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朱砂凌空铺展,如诏如诰,映晴空骄阳,蔚为壮观。
子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写下了这御笔丹书,可是朱砂色的字拓在空中,像符文一样铺展,仿佛唤醒了什么。
水洗过的天地分外清朗,在簌簌的合欢花雨中,碧玉一样的天空闪着光彩,睁开了千百双目光,像是冥冥中注视着天地,那样庄重而威严。
“子吟……这是……”
风舞月举目四望,连栾子吟都不知道这竟会是自己做的,这到底是什么?御史铁毫还在手中滚烫,他好像是写下了这副壮观的丹书,于是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被唤醒了。
水凌溟的脚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旁边的两位前辈却也被这场景吸引了。“史家千百年的忠魂……”红娘喃喃道,继而以一种怎么也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着子吟,“你……竟会是御史栾家的后人?”
红娘说出这句话,舞月却首先一惊。子吟是御史栾家的后人这没错啊,可是,堂堂一个巫主祭司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而且。玉栋国御史在本国也并不是特殊得不得了的官职,修真界的巫主祭司不至于记得这么清楚吧?
妙叩一面在心中也是感叹:哎呀,长脸咯长脸咯;介帮娃娃木一个省油哇,居然能催动史家忠魂,始华介下爽咯……
塔顶的波澜一道拍得比一道狠,始华感觉体内气魄都要离散了。虽然水凌溟已经没有在控制这道天罚,天罚只会按部就班得攻击塔顶的位置,可是始华不能离开。当初红娘为了守护这座塔,身中剧毒也硬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十里神迹撑过了近百年的艰苦时光,她现在受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天罚最后拍出的一击,像是抡足了力气,始华终于在最后吐了血,金色的血液喷在空中,有彩虹的光泽。
红娘怜悯地看了一眼她,她回报以坚定的目光。
而风舞月,也终于明白了攻击始华的关键。时间距墙,使得一切穿过这道屏障的法术都会穿越更多的时光——一般法术都是瞬间释放,瞬间起作用,之后便会消散。因此一般的法术根本等不到穿过时间距墙便已经消散,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始终攻击不到始华。而始华施展的全都是时间法术,拥有跨越时间的性质,是可以穿透这道墙的,也就可以攻击到他们。除非他们能够使用同样可以穿过时光的法术。
“穿过时光?这怎么做?”栾子吟一头雾水。
舞月却抬首示意天上那些史家的忠魂,“它们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出面帮我们的吧。它们是存在了千百年的忠魂,千百年都这么过了,也一定拥有可以跨越时光的力量!”
舞月说完,顿时以手加额,庆幸这些前辈出现得这么及时。于是赶紧冲天空那些睁开的目光稽首道:“诸位前辈,请助晚辈们一臂之力吧!”栾子吟听到这里也赶快虔诚地行礼。
天上的目光仿佛拥有可以感知的能力,听到了呼唤者的请求,千百双眼睛纷纷化作光点向着那副将它们唤醒的丹书汇聚,将血色丹书装点得光芒闪耀。舞月子吟看得这一幕,更是额手称庆,很明显史家的前辈们回应了他们的请求!
“这……”始华刚刚用时间治疗了自己的伤势,却看到了这情形,不禁吼道,“只是区区几个凡人不灭的意志,难道就想跟真神的力量抗衡?痴心妄想!!”手中雕弓分裂成十字双弓,迅速以腿开弓,双弓圆张,四支涂有时间法术的箭顺势离弦;但这四支箭却并不是平行射出,而是稍有调节,令射中目标瞬间能够恰好重合。箭支朝正在汇聚的丹书射去,舞月来不及阻止。命中前一瞬,四支箭的劲道几乎完全叠合,形成一支巨大箭矢,毫不留情地穿过了正在集中的史家忠魂。
舞月他们顿时傻眼。而十字穿裂弓的劲道,再加四箭合一,已经不可阻挡地射穿了丹书。“当心!!”舞月守字诀与子吟的舞龙朱墨几乎同时使出,但还是没能抵挡住那巨箭的劲道。摧枯拉朽的力量穿过了他们身体,然后将沙子震开一个巨型沙坑。水凌溟吓了一跳,所以伤刚刚才好就用治愈领域将他们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他身上的骨头就几乎碎完了。
始华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正想耻笑这些凡人的愚不可及,却一下被惊呆了——那本该被射穿然后毁掉的丹书,竟然又重新恢复了。史家不灭的忠魂,正如它们生前那样,不畏强权,刚直不阿,一代一代地传承,岂是时间所能摧毁的?
“这……不……”始华有些无措。御笔丹书被忠魂的光华装裱,字字流朱,如真火锲刻,瞬间迸发出的光芒,像人类的决心一样照耀在始华身上。任始华从手中射出多少道咒文光束都无法驱散,毕竟这是足以跨越时间的力量。
“愚不可及的人,千百年的时光不能摧毁——那换亿万年如何?”始华愤怒地将雕弓上抛,立即腾出双手。“古忆?咒光!”
整个十里神迹仿佛有大风扬起,堆积在地上和飘扬在空中的合欢花丝全部朝始华手中聚集,细密的咒文联合花丝,在她手中开出了一团巨大的金色合欢花,迎上了越来越*近的御笔丹书。始华将覆盖整个十里神迹和狼山的“悬垂界”时间领域的力量集中一搏,光与光的碰撞,迸发的是仿佛就连时间都要为之扭曲的力量。
刹那间,那股胜过世上一切的光芒将整个十里神迹吞噬,像是撕开了光的裂缝,足以让一切在此崩溃。
妙叩一个见势不好,眼疾手快拔出了地上两支孔雀翎,合为一个帝释瓶,将冲击而来的光芒都收入其中。红娘本想再使出红氏一族的“花间隐”,看样子不必了。那两支孔雀翎,是婆罗贺摩天与他化自在天的力量,合在一起,能幻化佛门三十三天,拥有佛门圣尊的力量。
光芒之后,一切能被时间带走的,全都被时间风化;不能被时间带走的,孤零零被遗留在了这里。于是曾经显露神迹的土地,现在满目黄沙;那繁华花海,那屋舍俨然,现在都成了戈壁中随处可见的荒凉。十里神迹,被夷平了。
唯独高高的十层月一塔还擎天一柱地屹立着,它被始华的光芒笼罩,得到了保护。而那把抛向空中的雕弓却孤零零地落了下来,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咣当”一声,敲碎了几片瓦。
空中都没有再下合欢花雨了,仿佛始华的时间领域已经被破除了。红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望向了那座唯一还沐浴在花雨中的高塔,金合欢只有那么一片还在向塔顶洒落,如同祭奠一般。始华保护了这座塔,自己却被时间反噬;她的身体似乎是残缺了,盖在凌乱不堪的杏黄裙下也看不大清楚,整个人倒在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一步的塔顶上,有种凄凉的味道。
“这就算……结束了??”舞月难以置信,他们就这样胜过了神使?始华……死了??那么辉泪……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红娘眼中的光彩也暗淡了下去,最后的一缕,还是那簌簌下落的一缕金合欢。“悬垂界”即使被摧残到这种地步,也依然坚持着没破,也就是说,始华还在坚守。
果然,趁着大家都在习惯始华终于被打败的时候,塔顶上的时间,再度倒退了。始华一面修复,一面艰难地站立起来,声音虽然虚弱,但话里却依然高高在上。“愚不可及的人,真是可惜得很哪——可惜,这已经算是你们所能做出的最后挣扎了吧?哼,很抱歉,依旧不是我认可的方式!”
舞月、凌溟、子吟,三个人同时如晴天霹雳。
“你……你……”栾子吟浑身颤抖着,抬高了视线,惊恐地看着那虽然虚弱却神气不减的始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你……你耍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你所认可的方式!只要你一被打败,就立马翻脸不认账。你……”
始华的脸色立即变得气恼而又藐视,“真像条狗一样乱咬!全知全能的创早就断言你们不可能会有赢的机会,你们又何苦折腾?简直愚不可及,不过也正好,四道天罚都已经全部降临,你们再也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现在就当是为我们的真神献祭吧!”
舞月刚从始华口中听到“创”这个词,没想到始华这就要动手了,赶紧道,“住手!始华,你不是说只有当我们亲口承认不能胜过你时才算我们输的吗?怎么,难道身为神使的你,想以真神的名义当众反悔?”
“哼,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才愚不可及。没有遥远的目光,你们始终看不到早已注定的结局,再给你们一千次机会也只会白白浪费。所以,哼,”始华狡黠地伸出一根指头,“真神的怜悯总是无处不在的,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最后再做一次无用的尝试。我的耐心可等不到一千次!”
栾子吟气愤地浑身发抖,原本以为只要他们坚持住怎么也不认输就可以一直耗下去;谁能想到,始华竟会如此无赖,直接把他们最后一丝主动权剥夺去了。舞月的脸色也是出奇的沉重,最后一次尝试——他们之前做出的尝试还少么?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机会他们还有可能扭转乾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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