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出乎了阿贵的意料，“曾经？什么曾经，这冰棺里本就没有人。”
“不可能。”初七冷笑一声，眼中一抹狠色流转。
阿贵神情莫测，盯着他打量了半天，过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不是来打轮回碎片的主意，我骗你也没什么意思。十年前，婉柔死后，我借由我老丈人的尸身上了这横云之巅，想着这里地势高，温度低，适宜保存婉柔尸身。不曾想老天助我，这里居然放了座天然冰棺，可保尸身不腐。我记得里面当时只有一件红色丝绸的女子外衫，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信不信由你。”
初七一时沉默，沉思片刻问道，“红色外衫？什么样子的红色外衫？在哪里？”
“上面绣着白色云纹，衣袖处各有朵并蒂莲。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第二次上来的时候便已经不在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哪个贼人偷上了上来要对婉柔不利，紧张了许久，守了几天也没有人。”
我转身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摇摇头说，“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既然没有结果。阿贵他……又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咱俩也不必呆在这里了吧。”
谁知他冷着脸看了我一眼，高深莫测的抬脸看着摇上山头的日光，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他会就这么放我们走？”
初七猛然一个纵跳，抱着我连在地上滚了两圈。轰击一声，一个蛊虫从我们刚才站的地方猛然钻出，身体一弓张开血盆大口向我们猛咬过来。初七骂了一声，用力一推我，俩人叽里咕噜地又翻到另一边。
手一甩，那匕首飞了出去，绳索绕着蛊虫连打了好几个结，将其扭成麻花状。蛊虫呼号扭了半天，尾巴扫得周围石室排掉几个大口，石屑纷纷而落，都无法挣脱。那头颅上的发丝一样的触手却猛然伸长，沿着绳索缠绕过来。
我被他揽在身后，极快地拔出腰间的刺刀伸手递给了他，他一阵左砍右砍，可却耐不住发丝越聚越多，已经攀到我的胳膊上了。恶心的我猛地甩手想把它甩下去，却十分徒劳。
正当我俩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中间，快要被这些恶心的触手全全缠住之时。一阵刀光扫过，生生劈开了绳索上的触手。
我俩赶忙抖落身上的那一坨线球一样的东西，一个俏丽的影子背对着我拦在我们身前。她大张着手臂，右手满是血迹，攥着那玉石碎片悬空置于悬崖上。
风呼号，却吹不散这满是幽然的冰天雪地。蝴蝶满脸都是哀求，颤抖地对着对面脸色青黑的阿贵喊道，“不要！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放了他们吧……”
我惊呼一声，想要扑过去，初七连忙用手拦住了我。她一脸震惊，恍若看见这世间最为残酷之事，那般不可置信，血色染满萧索的衣襟，残破狰狞地飘摇在风中泪中，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处那被掏空的血黑触手。
阿贵抬着手*控着第三只蛊虫，脸上的狠戾让我全身僵硬，不寒而栗。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需要。”
“你……”
我挡开初七横着的手臂，扑上去抱住她滑落的身体。
鲜血，满是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那花般娇艳的少女嘴唇中狂涌而出。我捂住她的心口，一只手徒劳地擦向她的嘴角。少女惨白的面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极为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握住我颤抖的不停的双手。
“对……对不起。你…别……伤心。”
悲哀像潮水一丝一丝染黑我的堤坝，我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天崩地裂的声音。我只是胡乱地摇着头。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恨过她的，这个能被我触碰到的少女，这个我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她读懂了我眼中的讯息，嘴角扯出一丝轻柔的笑意。
这花一般的少女，灵动的如同一只皎洁飞舞的高洁白燕。我记得她满脸灰尘却笑靥嫣然地坐在青葱古柏下，同我讲述春天蓬勃的朝露花开，夏天哼唱的塔库山歌，秋天铺满的金色麦田，冬天飞雪的万籁俱寂。这一切都是那般美好，美好的简直令人毕生难忘。可这花一般的少女，即将凋谢了。
初七半蹲下来，扶着我的肩膀，脸色凝重地摇摇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就是不愿相信。
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我的眼晴，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会是蝴蝶。或许我从来没承认有人会死在我眼前。
多傻，多天真。
她挣扎着还想说话，可惜依然办不到。少女最后一丝眷恋的目光，柔柔投注到远处那恍若胜利者一般拿着轮回碎片的人，再也未曾睁开了。
我将自己掩埋在发丝遮挡下来的阴影中，那狂涌奔腾的破堤之水瞬间寂然，如同死水。
“为什么？”我歪着头，看向对面那个不见一丝悲伤的男人。
为什么？一个父亲可以毫无犹豫地伤害自己的女儿？
他一挑嘴角，一脸嘲讽地看向我，“为什么？不过是一颗常年养在身边的棋子。既然她这么不听话，弃之无用。”弃之无用？一个伴随在身边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亲人，到最后居然是弃之无用？
“你是她的父亲！”我发狂地吼，生生血泪。怎能如此残忍！怎能如此冷酷！他还是人吗？
“我的女儿早就死了！”阿贵，不，伊科耶也是大吼回来。
吼得我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只能喃喃道，“你说……什么？”
他面目狰狞，眼中满是风雨欲来，夹杂着嗜血般的疯狂，“我的女儿！早就死了！我和婉柔的女儿，早就不在这人世上了！是因为谁？那帮畜生，害死了婉柔还不够，连我的女儿也要夺去。”
我麻木一样的站起来，往前踉跄地直走两步，“什么夺去？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科耶笑得满目疮痍，眼中泪凝满目，“半月大的小女孩，她才那么小，还不会说话，还没有叫过我阿爹。畜生，都是畜生！他们害死了婉柔还不够，连我的女儿都被拿去当做轮回碎片的祭品。”他抬手看着手中那闪耀着神秘光泽的玉石碎片，恨极地一掷，直直摔向地面，弹落在地，“轮回碎片是什么啊？长生不死又是什么啊？我要这些干什么用！他们凭什么认为我的女儿就拥有半月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有真正见过这世上美好之处的孩子，就这样被扔上祭台，活生生做了人畜！那血啊，流满了祭台。他们活该死！”
“所以……你就想得到轮回碎片，不惜出卖你的族人，甘为人走狗，就是为了救你的妻子和女儿。”初七缓缓走到我身边，慢慢地说。
我呆怔地看向他。
伊科耶仰头望天，我望不见他的表情，可能他在哭，可能他在怒，也可能面无表情。却见他缓缓拿起轮回碎片，举到阳光下，那个身影宛若希望之光，背影身处却满是阴晖，无间地狱。
他冷笑一声，“出卖？谈何出卖？我本就不是塔库族人。婉柔这样爱着她的族人，但他们又是如何回报她的？不过你说得对。我再恨这个碎片，我都得靠它救活婉柔。”
地上那少女的尸体已经凉透，可我的心却温热地可怕，忍不住，我抬头质问他，“那蝴蝶呢？她又做错什么了？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心痛吗？”
伊科耶蓦然沉默了，他直直看向婉柔的冰棺，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倒是初七回答我了，“他怕是心痛也不会承认的。蝴蝶随他这么多年，知道的太多，他不可能留她性命。不过……”
像是恶趣味一般地，我看到他嘴角扯出地那一抹玩味的笑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直觉上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初七调谑地目视着伊科耶阴冷的目光，慢吞吞地说，“如果，这不是轮回的碎片……你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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