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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南山之祖
一
这天傍晚，少昊山的残阳像一个血球，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天边，让人一看就怏怏不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庆祝平叛胜利的快乐心情。颛顼殿内外，昨晚就开始欢饮达旦，君臣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刀剑助兴，歌舞升平。
忽然，“轰……轰……轰……”天地之间传来一阵阵轰响，顿时地动山摇，如血的残阳还没来得及投下最后一瞥，就“刷”一声，陷入绝望，沉入地里。霎时间，漫天星星汇成光的河流，涌向西天。
整座颛顼殿扭曲变形，嘎吱作响，像个垂垂老者，喘着粗气。但在经过一番垂死挣扎抗争后，颛顼殿竟顽强挺了过来。殿内外的人可没有那么幸运，有的人被滚落的木石砸中死去，有的被高高抛起又摔下而惨死，有的则直接坠入深渊……宫殿内外早已乱作一团。哭救、哀嚎、惨叫、祈祷……各种嘈杂声无不穿透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点点火把稍稍驱散人们心中的恐惧。颛顼已经派出一干文臣武将，四处探询、收集灾难发生的原因以及造成的损失。此刻，颛顼等人正在焦急的等待前方的回报。
“报……”殿外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声音，尾音拉得很长，重重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
一个兵士步履匆匆、踉踉跄跄的往里跑，显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边跑边大声地喊叫：“大王，不好了，不好了……”神色惊恐万分，声音颤抖不已。
帝喾赶忙迎上前去，叫住他，把他带到颛顼面前：“什么事慌慌张张，慢慢说来，天又塌不下来！”
兵士跪拜在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大……大王……不……不好了，天柱倒了……天塌了……地陷了……”
“啊！天塌了！”殿内一片惊呼，“天怎么可能会塌了？！”
颛顼一个箭步上前，扶起兵士，急切地道：“快说，天怎么塌了”
兵士眼神充满恐惧与绝望：“不周山八百里加急！共工……用头怒触不周山，撞……撞折了一根天柱……现在……天已经塌了一边……”
颛顼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呆呆愣愣，反复嗫嚅着：“天真的塌了！天真的塌了！”
殿内所有的人与颛顼一样，一阵恐慌的惊呼后，就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王者就是王者，良久之后，颛项最先晃过神来，选择勇敢面对。他眉头紧锁，但目光如炬，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叫道：“来人啊！”
所有人被这么一喝，都从恐慌回到了现实，尽管脸上依然写着不安。
大家齐声应道：“臣在（末将）在！”
颛顼大声道：“泰逢！”
泰逢大步上前，抱拳道：“末将在，大王有何吩咐？”
“传我王令，点起烽火，即刻召集首领会议！”颛顼声音沉稳而坚定
“遵命！”泰逢转身快步走出。
“帝喾、南重、北黎，上前听令！”颛顼接着叫道。
三人上前听令：“大王请吩咐！”
“你们立刻派人四方巡察灾情，不得有误！”颛顼字字铿锵而威严。
“遵命！”三人齐声应道，接踵快步走出宫殿。
二
第二天，宫殿里聚满了各部落首领和文臣武将，大家正议论纷纷。
颛项从人群中走上高台，双手往前压一压，示意安静，殿内顿时一片寂然。
颛顼道：“众位首领王公，自从女娲皇补天以来，炎黄子孙从未遭受这么大的劫难，
这次劫难因我而起，我要向遭受此难的天下苍生谢罪！”说罢，颛顼对着宫殿大门鞠躬。
泰逢愤愤不已，又后悔不迭：“都怪我当初手软，没杀了共工那个恶魔。”
北黎也大声道：“大王，这是共工将个人仇恨发泄给天下苍生，怎么会是大王的错啊！”
南重道：“大王的恩德惠及九州，天下百姓有口皆碑，这样的天灾不能由大王来担负啊！”
在场的人都应声道：“大王千万不可自责！”
颛项又举手示意安静：“众位首领，现在不是歌功颂德的时候，更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共工是在用行动证明他的‘削山填洼’是正确的，可我之前却因为要维护自己至高无上权威，愚蠢又无礼地拒绝他的意见。共工是在告诫本王：王者在任何时候都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居功自傲，不可贪图享乐。”
殿内一片沉默
“而我却一直漠视、侮辱这样的一颗勇敢的王者之心。”说到这，颛顼神情激动，眼里闪烁着泪花，低头懊悔。他顿了顿，忽然抬头，目光如炬，“现在是我们勇敢面对的时候了！北黎、南重、帝喾，你们说说天下四极灾情。”
北黎道：“不周山天柱折倒，西北边天庭倒塌，日月星辰都从西方下沉了！”
南重道：“东南大地地表下沉，海中恶蛟兴风作浪，致使海水倒灌，淹没无数良田村庄！”
帝喾道：“各地湖泊决堤，江河满溢，洪水泛滥，难民流离失所，南山之地更是面目全非，山妖水怪乘机作恶，百姓纷纷逃离家园！”
殿内又开始议论纷纷，讨论灾情，笼罩着浓浓悲情
颛项神色凝重庄严：“众位首领，大家都不要惊慌！只要我们勇敢面对，众志成城，任何灾难都阻止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只会更加坚定我们创造文明的信念。”颛顼又抬头看看殿宇，沉思片刻，目光收回，“炎黄二帝此刻正在上天关注他们的子孙，看我们将以怎样不屈的脊梁和刚毅的决心来面对这场灾难。”接着又往殿内扫视一番，攥紧拳头，铿锵有力，“炎黄子孙从来就没有在任何灾难面前低过头。”
殿内一片高呼：“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颛项再举双手示意安静：“帝喾，你前往不周山，安顿灾民，重建昆仑。”
“一定不负大王所望！”帝喾走出人群说道，说罢快步走出宫殿。
“南重，你前往东方疏通海道，修筑河堤，救百姓于水患！”
“臣定当竭尽全力，请大王放心！”南重说罢退出。
“北黎，你前往北方修补大地裂缝，率领民众恢复生产。”
“臣定将肝脑涂地完成任务，请大王放心！”北黎说罢也退出。
颛顼又分派了各种任务给其他人，大家都相继领命而去，离开宫殿。最后殿内只剩下颛顼和一位少年。少年目送着一个个领命而去，脸上既期待又焦急。但颛顼似乎并没有委派他的意思。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他来到颛顼身边，质疑道：
“爷爷，您给大家都分派任务，去拯救天下苍生了，怎么把我给忘了呢？”
颛项怜爱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彭祖啊，你才十三岁，就跟在爷爷身边，往太昊山视察灾情吧！”
彭祖摇摇头，振振有词道：“爷爷，您不是常说有志不在年高吗？您还常说孙儿年少有为呢？现在怎么又说我年纪小了呢？”
颛顼正视着彭祖，话语沉重几分：“唉！这次我们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灾难，天崩地裂，山脉倾塌，江河泛滥，洪荒成灾，妖魔作怪……爷爷只怕你稚嫩的肩膀承受不起啊！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担当大任呢？”颛顼揉了揉彭祖的双肩，还是摇摇头。
彭祖毫不畏惧，反问道：“爷爷您难道忘记了孙儿从小就是个大力士吗？”
他知道必须打消爷爷的疑虑，才有可能说服爷爷。于是他边说边往香炉走去，在香炉前停下，合手一抱，稍一运力，把几百斤重的香炉横腰抱起，然后返身，稳稳地走回到颛顼面前，轻轻放下，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
“爷爷还会担心孙儿的肩膀承受不起吗？”彭祖自豪的盯着颛顼，平静而自信地问。
颛顼不语，只是欣慰点点头。
“更何况孙儿从小拜泰逢将军为师，学得一身本领！如今长大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为社稷苍生奉献力量，岂能空负一身本领，将胸中大志局促在这小小殿宇之内？”彭祖扫视一番宫殿，凛然正气，侃侃而谈，掷地有声，仿佛是要冲破眼前藩篱，翱翔九天之上。
颛顼心中暗暗赞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胸怀大志啊！如果能好好锤炼，将来必定成为社稷栋梁！
于是他双手重重地压在彭祖肩上，紧紧地抱住，赞许、期待又信任地盯着彭祖的眼睛：“难得孙儿有如此雄心，爷爷就让你前往南山，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吧！”
彭祖瞬间感受到一股坚定的力量，从颛顼的双手缓缓流入自己的体内，流淌在血脉中，激荡着自己的心胸，顿时心潮澎湃，清澈的双眸闪射出兴奋的光芒。他双手有力地抱拳施礼，坚定地说：
“谢谢爷爷！请爷爷放心，彭祖一定会带领南山百姓重建家园！”
说罢他就返身准备退出。
颛项一把拉住彭祖，道：“且慢！爷爷送你一件礼物，让你好施展本领。”
他领着彭祖来到东面的墙角下。墙上高挂着一柄战斧。颛顼取下挂在墙上的战斧，掂了掂，递给了彭祖：“孙儿，你带上这把刑天斧吧！”
彭祖非常惊讶：“刑天斧？”说罢接过刑天斧，感觉手中一沉，便仔细端详起来。
这刑天战斧斧面乌黑金亮，一面印有一轮红日，一面印有一弯新月，斧锋冷气逼人，映着窗外射进的日光，一道寒光扫过彭祖俊朗的面颊。彭祖心中不禁暗自叫好。
彭祖凝视着斧头，把斧头反复翻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着颛顼，声音很激动：“这就是刑天斧？！”
颛项郑重地点点头：“对，刑天斧！它是战神刑天的兵器。”他边说边领着彭祖走出殿外，“当年炎帝和黄帝二帝逐鹿中原时，刑天就是拿着这把利斧与黄帝作战的。”
彭祖边听边端详着刑天斧，紧紧地握住斧头。
“那场战争异常激烈残酷，二人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战到地上。”
“那后来呢？”
“刑天渐渐落了下风，最后战败，他的头都被砍下了，但他仍把双乳当作眼睛，把肚脐当作口，继续和黄帝作战，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彭祖听的津津有味，他问道：“那这把斧头怎么会藏在这里呢？”
“黄帝敬重刑天是一个巨人，是一位英雄，所以将他的斧子珍藏起来，每年在刑天的祭日的时候，祭祀斧头，以表示对刑天，对英雄的敬意。后来炎黄子孙世世代代，都由首领祭祀这把刑天斧。”
彭祖点点头，似有所悟。他在掌心重重的转动一下斧柄，刑天斧“呼呼”作响，彭祖不由地在空地上挥舞起了刑天斧，一招一式都是虎虎生风。
彭祖练完一通架势，才收起刑天斧，继续听颛顼说话。
颛项看得很满意，神色凝重地盯着彭祖，殷切地说：“爷爷将刑天斧授予你，就是希望你今后要尊重你的敌人。”
彭祖郑重地点点头：“爷爷你就放心吧，孙儿会尊重每一个生命。”
颛顼抚摸彭祖头：“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你都要像刑天一样，战斗不息，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才笑着面对死亡。”
彭祖把斧头贴在胸口，目光刚毅的看着远方，坚定有力地说：“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战斗不息，直到笑着面对死亡。”
颛顼返回身，走到正殿西边的一间屋里，拿出一把锄头，递给了彭祖，叮嘱道：
“孙儿呀，从今以后，你要勤劳地在大地里播种你的理想，你要勇敢地靠自己的双手开创一个崭新的天地了！”
彭祖接过锄头，道：“孙儿谨记在心！”
颛顼举起手挥了一挥，轻轻地说声：“去吧，孩子！”
彭祖放下刑天斧和锄头，对着颛顼跪下，叩了三个头。然后握着刑天斧，站起身，扛起锄头，大踏步朝南山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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