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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解花轻松进了大门,不到两个时辰,便出了北大营的营门。,随后一只铁骑从北大营奔出,将黄川道上的所有二世祖撵走。不走的就抽,抽到他走。
被抽走的二世祖不敢还手,因为这支骑兵是西北军中赫赫有名的游骑兵鱼凫骑。他们不知道王解花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他们忿忿然在北大营门口讨要说法被再次撵走之后,回到家还未与家人开口诉苦,就被家长们手持棘条抽了一顿。
倒霉的人这一天挨了三顿打。
二世祖们撞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对自己无法无天一向视若无睹、有时候甚至帮亲不帮理的老头子们,这一次会如此一致的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不是说好了你们在后面支持,我们摇旗呐喊冲在前线的么?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这个问题,其实一些家长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庇护着他们的老将军,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候转性,而且转的那么坚决。
早在铁骑出大营的时候,就有北大营的游骑兵或手持手令、或带口令,去了参与围堵谢神策大门的士族之家,然后将那份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传达,强行勒令不得违抗。
不是没有人反抗,不是没有人带上了刀子准备去北大营说理,然而游骑兵即便是刀子割开了脖子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于是那些人知道,这是来真的。
西北军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即便有些命令某些人不会听,过后都坚持认为那是错的,但命令既然下来了,都会执行。而且一丝不苟。哪怕他们一边执行一边大骂。于是今天,就有人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抽自家的狗崽子。
姜起看着眼前的小匣子,一脸苦笑。祁邝廖奏章老行军司马等人如临大敌。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匣子,木头匣子,四五岁的孩童都可以打开。只是匣子古朴苍凉的纹饰、仿佛有着岁月沉淀痕迹的古朴,哪怕是当世在雕刻木工上最有建树的鬼斧大师也得感叹一二,他做不出来,甚至不能完全说清楚每一处纹饰的来历。
王家四小姐,谢神策的原配夫人王解花自然有着不输谢韫的气度与思辨,能够在一众西北军大佬面前对答如流,而且井井有条,丝丝入扣,气场之强大,比之数十年刀口饮血的老军头丝毫不差。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猜能够配得上才貌天下无双的王解花?自然是谢神策。然而众人眼中的谢神策,又如何能够企及王解花?
不说之前谢神策的轻佻暴躁、不知轻重不明分寸,单就是他故意阴了廖奏章一手,就算不得聪明。固然大部分人都输得起可以为之叫好,却仍然有人诟病之。不是说谢神策不可以狂傲,只是实在不成体统。在晋都之中四处树敌还嫌不够,在西北也不安分,犯了众怒。
西北军的大佬们没能看见谢衣吹嘘的“我家凤之如何如何”,倒是见到了谢神策比之谢衣谢神威更加跋扈的一面。
于一些人来说,一面便是所有,一念便是终身,所以他们极其厌恶谢神策。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谢神策配不上王解花。以前一直以为的王解花的花瓶形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如当年谢韫般的不输须眉,与谢神策的烂泥扶不上墙。
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没有叹息。真正养气与待物做到一定程度的人,都能明白,一个原本可以光芒万丈的女人,为什么甘愿躲在后面,毫不在意被人称作花瓶。
原因只有一个,她以为他的男人,应该是最瞩目的那一个,而她自己只应该是陪衬。不说陪他看君临天下之类大逆不道的话,最起码也应该是漫天烟火灿烂如烟霞。
祁邝在心中默然。谢神策远不止是他看到的那样肤浅,这一点即便目从他身上看不出来,也能够从王解花身上窥见一斑。谢大家与王大都督的女儿,老尚书亲自教授出来的门阀之女,怎么可能轻易的配给了一个没有多少内涵的人。
不说百年世家门当户对,至少也应该是龙门之鲤、东海之蛟,将来有望化龙的人才。
祁邝自认为没有看透谢神策,那怕是对谢神策的事迹烂熟于胸。
而今天之后,祁邝则以为,自己更加看不透谢神策了。
王解花能够顺利走出淮军大营,四成是因为能够说服部分西北军大佬的才华,六成则是因为众人眼前的匣子。
伸出芊芊素手,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金铁相碰之声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在中军帐中清脆无比,匣子打开了,露出了一段耀眼的黄,王解花屏住了呼吸。
以王解花的见识都不能识别的纹路,其质地是她熟悉无比的生金木,而那段耀眼的黄色,同样是王解花见过的黄绢。
纹路,质地,这两样东西决定了匣子中心方圆四寸的那块白玉,乃是天下最珍贵的国之重器。
王解花的手有些颤抖,姜起祁邝更是浑身颤抖。
那块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有一角缺失,用黄金补了,让人有忍不住跪拜的冲动。
老行军司马老泪纵横,姜起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祁邝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然而叶甲作响,他的胡子也在抖。至于廖奏章张博尧等人,眼中更多的是炙热与疯狂。
他们自然不敢去抢,异常的神态只是因为兴奋。
传国玉玺。
人间哪得几回见的绝世真品,同样,也是身负国家气运,镇压山河四海的国器。
姜起祁邝廖奏章张博尧等人都见过圣旨,对于圣旨上的那四方四正的大红色印记更是不陌生,然而却从未见过那印记的本体。
天下有这么有这么一个说法,太监是假男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假太监。
掌印太监的身份尊贵无比,权力极大,为皇宫大太监的极致,却是个假货。
因为即便是盖了无数份圣旨,那名身穿大红官袍的大太监,手中的玉玺还是假的。他只是拿着后来仿制的赝品糟蹋了一张张上好的宣纸和堪称天下之罪的书法。
他手中的玉玺不是传国玉玺,他没见过传国玉玺。而且不光是他,就是晋帝,秦帝,燕皇,宋皇亦或是鲜卑的国主,哪怕往上倒推两百年,都没人见过真正的传国玉玺。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他们作为西北军的高层,看到了这件已经消失两百年之久的传说中的神物。
没有多少年后说书人说的那样,那一年,传国玉玺时隔两百年现世,铁门关仙乐阵阵祥瑞大作,是年风调雨顺,国由此而兴盛。
经历过那一年的人都知道,有风有雨不假,只不过风是腥风,雨是血雨。
王解花站的远了些,然后行大礼参拜。姜起祁邝等随机参拜。
然后王解花说道:“我夫君为了此物,下落不明,还望诸位将军能够鼎力相助,出兵救回我家夫君。”
之后王解花离开,然后就有了游骑兵出大营。
游骑兵已经回来复命了,中军帐之中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姜起在苦笑,老行军司马还在流泪,祁邝已经从震惊之中醒了过来,廖奏章等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姜起艰难说道:“此物......”
“不可!”老行军司马疾声大呼。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老行军司马手足无措。
姜起道:“老司马说的不可,是指什么?”
老司马语塞。
他说的不可,自然是传国玉玺乃国之重器,理当归陛下所有,哪能让你姜起保管?他是这么想的,被姜起问道脸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出来。
祁邝说道:“老夫亲领手下控鹤军一营,将此......奉还京都。”
“老将军年事已高,哪能远行?本将曾轻骑突进八百里,理当是奉还的最佳人选。”
“亦或是先请旨,玉玺就放置与北大营中,小将敢请日夜守卫......”
“正隆二年,本将在散弓城外筑京观一座,杀气太重,以至于夜不能寐,高人指点说需要传国玉玺洗涤灵魂。”
“放屁!老子就是那高人!”
“老子离它最近,不应该是老子看管?”
“看管?你有什么资格?!”
“......”
姜起望着场间的混乱,顿生无力之感。连速来稳重的祁邝都开始不稳重,何况其他人?
看守玉玺,或者是护送玉玺回京都,都是天大的功勋,足够封侯!不怪乎每个人都要争一争。
然而......姜起余光瞥到了陡然冷静的祁邝,心中又是苦笑。
你们都在争来争去,却不知道这传国玉玺是谁找回来的。
她将此物放在北大营,放在中军帐,难道是安了好心,仅仅是为谢神策开脱,然后请求救援的?
不,不是的。
她这是在分化我们啊,在我们原本就淡了的香火上加了一把大火,然后烧的灰也不剩。
好厉害的女子,出手就是这般狠辣。
姜起油然佩服。
传国玉玺的现世,不仅让对谢神策不利的一切流言飞灰湮灭,还让西北军内部的缝隙再次扩大以至于渐行渐远,更重要的是,玉玺是谢神策找回来的,所有因此得福的人,都要感谢谢神策。
无形之中,分化打压拉拢,简直如匣子上的纹路一般,浑然天成。
“送回去吧......”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待得数息过后,彻底消失。
“老夫......赞成。”祁邝表态。
随后老司马也说道:“老夫没有异议。”
“......同意。”
“只好如此了。”
陆陆续续的,能够有资格出现在中军帐的人,全数同意。
不见得所有人都看穿了,但至少有一部分人明白了。
“诸位今天......让人看笑话了。呵呵,人不服老不行,或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想想那个人了......”
姜起唤过亲卫,当着众人的面将装有传国玉玺的匣子装进了铁箱之中,封死之后,再装进大箱子,如是者三,最后遣一百游骑兵护送至谢神策府上。
“你用什么办法让那群老东西改变主意的?”
“只不过是你生意的八成干股。”
“八成就够了?我以为会是全部。哼哼,老实说你是不是拿了回扣?”
“王青盐,你小看我了。我不至于像你一样,如果不是我提起,估计你还不愿意将所有生意都拿出来救他。”
“王解花!别以为你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侥幸成功就可以血口喷人!如果是我出手,说不定早就回来了!”
“哟,哪儿来的如果?你出手?只怕你出门就会哭......”
“你!小看人!”
“你有什么值得我高看一眼的?”
王青盐气结。
不久之后,有家将来报,说是游骑兵鱼凫骑送来了一口大箱子。
完璧归赵,王解花没有庆幸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凝重。
“有没有说是谁让送回来的?”
“没说,只说是北大营的命令。”
王解花双唇微抿。
晚上,王解花收到一封书信,之后贺若缺带了两百鱼凫骑,往东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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