的……还顶着一个朝天锥的发辫。
尖细的像女孩子声音从那张圆嘴里说出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呜，上次你就，就抢走了我的雕雕…嗝……呜，你，嗝，你这次居然还来抢我的美美。”
我抽了抽眼角，他俩在扯什么鬼。
初七一把搂住那圆滚滚的身体，欣赏的看着手底下那个被他吓得抖动如风烛残年的肉球，狐狸一样笑得奸诈无比。
“赖皮三，这回不跟你抢人。只是托你给办张安全证。”
那肉球闻言呜呜哭了会儿，然后一脸怯生生地瞥了眼初七，舔了舔嘴角，弱弱的说，“那你…一张，一张照片。”
初七歪一歪头，露出一只眼睛，冷哼一声，眼神凶恶地瞪了回去。肉球吓得浑身一颤，一个肉大深沉的大老爷们，居然扑通一屁股坐地下了，扯开嗓子就嚎啕大哭。
“哇哇哇哇，你不给我照片，还…还抢我雕雕，还，还想抢我美美。你，禽、兽啊你，你还*我*良为娼…哇啊啊啊…”
我整张脸都抽搐了。初七拍着额头，貌似也挺无奈，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为何觉得他眼中藏有一丝不忍和更多的幸灾乐祸。这人平时没心没肺，他会感到不忍？
……不详的预感。
“你先别哭，雕雕呢。我是暂时不能还你。但是，我还带了个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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