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丘为一座漂浮于火海岩浆上的浮岛,在火海上如苇叶无根,在这里独有的熔流和孤风的推动下,一刻不停地在火海上四处漂流。因此萧丘的位置从来都不是固定的。然而萧丘人很早以前就发现,岩浆流动形成的熔流里有一种来去涌动的火,它永远在萧丘和火海岸之间来回,乘着这股来去火,便能在火海中任何位置寻到萧丘的方向。
他们靠岸的地方,岛上周围仿佛礁石嶙峋,但仔细一看才知是岩浆凝成。岸上刚好伸出一块岩石可供上岸。
刚踏上萧丘土地,果然感到这脚下并非实地,仿佛多踩上一人,岛便沉了两分;令人如履薄冰,生怕岛上人多了迟早会沉似的。栾子吟从刚上岛那一瞬间的提心吊胆,到随后稍微适应。不过子吟一细心,已发现了他们脚下的土地原来也并不是实的,而是像海绵那样疏松镂空,全是疏疏密密的孔洞;不经意间,无数丝状的红色火苗像海藻那样慢慢从那些孔洞中伸出来,矮的及膝,高者及腰,径自在空中袅袅舞动。然而诡异的是,那些火苗如有灵性一般,无人时升腾舞动,人一旦踏上去,当即机警地缩回孔洞内;待人走后片刻,方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两尺高。阳辉泪觉得好玩,就在那一丛丛火苗上来回走踏,以水凌凕的性子本来也是要上去这么玩的,可眼下实在累得不行,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七火走在前面,回头见了,不免低声不满道:“蒿火有什么好玩的?”
毕竟他们初来乍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七火这么一说,只好扫兴赶路。萧丘地形果然怪异,似寸草不生,而又似草木皆荣:这里满地都是岩浆凝结的带孔洞的浮石,黑黝黝,嶙峋峥嵘,确实是一毛不拔,荒芜得紧;然而一地孔洞之中又时不时有火苗冒出,远远望去竟如蒿草野艾一般繁茂无垠。栾子吟曾查阅《七彩玲珑志》,见“萧丘有火,秋枯春荣。”一句,当时还不明着世上怎会有能随四时枯荣之火,今日得见,又是大大地惊叹了。
萧丘之火,皆如有灵性一般,自行生灭,欣欣向荣。荒野之中野“火”丛生,又如入火海,因此行走其中不免有惊心动魄之感。
走出一两里,才算见到有农家。这里的农舍也是古怪,只稀疏几座小土包,一面开门,仿佛是半穴式的屋子。房前屋后有黑树,形如杜英,树干漆黑,叶却鲜红;叶间火星点点,竟是其初生的花蕾。屋外附近有数只家鹅大的白鸦和两头牛牯大的灰猫;白鸦甚肥,似乎已不能飞,更奇的是背上竟有七只翅膀,或左侧三只右侧四只,或左四右三,皆是不对称的。
七火路过时顺便瞧了,眼神中竟有些柔软的神色,比起一路上对凌溟几人的爱答不理,倒似乎对这些家禽家畜还要更亲切一些。不过转眼,他又板起脸冲几人叫道:“赶紧跟上!”
栾子吟也不知道这人年纪不大,怎能脾气跟屁一样臭,不过眼下也不好跟他一般见识,只能默默跟上了。
好像已经到村庄了,原野里零星看得到矮矮的屋子和种着红黑色怪异植株的农田。这里的花草树木,似乎皆是黑茎红叶,燃放着火焰的花朵,不过形状各有不同罢了。人们农耕劳作,倒与外界无异。路上有些认识七火的,都会跟他打招呼,七火也并不热情,只是淡淡回几句,仿佛对谁都是一样的冷漠;只不过相比对凌溟他们几人,七火这态度算是极客气的了。
七火远远在前面走出几步,突然,他像觉察到什么一样,向着一个方向飞快地奔去。水凌凕和栾子吟洛冰王互看一眼,四个人也立即跟了去。随着七火的带领,几人很快来到一片巨大的火焰面前。
萧丘的火,都是像草木一般能够自行生发的,但他们所见的不过都是些高不过胸的蒿火,像此刻他们面前那般巨大的榕火却是闻所未闻。这榕火焰高越六丈半,雄伟如烈火吞林,远望又似火海一片,宏伟升腾,着实令子吟几人叹为观止,又对这熊熊火焰带有几分敬畏。
然而七火却视若无物,径直奔向火林前的那伙年轻农人。七火不等那几人有所反应,直接跨步上前,一把捉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那年轻小伙子仿佛还没意识过来便被七火这一下拿住了。“住手!”七火压着怒火道。水凌凕这才发现,那围在一起的六个年轻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仿若蜂巢的东西,当时他们拿着这大块东西正朝火林子上擦。栾子吟见了,还以为他们要将这几个蜂巢烧毁呢。
这是被七火捉住的那年轻人仿佛认得他一般,立马急起来:“我说七火儿,怎么又是你这瘟神小子?今次再敢坏爷爷的事,留神爷爷到你老子那……”他。气势汹汹刚说了两句,当即便忍不住手腕上的剧痛惨叫起来,当下在地上痛地挣扎哀嚎,似乎要死命摆脱七火的钳制。
那人不过是被七火握住了手腕,但此刻却叫如鬼哭狼嚎,又如万蛇噬心,当真是凄惨得紧。而周围同伴见了,也不免全都慌了。他们也曾都是吃过这七火的苦头,知道他虽年纪不大,可一手“七阳蛇咬之火”的本事却是不弱,倘若再不松手,那被七火抓住这人的手腕可就要烧断了。
当下有人站出来道:“七火儿,大伙就算不是街坊邻居,这也都是萧丘同乡的,就不能开开情,饶过这一回么?”他这么一说,另外人都清楚今日绝不是七火的对手,立即改口道:“就是就是,大伙乡里乡亲的。”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何苦做这么绝呢?回头你爹爹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一伙人都一起说,七火铁石一般的脸大概也有些动摇了。手一松,那人手腕上毒辣的灼烧之痛瞬解,立即将胳膊收了回来,也不敢跟七火顶撞了。而七火虽然手下留情,却双手也转而一合。水凌凕这时看到了,七火掌心三道掌纹,忽然被火引燃了似的,顿时双掌之间便是一条火蛇冲出。众人大惊,以为七火性情乖戾,转念又要对他们出手,因而各自摆出架势准备接招。然而火蛇冲过,各人却毫发未损,但各自手中拿的蜂巢却都被烧成了灰烬。
可想而知,就是七火真要动手伤他们,也不是他们这点能耐能抗拒得了的。由此这下,那些人彻底傻眼了,面面相觑。倒是七火这一出手后便扔下句“下不为例”,叫凌溟等人跟上,拂袖而去。而凌溟他们,毕竟这事跟他们没关,顶多回头看了眼,看看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干嘛,然后也就跟着七火走了。
只不过,自从刚才见了七火的手法以后,凌溟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路随在后面“唔、唔”地踌躇半天,最后终于开口问七火道:“现在萧丘人的实力都已经这么强了么?”
“什么?”七火显得心不在焉,话也是没好气地说。好在凌溟没被他情绪影响,接着道:“北冥燕巢石产自极北幽燕之地,常人已是难以采到;萧丘人得火而生,入寒即死,没有极高的修为是绝对难以得到那些石头的。”水凌凕指的是刚才那伙人手中拿的蜂巢一般的石头。当然,他们的师兄火景羽曾在幽燕之地一待七十年,凿出不冻之泉,修为之高由此可见。
七火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又撇过头去继续走,同时撇撇嘴到:“没有。我家这东西几毛钱一大把。”
水凌凕不懂玩笑话,连随口敷衍的谎话也信以为真,只好又改口道:“但是……北冥燕巢石能镇火,经真火煅而不损分毫,但你刚才那么一招就把那么多石头烧毁……”
“你这是在讨好我么?”七火冷冰冰地打断道。这下让凌溟彻底哑口无言,毕竟他在应变和表达上要逊于正常人。这下子,连栾子吟都格外不满这人的态度,但还没有所反应,旁边洛冰王已经无法容忍这几哥哥被人如此欺侮,当即站出来道:“讨好你怎么了?我哥不过是就事论事,还不稀得讨好你呢!你若受之有愧,不妨和我比划比划。”说着,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拦在了七火面前。栾子吟不由得心里叫好,又懊恼起为什么不是自己出的头;自来到萧丘以后,他浑身觉得像有使不完的劲,或许打一场会来得痛快些。
阳辉泪正好奇会不会打起来的时候,七火却轻蔑地看了一眼,从洛冰王身边绕过去了,嘴一撇,道:“有空说废话,早就到了。”洛冰王见他有意回避,心想这人倒也不算倨傲鲁莽,只得咬牙再忍,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穿过野火遍地的山村和农田,终于赶上一条较为开阔的大道。仿佛快接近乡镇了一般,人忽然多了起来。路上修真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原来这条路正是连着萧丘的一个渡口,循着来去火到达萧丘的人将从这里登岛;只不过由于栾子吟一路不断汲火入经,干扰了来去火的运行,使得他们登岛的地方大大偏离了渡口。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赶集的日子,沿途不少当地人挑着一种红褐色藤条编制的筐,带着一筐一筐的东西来沿着大路边缘叫卖。洛冰王的心情,便也像赶集一样,一面保持不掉队,一面又在路旁东瞅瞅西望望,遇上喜欢的还会花钱买下来。栾子吟注意到这里果然用的都是修真界通用的两姝钱,钱币都大小如铜钱般,中央镶着一枚珠子,似乎铜板不同的纹饰、珠子不同的材质,钱币的面值也不一样。不过栾子吟对两姝钱的文章看得也不多,至于洛冰王买的东西是贵是贱他也不得而知。
萧丘岛的面积不算小,大致相当于帝坤之国七座城池;但这岛上却只有一座聚居的城镇,别的都还是比较疏散的村子。没走半里路,便到达了这里唯一的阮名乡。一踏入此地,果然如它名字一般,与其说是城镇,到不如叫做乡镇还来得贴切些。
阮名乡四面敞开,没有城郭;但最明显看得出它与外面乡村不同的是,萧丘的农舍都是岩堆土砌的半地穴式屋子,而这里却是木石修筑,与外界的寻常建筑已大同小异。
但颇具萧丘特色的,是这里的植物。灌木小草皆是萧丘火,乃至墙上的苔藓地衣都是暗红色的小火在一点点地烧灼。甚至听说这里人家放置久了的衣物生的霉,仔细一看,都是跳动的小小火苗。不过一些高大的乔木,则都是黑木红叶火花。
整座人来人往的乡镇,全都掩在一片跃动鲜明的火红之下,远望近观,都好像一场的篝火。
乡里有广场有街道,广场中央还有咕噜咕噜冒泡的岩浆池,池中伸出两根橘红色纤细的竿子,半人高,顶端像是开着百合一样的橘红色小花;旁边不少小孩子拿着烬实往池里丢,好像喂鱼一般。
栾子吟跟阳辉泪都好奇地看看那两朵怪异的花朵,觉得它与萧丘别的花草不一样,不知是什么特殊的品种。辉泪大姐更是大胆地上前去揪来想看看。岂料,那看似小花的东西竟忽的自己动了!这可将两人吓了一跳,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池中岩浆也随之沸腾开来,一头像长颈鹿般的庞然大物猛然从池中探出长长的脖子,而那两朵小花竟是这怪物的鼻子!?
这可把子吟吓得连退数步,御史铁毫也都紧紧攥在了手里。但周围孩子们却都欢呼起来,手里的烬实也更加向那怪物投喂。而那怪物也似乎毫无恶意,只顾着吃投来的果实罢了。
七火一见他们又在干这种犯蠢的事,顿时满脸的不愉快,分明在责怪他们磨蹭。
就在此时,水凌凕突然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正从前方飘来。恰好,此时即有一女子的声音应着方向传来:“这不是七火儿么?这些天乡里没见着你,还在想这是去哪了呢!”
七火一听这声音,顿时露出满脸的厌恶和苦恼。头一低,赶紧叫身后的水凌凕与洛冰王走边上避过去。然而,当听到这一声招呼时,凌溟两人却几乎同时呆若木鸡。
果然,随着那声音而来的,正是曾在栖凤之城夜里袭击凌溟舞月,并邀请他们一同围堵洛冰王的黑衣女子!方才水凌凕觉得气味熟悉,便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而当这浑身皆被黑纱裹得婀娜有致,宛若一条原地起身的黑珊瑚蛇的女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身子张开来,一面好护住背上安睡的舞月,一面也将随时准备在对方放出黑纱与红绫时立即上前将其扑倒。
他知道,这女子有着至少五百年的修行,和仅仅一招便能将他和舞月两人同时制服的力量。可他没想到的是,此刻洛冰王双眼一样看着对面那女子,银色的长袖却微微飘出寒风;在她那袖子里,那柄皎若皓月的长剑已被她紧紧按住,仿佛随时都将飞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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