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之后的每个黄昏,嫄公主都会来,然后在黎明前坐着软轿偷偷地走掉,云梓辰都替她觉得麻烦。
“你每日这样,泠家的人就不疑心吗?你丈夫不在,你婆家就没人管你了吗?”说这话的时候,云梓辰正躺在嫄公主的大腿根上,他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女人身上涂上的香膏裹着脂粉的俗气味道,也不是衣服熏过的带着火燎一样的烟尘气味,而是女人身上本应有的,烧熟了的、肉的香气,有时还会有一些甜腻腻的花香,如果她出了汗的话。
嫄公主轻轻笑着,柔若无骨的滑腻素手一遍遍抚摸着他怀里那个人的面庞,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轮廓:“自从铭藏被派到北面去,我就搬回轩河宫住了,你不知道吗?现在没人管我了。”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又没人跟我说。”云梓辰想了想,轩河宫,好像是嫄公主出嫁以前和她弟弟小兴王住的地方,她现在又搬回去了。
“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
“泠兄,原来他去北面了啊。今年冬天这么冷……”
“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的公主?你到底要我给你做什么呢?”云梓辰抬手覆上了嫄公主的手,还是像那天一样柔软的、滑腻的,握不踏实却也甩不干净。
云梓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发生在伊犁的事,李垣祠的去向,泠皓的任务,秦钺的罪过,乌烟瘴气的皇宫,错综复杂的储君争斗。他不明白嫄公主要在他身上图些什么,他自认为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能,论文论武、论长相、论家底,在长安都能找出比他优秀很多的人,他能想得到的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高,但这也不是优点。
还是说嫄公主的目的是后院的那个小子?秦钺的儿子在他手里,但如果嫄公主提出要收养这个孩子,其他人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因为嫄公主才是他的血亲,她早可以提出来的。况且,自从搬来这里,嫄公主就没有踏进过后院的门。
“我什么都不要你做,我就是为了让你什么都不做——你的白头发是天生的?”嫄公主突然问道。
“啊?要不还能怎样?愁白的吗?”
“我生怕你是愁白的呢。”
“怎么会。我家里兄弟几个都是这样,我的话……好像是十二三岁就开始有白头发了。”
“这样显得你岁数大了不少,我第一次见你还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不束发呢,后来一看你的名表,才发现你居然比我还小上一岁。”
“我倒是试过把头发梳起来,但是那样看着显老,再加上我有时会有些驼背,更像老头子了。”
“怎么会,男人还是梳上头发好看一些,显得精神,不然就跟个女人一个样了。”
“原来女人们是这样想的?”云梓辰失声笑了,“我还以为披发会潇洒一些。”
“铭藏披头发的时候,就像个姑娘一样,梳上头发就像是男子汉了。”
这时云梓辰轻声说道:“如果我是你,有了泠兄之后,就谁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你与他不一样,你是你。”
“他比我优秀太多,有时我真是嫉妒他,不过,有时候又觉得我这样不死赖活着的,其实还不错。”
“你确实很不错,为何要和他比呢?”
“和泠兄比……”云梓辰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在……在那活儿上,我和他……谁好一些?”
“这……这怎么比得?”他问得恬不知耻,对方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说,你的花样儿多一些,可是比不得他温柔。”
嫄公主俯下身去轻轻吻着云梓辰微微阖上眼睑,又是那种像是脂粉又像花香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药?”云梓辰闭上眼睛,又轻声叹息道,但是并没有得到答案,他也知道嫄公主是不会告诉他的。很显然,他那个晚上是被下了药的,可是与他平时吃过的各种各样的药完全不同。
是的,他以前也是玩儿过药的,在来长安之前,家里没人管他,他也有过一段十分胡闹的日子,试过的花样儿也不少,又有钱,各种能找到的药也都尝过、用过,各有各的优劣,各有自身不同的滋味,当时他差一点就写了本关于这个的书出来了。但是以前吃过的、用过的,与那一天的都不一样,其实他很好奇,那到底是怎样的药。
“我要去打拳了。”云梓辰从嫄公主怀里坐起来,背对着床穿上最里面的亵衣,然后拎着外衣走出里屋。他是有些害怕的,生怕这药会废了他的武功,或者毁掉他的身体,或者上了瘾戒不掉,虽然到现在为止,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出现异常。到长安之后,他的生活习惯还很好,除了有宴会的时候,他都是过午不食的,即使在宴会上也吃得很少;每天早上醒来会打一套拳,然后练刀法,睡前不论多晚都会拿出至少半个时辰打坐。
嫄公主这时也坐直了身体,懒懒地拢了一下耳边的散发,娇笑着说道:“这么早就要起了吗?难得我今天没有早走。”
“我还想问呢,为什么今天没有走?”云梓辰正坐在外间的圈椅上穿好鞋子,把刀拔开看了一眼,“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不知道鱼老爷子或者王兄今天会不会过来。不过我是无所谓了,你呢?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他们要来就来吧。”
听到屋内传来簌簌地穿衣服的声音,云梓辰没有理她,去院子里打拳,一套拳、一套刀法,想了想,又练了一遍刀,回到屋里,看到嫄公主还在床上坐着,头发都没有疏。云梓辰不知为何的有些生气,他一向是个随波逐流的脾气,有时会冲动一些,但很少因为自己的事而发怒,但是面对这个女人,他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生气。
放下刀啦,他开始脱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怎么,还要我来伺候你不成?”
“不是……我想着,我一站起来,就要走了,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今天!多呆一会儿。”
云梓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头发乱糟糟的女人,自己依旧是一肚子火儿,是她陷害自己的,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是他在占便宜,但是哪里会有出了嫁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去勾引别的男人呢?他突然觉得,觉得这个女人也是可怜:“不走,那就说说话吧。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你能告诉我吗?”
嫄公主果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这样,我还是走吧。”说完就要起身。
“你敢走!”云梓辰起身将双手按在嫄公主的肩膀上,他决定发一次脾气了,“还是说他们已经出了什么事,你们不肯说?鱼老爷子也这样,秦兄走之前也这样,燃兄现在都找不到人了——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躲去哪里了!现在你也这样!”
“也……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我啊!你那天晚上问我难不难受,对!我现在是很难受!因为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的话,那晚为什么还要找上我来?”
“你以为我想找你吗?”嫄公主突然一嗓子叫出来,声音极尖,把云梓辰吓得后退一步,“我比你更难受!你不是想知道他们俩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她一边嚷着一边往后退,最后缩到了墙角,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你……”
“崇爵……好……我告诉你……你要先听谁的?”
“李兄。”
“李垣祠,他是突厥汗王的儿子,他回去,是去夺汗位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他当年在张掖那里,利用端木陈张除掉了奇莱,然后他再将计就计地杀掉了端木。呵,当时他们回来是怎么说的?他是被一箭钉在悬崖上的,他们说只有奇莱才做得到,但你别忘了,李垣祠他也有这么好的箭法。”
“可是泠兄他当时也在场啊!”
“我接着跟你说他……不,先说端木,你不知道,他……”
“他当时如果活着回来,现在就是你的驸马了。”
“谁说的?”嫄公主的语气突然慌乱了一下,但幸好她是蜷缩起来的,头冲着里面,并未被云梓辰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我忘了谁说的,好像是有这个传闻。”
“对,那人说得对,可是他没能回来。”
云梓辰嘘了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泠兄和李兄联手杀死了端木?一个为了娶你,一个为了汗位?”
“不止这些……不止。”嫄公主接着说,“李垣祠借着在伊犁镇疆的方便,联手吐蕃,出兵卡死了长安与西域相通的唯一一条路。”
“这我知道,虽然我没想到李兄就是突厥汗王。然后呢,泠兄他不是在荆州练水军吗?”
“那边在闹水寇你知道吗?”
“这我不知道。”
“他说是在闹水寇,不断叫朝廷派人过去协助他剿匪,你说,那里有三万的水军,剿几个水寇还需要费力吗?他说那些水寇屡禁不止,因为他就没有真的去剿,反而是任凭着他们去拦截从益州运往中原的赈灾粮食。更甚的是,他上报的那些军功,根本就不是水寇,都是他哪来充数的渔民,你想想,会有人驾着渔船去打架劫舍的吗?”
“这不可能!泠兄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善良,不可能乱杀无辜的!”云梓辰不敢相信嫄公主所说的话,李垣祠是突厥汗王他能信,但是她说的泠皓的事他不信;以他对泠皓的了解,那是个性子温柔、看到路边被碾碎的花草都会叹口气的人,更别说是屠杀平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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