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月的天气似乎没有凉快的意思,即便是站在树荫底下,全身都还在冒汗,瞧着郑香盈捉着郑信隆不放手,郑大太爷不由得脸涨得通红,呵斥了一声:“香盈,你怎么能对你的伯父如此无礼?还不快些撒手!”
郑信隆听着郑大太爷说话,十分得意,瞧着郑香盈只是歪着嘴巴笑了个不歇:“侄女儿,你快些放手,亏得现在还年纪小,若是年纪大些,让人瞧见你扯着我不放,还以为是那处出来的,惯会站在街上拉客呢!”
“啪”的一声脆响,郑信隆便觉脸颊上热辣辣的一片,捧着脸惊愕的望了过去,就见郑香盈正横眉怒目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又要朝他那边脸扇了过来。郑信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这般对他不恭敬?周围的人也很惊讶的望着郑信隆的脸,这让他更是气愤,暴跳了起来,正准备捉住郑香盈一顿好打,这时郑大太爷开口说话了:“信隆,快快住手!”
郑大太爷背着手走到了郑香盈的面前,眉毛拧到了一处:“你怎么便这样没修养了?大庭广众之下与泼妇无异。这是你的伯父,你怎么着也该敬重着他,怎么相反动起手来了?”
郑香盈瞧着郑大太爷义愤填膺的模样,冷冷一笑:“伯祖父,这事情总有个原因,我也不是没有缘故便动手,你们方才也都听见了他说的话,那可是一个长辈应该说出来的?”瞥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郑信隆,郑香盈义正言辞道:“如此粗鄙的言语,哪怕是贩夫走卒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是荥阳郑家的爷?伯祖父,香盈不知道这人在族学里都学了些什么,只知道做人总要有廉耻之心,君子之仪,既然以前没有人好好教他,那香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了。”
郑香盈说话又急又快,就如那流水一般哗哗而过,但却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有想帮着郑信隆说话的,却又抓不住郑香盈的错处,只能望着郑信隆摇了摇头,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被侄女儿扇了耳光,说出去也真真丢人。
“香盈,你莫要胡闹了!”郑大太爷气得胡子都在发颤,望着郑香盈的眼睛有些愤恨:“若不是方才诬陷说你伯父有害死你母亲的嫌疑,他怎么会出口伤你?这根子究竟还不是在你身上?”这侄孙女真是胆大,不仅敢打长辈的脸,还敢随意说出这般没有没有根据的话来。
“伯祖父,我可是有依据的,香盈怎敢随意诬陷旁人害死我母亲!”郑香盈听着郑大太爷似乎有意包庇郑信隆,心中愤恨不已,方才郑夫人说头有些疼痛要回自己屋子歇息,过了不久因着灵堂里的一些事情要进去请示郑夫人,她匆匆忙忙去了后院,却撞着郑信隆挨着墙鬼鬼祟祟的往外头走。
郑香盈见着这人便是在洛阳怂恿着郑夫人去义庄的那人,因此心中自然起了疑心,吩咐方妈妈堵住了郑信隆:“你怎么去内院了?”
郑信隆弯着腰道:“刚刚内急,外院茅房都有人,我便去内院里边找找。”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珠子转了个不停,显得有些紧张。郑香盈见了他那模样,不免有几分疑心:“外院几个茅房都满了?我可不相信,小翠,去搜下他的身子,看他是不是趁着现在咱们府里头乱成一团想进去浑水摸鱼的。”
“你怎么能如此不敬重我?我可是你的伯父!”郑信隆大喊了起来,人悄悄的往墙角那边闪,这让郑香盈更是疑心。几人正在门口僵持,鲁妈妈急匆匆的从内院里奔了出来:“姑娘,不好了,夫人……过世了!”
这消息实在来得突兀,就犹如晴天里头响了个霹雳一般,郑香盈晃了晃身子,脸色发白:“母亲故去了?怎么一回事?”
鲁妈妈悲戚的垂泪答道:“老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找给爷穿了进棺椁的衣裳,找好了以后去夫人内室,发现夫人趴在床上,那姿势与素日里有些不同,一探鼻息,已经一丝热气儿都没有了!”鲁妈妈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夫人,怎么就舍得丢下姑娘跟着老爷走了!”
郑香盈打发小翠去郑氏大房报哀耗,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郑信隆,吩咐鲁妈妈与方妈妈将他看住:“这人刚刚从后院出来,形迹可疑,你们将他看管好了,切忌不可让他走脱!”
匆匆走到内室,郑香盈一眼便瞧见郑夫人侧脸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眼睛没有闭上,睁得大大的看着她。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在郑夫人的床边跪了下来,到大周九年了,郑夫人对她关爱有加,悉心照顾,在她心里,真是她亲生的母亲一般。她记得郑夫人温柔的抚摸,记得她轻声的话语,记得她在马车遇险的时候紧紧将自己搂在怀中,即便是拼了命也不愿意自己受一丁点伤害。
“母亲……”郑香盈轻轻的喊了一声,望着郑夫人的眼睛,心中有着浓浓的悲伤:“你都还没有享到福呢,就这么走了,叫香盈心中好难过。”她的眼泪珠子簌簌的掉落了下来,滴在床褥上头,滚了两下,很快便化成了一滩水迹。
那个人肯定与郑夫人的死有关系,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从内院出来,郑夫人就过世了?郑香盈捏紧了拳头,大步朝院子门边奔了过去。还没到门边就听着外边有吵闹声,奔过去一看,郑信隆正在虚张声势的呵斥鲁妈妈与方妈妈:“两个老奴,竟然不顾尊卑,敢将爷扣在这里,莫非不知道爷是谁不成?”
鲁妈妈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大声回复他:“这是我们家姑娘吩咐的,管你是什么爷,即便是天皇老子,我们也要将你看住不能让你溜了!”
郑香盈三步奔做两步赶到门边,眼中几乎都能喷出火来:“内院乃是女眷住所,男子止步,你这礼儿都不知道?怎么的就能跑到内院去找茅房?你这分明便是虚妄之语,还不快些交代你方才做了什么!”
郑信隆晃了晃脖子,一点都不把郑香盈放在眼里:“我方才就是进去找茅房了,还能做什么?”他瞧着郑香盈呲牙一笑:“你母亲现儿那模样跟鬼没有两样,你以为我还有兴致进去看她不成?”
听了这话郑香盈气得满脸通红,劈手便揪住了郑信隆的衣裳:“你满嘴胡言乱语,着实可恶,跟我去见郑大太爷,我一定要将这事说个清楚弄个明白!”
听到郑香盈提到郑大太爷,郑信隆脸上这才有了些畏惧的神色,但依旧嘟嘟囔囔道:“去就去,谁还怕了不成?”就在两人在这里争吵时,听着外边有人喊“大太爷来了”,郑香盈擦了把眼泪,揪着郑信隆便往外边走了出去。
郑大太爷听郑香盈将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觉事情重大,背着手带了几个郑氏族人去了内院里边,仔细察看了一回,内室并不凌乱,没有打斗的迹象,郑夫人躺在床上,侧着一张脸,她面部表情如常,只是一双眼睛睁得颇大。郑大太爷低下头去看了看郑夫人的脖子,上头没有留下指痕。几位郑氏族人也贴近看了一回,众人商议了一阵,皆说郑夫人不是被人谋杀的,这形状瞧着便是自然过世。
郑香盈站在床边,紧紧的闭着嘴,听着他们的定论心中怎么样也不相信。郑大太爷瞧着她那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香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可你怎么能因着在内院见着了他便说他害死了你母亲呢?凡事要将证据不是?你并未亲眼见他动手,切不可妄语!”
郑香盈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大太爷,他无缘无故为何进了我家内院,难道不知道内院乃是女眷居所,男子止步?这难道不是证据?即便我母亲不是他害死的,他也与我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郑大太爷瞧了瞧郑信隆,心中也有些疑惑,这郑信隆是三房第四个侄子,素日里名声颇不好,听说经常在外头赌钱,而且每次下注都很大,或许今日是他想趁着乱子到七房内院去弄些金银,但肯定不会想着要去谋害信诚媳妇,这郑香盈也太会将事情往大里闹了。
“香盈,不得胡闹!”郑大太爷说得义正词严:“你十四伯父去内院是不对,可你也不能就将你母亲的死赖在他头上罢?照着你们说的,你母亲死在床上,没有别的异状,定然是因忧伤过度而死的,这与旁人该扯不上干系。你十四伯父私闯内院的事儿族里会处置,而且你也当众扇了他一记耳光,也算是解气了,快些莫要意气用事,赶紧去装殓了你母亲罢!”
郑香盈张了张嘴,可又没办法反驳,这事情交到官府去恐怕也不会有别的结果,而且郑大太爷说得也对,郑夫人确实该要收殓,不能任凭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她默默的低下头去,瞧着郑夫人苍白的脸孔,眼泪珠子一点点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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