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丁当然不会拒绝章希如这么一个小要求,何况即使是外星人,也不会喜欢整天待在一小块室内空间。他邀请章希如后天上午十一时在酒店天台搭他们的星艇出发,预计三个小时即可抵达中国西北基地。
公元2515年4月24日,章希如跟布朗丁一行人下午二时抵达西北基地,还未降落,远远地便被闪光灯照个不停。
不过西北基地毕竟是军事管制区,安全基本有保障,而且记者也只能待在指定采访区内相隔至少五百米拍摄。章希如与跟来保护她的展烈炎、杰克、云密斯一样穿着黑色制服,眼戴墨镜,不虞被人认出。唯一特殊之处是只有她一个地球人与布朗丁并肩而行,两位斑奈塞星人琳琅和席瑟却并排走在布朗丁身后。
「贵宾身边总要有个美女导游嘛。」章希如对此心安理得。
斑奈塞星人士兵大多留守星艇,只有数人缀在席瑟后面。周围当然还有西北基地派出的士兵包围保护。
时间尚早,在参观基地和去高阶军官餐厅下午茶之间,几位外星贵宾选择了参观基地。
这里跟章希如四年多前来接受宇宙探索队的集训的时候没甚么分别,她好奇不起来。基地中有的地方她从前没有权限接近,现在跟外星人一起就更加不会让她接近,这次参观对她来说就是怀愐过去。
负责带路讲解的是展烈炎,他的介绍极为简洁。她打着呵欠翻译,有时讲几句她在某处发生过的趣事,聊胜于无。对军事方面最有兴趣的席瑟和他的下属算是听得比较认真,琳琅和布朗丁则纯粹在感受地球的风土人情景观。谁叫他们来了地球几个月,连香港都没怎么逛过?
展烈炎忽然停下脚步,似乎仔细聆听甚么,然后他转身报告:「地球宇宙探索队在大气层外准备登陆了,我们去观景台等一等吧。」
章希如早就走累了,只是不好意思扫兴,此时当然说好,也忘了礼节、不等外宾决定。
展烈炎瞧了瞧一头雾水的布朗丁,但还是点头,立刻按章希如所言举步往观景台走去。
章希如顺着展烈炎的目光瞧见一头雾水的布朗丁,赶紧解释了一下,说以防万一登陆时有意外,观众不宜离现场过近。不管怕不怕这种意外,布朗丁身为有风度的外交官当然是客随主便。
观景台上,章希如跟布朗丁、琳琅和席瑟在强化玻璃围栏后一字排开。
这排观众当中,章希如最为兴奋。之前登陆蒲台岛时她身在舰上,从未试过现场近距离观看宇宙飞船登陆的情景,纪录片倒看过不少,记忆所及,场面应该很壮观。观景台虽然跟现场有一段距离,但站得高,视野开阔,总也算是一个理想的旁观地点。她双手扶住栏杆,身子前倾,不时瞄一瞄腕式手机的屏幕上的仿真时钟,显得比谁都紧张。
此行最大的收获——斑奈塞星人和生态球工程技术——已经被她带到地球,但她比观景台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知道地球宇宙探索队那里还有其他此次航行的数据、沿途发现的星球参数和观察等极有价值的数据,上面还载着地球联盟派出的许多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如果登陆发生意外,地球将蒙受不可弥补的损失。
「希如,十一点方向上空的黑点。」下午三点五十五分,一直懒洋洋地四处张望的席瑟忽然凝望一个方向,语气严肃地开口。
斑奈塞星的一天等如地球的二十六个小时,十一点即是……
章希如紧张得不会算数,灵机一动,赶紧循席瑟的视线抬头,果然看见越来越大的黑点。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黑点的轨迹,直至她能分辨出一艘艘宇宙飞船,然后逐艘数数,确定当日与她一起出发的10艘大大小小的宇宙飞船都在,才轻轻吁了口气。
章希如翩然转身,朝站在她身后的展烈炎笑道,「都在这里了。」此刻,她希望有人分享她的喜悦。也许潜意识中,她觉得只有同种族同母语的展烈炎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瞬间,展烈炎似乎有些讶异,但那一点讶异很快便化作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挂在唇上。
杰克惊讶得抓住云密斯的胳膊使力摇晃,「看见了吗?火鸟竟然在笑!」
云密斯逐一掰开杰克的五指,轻笑道,「看见了,你用不着如此惊讶。」
公元2514年4月24日下午四时正,地球宇宙探索队比斑奈塞星人晚三个月回到地球,于中国西北基地登陆。
章希如暂别布朗丁和席瑟,换了一身宇航服,混入排队领取寄存行李的队伍,跟其他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假装她是正常随队返航,取得合法入境记录。
受地球联盟召集,章希如与其他探索队中翻译精英正式组成「斑奈塞星语翻译组」,身份趋于半公开。作为一名只有一年多真实翻译经验的新丁,她的公开身份为普通组员,当然实际上她仍然是布朗丁在地球上唯一的翻译。
她跟随翻译团队行动,傍晚伴随布朗丁搭星艇回酒店。为了掩饰身份,香港特区政府安排她登记入住她本来的房间的下一层。做戏做全套,她假装检查房间一番,然后又在云密斯的陪同下爬楼梯回去自己本来的房间,一出楼梯间便碰上一名亲兵。
「嗨!飞鱼,做完戏啰?」
一番扰攘,章希如早已没有了之前因探索队顺利登陆而生的好心情,故而面对这位她不认得的亲兵,她直接用目光向云密斯求助。
云密斯低笑,「这位是杜耶夫斯基,代号金狮,是俄罗斯人,擅长计算机,要是你笔记本有故障可以找他。」
杜耶夫斯基瞧见章希如目露茫然,哈哈大笑,「飞鱼,去一趟接机有这么累吗?我可是很羡慕你有机会乘坐斑奈塞星人的星艇呢。」
章希如苦笑,「第一次是很新奇很兴奋啦,可是我这次回程已经是第四次搭乘同一艘星艇了,甚么新鲜感都没有。何况,楼下那些同伴不太喜欢我。」
云密斯看似并不知情,睁大眼问,「飞鱼,他们对你怎样了?」
「没怎样,」章希如耸了耸肩,「也就是杯葛那一套。」
云密斯无言,还是杜耶夫斯基大力拍了拍章希如的肩头,「别管他们,他们自己没本事、妒忌你而已,输给一个比自己年轻那么多的女孩子,也不晓得惭愧。」
章希如轻笑,「他们其实很有本事的,翻译水平比我高、经验也比我丰富得多,我只是运气好。」
杜耶夫斯基摇头,「你们中国人就是太谦虚了,运气不会落在毫无准备的人头上。」
章希如微笑不答,只道,「谢谢你,下次再跟你聊,我该吃晚饭了。」
关上房门,云密斯迟疑道,「飞鱼,我觉得应该把他们对你的不友善态度向上级报告。」
「不用了吧?」章希如第一反应是云密斯杞人忧天了,但转念又改了主意,「这些我不懂,你拿主意吧。」
事实上,章希如没有多少机会和那些跟她不对付的精英见面。她忙着把地球联盟对布朗丁草拟的第二期生态球工程合约的意见和要求翻译为斑奈塞星文,然后过几天把布朗丁修改过的第二期生态球工程合约翻译为中英两文,几乎不间断地来来往往。
虽然她只是「斑奈塞星语翻译组」的一名普通组员,但她才是实际维持翻译组运作的关键人物、并且是唯一一个。这么重要的合约条文没有同伴帮忙复核,她每天都承受极大压力,却无处诉说。
雪狼云密斯终于还是向上级报告了「斑奈塞星语翻译组」对章希如的不友善态度。
结果,联盟向各国施压、精英们各自被所属的国家勒令改善对章希如的态度,即使做不到恭敬,至少也要做到有礼。
不过由于一开始的不愉快经历,章希如极少到下一层去串门、以免自讨没趣。每当中英文合约草稿需要转交给精英们翻译成其他语言时,她也只会请亲兵做跑腿。如非精英们有疑问亟需当面解说讨论,她绝不会踏入下一层的范围一步。
同样来自中国的展烈炎观察到章希如这种有些倨傲的做法后,倒是很支持,毕竟她的活动范围越小,亲兵队的保安工作负担也越轻。
另一方面,联盟各国互相猜疑、亦不允许精英们进入章希如所住的那一层。故此,差不多一个月后,章希如才察觉精英们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
惊讶过后,章希如很快便推演出这种正面改变的缘由。本来,她对精英们之前那种不友善还算理解,并没有生气;可是现在这种虚伪的友好却叫她厌恶,益发避免与他们接触。为了尽早脱离这样的环境,她更加埋头翻译工作,精英们想要见她一面也难。
经过章希如日以继夜的努力,历经多番修订,从奇迹年数起的第四年、公元2514年6月7日,地球联盟终于与斑奈塞星人正式签订第二期生态球工程合约。签约仪式结束后的庆祝酒会上,云集全球政经各界的重要人物,可说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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