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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齐国执政田恒饶有趣味的看着子贡。“进攻鲁国很不容易取胜?”这可能是田恒近来听到的最有意思也最荒谬的笑话。
田恒是齐国现在最有权势的人物,他的家族也是齐国第一家族,在政争中先后灭掉数个世卿对手,一时权倾齐国。但此时齐国仍不能算是由他一手遮天,而国君一系姜氏家族对他也是心怀不满,所以田恒丝毫不敢懈怠,时刻充满警觉。对子贡的话,他亦是本能的有所警觉。
田恒家族一直野心勃勃致力于控制齐国,他们祖山本是陈国国君后裔,齐国虽是客居之地,但不妨碍他们打算反客为主。故而政变、战争,都是他们家族借机扩充实力、抢占国内公室和其他大夫地盘的机会。这样一个从权谋中惯出来的老牌权臣,如何会轻易相信子贡这样一番话,不需要动脑子就能分辨子贡所说话的可笑。
“对,鲁国的城墙矮小、国内三家大夫争权夺利,公室卑弱,人民又贫苦不堪,这样的国家,您怎么能容易取胜呢?”子贡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反而是齐国的宿敌吴国,他们拥有海陆精兵,让楚越等国闻风丧胆,您和这样的国家作战,获得胜利易如反掌。”
“哈哈!子贡你脑子没有出什么问题吧?你就是靠说笑话来拯救鲁国的吗?”田恒差点笑的东倒西歪。这样一位孔门高徒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不,鲁国非我母邦,夫子也在鲁阳并不关心他季孙肥的事,所以鲁国和我无关,我是来拯救齐国宰相田恒大人的。”子贡面无表情,严肃的盯着田恒说道。表演需要一定的功力,哪些策士说客,如子贡这样,必也有极好的演技。
“拯救我?”田恒被子贡严肃的表情镇住了,戏剧化之后的言语,才往往让人印象深刻。此刻的子贡是个感染打动观众的好演员。
“不错,进攻鲁国军事上很容易获得胜利,但齐国的君主在胜利后也会更加的骄傲,不把您放在眼里,这样一来相国大人您获得了什么呢?对您来说这是您胜利了吗?而如果和吴国作战,若军事上受挫,您可以借机收拾您的政治对手,让他们的兵马将领承担战败责任,齐君在危机中也会对您更加信赖和倚重;而如果和吴国作战获胜,那么齐国的军队也必定经受巨大的消耗,这就能够趁机派遣你对手的军队力量去前线从而被消灭掉,您说这对您获得胜利还不是万全之计吗?所以说,齐国胜不一定是宰相大人胜,齐国败不一定是宰相大人败。”
田恒很清楚他作战的目的:国内和几大世卿家族的斗争已经白热化,往往对外战争都是转移矛盾的好办法,田恒对鲁作战也是如此考虑:在战争中树立自己的权威、获得更大权力、消灭对手、顺带从侵略他国攫取财富。这项生意一本万利。
但子贡的话告诉他:他田恒的主意打错了!要想真的一本万利,得按子贡说的做才行!果真是这样吗?
田恒盯着子贡的眼睛一动不动,想努力看他有没有说谎,子贡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也坚定而又目中无物的望着不知何处的前方。
虽然田恒也是聪明人,但他只能看到走棋之后的一步两步,却看不到更多,子贡是一位更加高明的棋手,替他指出的棋无疑比自己之前计划的招数更有效。用最小的力达到最大的效果,思考片刻,不由他不动了心。
“可是我已经派人出兵鲁国,朝令夕改是一件很影响执政权威的事情,而中间隔着鲁国,吴国又岂是我想打就能打的?”田恒犹豫道。“而且本身今年我们正和吴国联合干涉鲁国侵占邾国一事,外交关系上吴国和齐国正是友好的,现在很难一下撕破脸皮。”
“相国担忧的事,其实主要都是如何让吴国发兵北上与齐为敌的事,“吴国那边,我可以去解决,撩拨他们君王虚荣的欲望,兴兵和齐国反目为仇,应该也易如反掌。而田公你派出一支奇兵到鲁国的宗庙那里骚扰一番,以此象征性的威胁鲁国侵占了邾国,这可比什么威胁都有效。”子贡说道。
“你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打算呢?”田恒认为子贡提出的这个方案非常完美,无懈可击,但他实在想不透子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孔门弟子的志向,是帮助那些雄才大略的人成就事业,田恒大人,您就是我们心中的人选,而我们相信孔门弟子也能在您这一方获得极大利益。”子贡盯着田恒看。“我知道您的志向不仅仅是齐国宰相。”
子贡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田恒心中一震。子贡这么说,已经相当于明确表示在未来齐国的变局中,他们将站在他这一边。这不能不说是对他一个极大的鼓励和诱惑。天下间最是维护周礼和列国秩序的孔门都要支持自己,那还有什么不能放手一搏的!
只是这样空口的许诺他田恒也不会全然轻信,还是需要子贡做出些实质的表示。
“你再帮我从孔门挑选一些弟子吧,过一阵我收拾国内一些奸佞小人的封邑,会需要人手帮我管理那里。”田恒道。
他所说的奸佞小人,其实是和他德行差不多的其他齐国权臣贵族如晏氏、鲍氏等。田恒已经迫不及待的借这场危机来收拾国内的政敌和公室力量了。
“此事不急,子贡知道未来正是田恒大人用人之际,已在孔门物色极优秀的弟子,此事过后再派遣他们过来。”
“公冶长现在可以用吗?他是齐国人,该对父母之邦有所感情。如果可以,就先派他来我这里做事?”田恒急切的问道,但又尽力掩藏自己笼络人心的迫切心情。
“他是齐国人不假,但正是因为他是齐国人,我断定田恒大人您的大事用不上他。反而是鲁卫之人在您手下做事更加可靠些。”子贡笑道。
“此话怎讲?”。田恒狐疑道。
“齐国人会愿意看到齐国乱吗?倒是鲁国和卫国之人,巴不得齐国乱从而国力削弱,这样才对他们的母国更有利;而大人您,可不也是要乱中得利、浑水摸鱼吗?”
田恒恍然大悟,和子贡相视一笑。他田恒要做的事情本身是对齐国公室不利的,岂能重用本国人?倒是鲁国和卫国人,一来距离近,用起来放心顺手。二来正是因为鲁卫之人有可能对自己母国的利益更加关注,因此他们可能潜意识里希望齐国乱的更凶一些,而这正符合田恒的胃口。
但子贡可不打算将鲁阳菁华弟子送到田恒这边,到齐国的弟子,必须是对鲁、卫心怀忠诚的弟子,其他才能方面可以一般。只是这些话子贡也不能对田恒说,毕竟卖货与人,怎能说自己送来的货全是次品呢?这点子贡尚知道拿捏,言语上让田恒开心,同时在鲁阳火热表演,让田恒知道自己重视这边,最后送来几个可靠且眼色灵敏知道审视险恶形势的弟子就可。
“相国大人放心,我此次出发前,子弃师弟已经在着手帮大人挑选,夏天到来之前这数位弟子定会抵达。”
“那我等你从吴国和鲁阳一并带来好消息,吴国那里,伍子胥那个老头子,可是个老狐狸不太容易骗到的啊!”田恒笑着朝子贡敬酒一觞。
“不妨,吴国那里,政出国君夫差,此君骄满自矜,不乐老臣,伍子胥如今的地位,可比当年阖闾专信他的时候差多了,骗过夫差就是成了一多半!”子贡举杯回敬田恒,一饮而尽。
此刻和子贡把酒言欢的田恒不会想到几年之后自己就被子贡转身卖了个好价钱,可那时子贡代表的是齐国公室这一背后的金主。
譬如种田,若要播下自己想要的种子收获自己可意的果实,必然要放火烧荒铲除杂芜,如此方能在一片焦土的肥沃之地开始自己的耕种,齐国是子贡眼中的一块田,这田早晚是归孔门播种的,今日先把杂草养肥,它日时机一到,放火烧荒,正是一场好戏。
坐在奔赴吴国马车上的子贡,只能先放下脑海中这好戏,因为若这番走在丝线上的穿梭外交一旦不成功,那这场好戏也无从可看了。
…………
当时齐国形势分析:前485年田恒承袭父亲田乞之位,而后唆使齐国大夫鲍息弑杀齐悼公,立齐简公。田成子和阚止任齐国的左右相。(阚止又名监止,字子我,不是孔门弟子宰我字子我,但历史上一度有混乱认知,人们曾以为这个子我就是宰我,所以这里也让宰我和齐国以及田恒发生一些关系)
渊源追溯:齐国的田氏原是陈国公子完的后裔。公子完在齐桓公时,因避陈之内争,奔齐国,姓田氏,任齐“工正”,即掌百工之官。昏庸的齐景公执政时期,田桓子之子田乞,即田僖子,采取了一些争取民心的有效措施。他用“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于是“齐之民归之如流水”,田氏以厚施于民的方式,得到了齐民的支持,然后又开始以计谋翦灭齐国的大族。
终于写完欠账了,对我来说,这本书是一个承诺,是对寥寥文友的一个交代,感谢!值冬至节,所谓至日一阳生,阳气起,大吉之日,祝各位写书的看书的皆有喜事吉兆;这日也是静心安体、保生延年的嘉节,再祝各位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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