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隐闺阁,素来以独有的丝绣与暗器闻名,当世澹台阁主座下,便有七位善丝绣,十四位善暗器,共二十一位绝顶高手合称“七针十三钗”,其中便包括了这唯一的姊妹俩,“凤翎孔皇钗”念起缘灭。
黑衣女子缘灭轻蹲身将背上的念起放下,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她怀中所抱的是件价值千金的玉器,她的目光中也同样毫不吝啬地流露出无比的爱惜。念起的下身仿佛是一根柱子,只能如佛龛一般站立不动。缘灭将她安置好,才细声道:“阿姊,我这就去取饮歌来!”身为姐姐的念起点了一下头,切切嘱咐道:“不可大意!”缘灭忙忙点头,才起身上前来。离了念起,缘灭才又恢复了刚上场时的妖媚轻浮。
场面一下变得寂寞安静,像是这宁川千年来,如世外桃源被割置一方所固有的安宁;永绿山岿巍茂密的深墨色,将一切的声响吞没。云浓如夜,月钩初钓,本该如此安宁的夜晚,注定要不平静了。
栾子吟感觉好些了,一来是逐渐适应了,二来是雷有雨、念起缘灭的出场,将湘夫人原本独霸的真元场扰乱了。空中游离着不知所措的气息,是一通搅得混乱的真元;悬浮在空中的竹叶,被风吹发出口哨般的声响,听着怪瘆人的。小扇掩面的湘夫人,全身笼在黑纱下的掬云谗,巨刀在背的雷有雨,搔首弄姿的缘灭,以及远处如神像般伫立不动的念起,一个个目标无非都是被湘夫人困在笼中的饮歌。连同负伤的无量,一手紧攥痴心石的始畀,还有默默诵经消愁的瓦棱禅师,想要销毁的目标也莫不是饮歌。想到这里,风舞月忽然间有点迷糊了,他们这一行人,包括藏在屋里的山毛榉一家,本来都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他们现在该持怎样的立场?还有退路么?
无量强忍丹田剧痛,怒且笑:“一群乌合之众!巫魔两门也不过这等货色,各自心怀鬼胎!不过都想要这把饮歌而已,瞧你们一个个,哼哼,干脆一把刀大家分五块得啦!”
无量此语一出,场上诸人面色皆变。舞月暗中叫妙:权且将念起缘灭算作一块,这来自巫魔两门的数人也确是心怀鬼胎,各自都对饮歌志在必得;现在无量这边处于下风,倒不如先使招反间,叫其自乱!
果然,对面排开站的几人脸上各自阴晴不定。雷有雨沉不住气一把抓住背后刀柄上前,却被缘灭叫住:“你这是干什么?”雷有雨头也不回,只盯住饮歌不耐烦地说:“一刀砍了它!”湘夫人蔑视地皱了一下鼻子,她自是知道,雷有雨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击败这数十年前被司月姮娥断言“潜力无穷”的饮歌;而她此来,差不多也是为了当初司月姮娥这句,所以她又岂能叫雷有雨得逞?当即小扇一拍,喝出一声:“站住!”原本游荡空中无形的真元立即凝出一枚锋利的竹叶,呈威*之势。湘夫人厉声道:“我可不想再重复一次。我的东西,你最好麻溜地滚一边去!”
此语一出,那枚真元凝成的竹叶瞬间被无形的大力碾碎。雷有雨怒得青筋暴起!
掬云谗见势不好,急忙上前撩开面前的黑纱赔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吵呢?巫魔两门素来被玄佛败类讥笑,今儿个当着这些外人的面,二位也不想失了身份吧?……”
风舞月旁观对面的动静,权当看戏了。正看得入神时,手里却忽然被塞入了拳头大小的一物,吓得她险些当即惊叫。原来始畀不知何时趁乱溜到她面前,将痴心石交付给她,低声道:“湘夫人、雷有雨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们这边无量受了伤,正面是打不过了。不过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来个浑水摸鱼——一会咱们趁乱破掉饮歌的囚禁,对面几人为了争夺饮歌势必大打出手。这石头交给你,把饮歌吸引过来,拿着它就不用怕饮歌猖獗了。我和无量、瓦棱要合力将湘夫人拖个一时半会是没问题的;缘灭那丫头的‘浮空翠屏’虽然厉害,但却打不赢雷有雨的,刚才上场时也是湘夫人出手替她挡了‘春雷’的刀气。”
风舞月听了,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他们是想正面牵制住实力最强的湘夫人,反借雷有雨之手摧毁饮歌!
“不过可惜便宜了掬云谗这老小子!”始畀继而道,“这厮虽出身宣阳宗,但在毒蛊上的造诣却不是一般二般的高!他不怎么擅长打斗,却喜欢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所以……”
“嗯,我懂了,我们会盯紧他的!”风舞月一下肯定地说。
始畀放心地点了下头,又无比惋惜地看了看后面正在施法的水凌溟:“可惜了这小子派不上用场。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把巫术用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难得一见了,又是那样罕见的愈伤体质,说不定能帮掬云谗好好‘滋润’一会!”说着竟猥琐地笑起来。舞月趁这老道在那想入非非的时候,顺便从瓦棱禅师哪里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关于饮歌的。原来在数十年前饮歌现世的时候修真界就已经注意到它了,但巫佛玄魔四门皆不以为意;后来巫咸古国一次大型礼祀上,元股宗两大祭司之一的占日羲和忽然预言道,饮歌出世是为了找寻一件能够轻易制服它的东西,当时在场之人本不放在心上;但接下来司月姮娥预言,饮歌此刀,潜力无穷,便顿时扰乱了当时所有人内心的盘算,引起由修真界到人界,无不是如蝇逐臭。
另一边掬云谗好说好歹终于将雷有雨劝止住了,他这才放心地将黑纱放下来。他可不能让湘夫人和雷有雨就这样打起来,他俩若是落得两败俱伤,那么无量三人联手,可就不是缘灭一个人所能应付得了的了。湘夫人暗中也是思忖,虽然凭雷有雨的修为要想胜过她绝无可能,但她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到时岂不让这一帮小人渔利?
几人心中算盘打得正响时,缘灭茫然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念起,却碰巧看到她抬手示意。缘灭顺着姐姐的手势看去,却猛然看到无量正在强行催动天道云尊剑!他手指如莲花般灵活地掐过,一柄天道云尊剑随即披上轻灵的光纱。“擎天乙木诀!”缘灭心头暗道,忙将发髻一理,身形一纵,晃上前去;然而手中掷出的三枚浮空翠屏却比她更快一步!
无量怒哼一声,一句“破!”,那曳光的宝剑早已脱手而出。困住饮歌的三道竹叶符被当心一刺,发出如书页翻动“哗”的一声,竟连第一下都没能撑住,三道竹叶符全化作无数翠竹叶如群蝶散去;那囚禁饮歌的无形之力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这下立即惊乱了湘夫人那三人,而无量,同时也落入了三枚孔雀翎状的暗器的包围。
始畀忙叫“糟了”,没想到无量的偷袭被念起这瘸子发觉了!无量丹田被竹叶符震伤,真元难以在瞬间急速运转,根本无力抵抗;始畀急忙要掐一个诀出来援助,而瓦棱禅师则立马眼疾手快往行囊里一抠,掏出齿木便急急抛出去了。无量情急之下,只能勉强用真元化一个盾挡。然而那三枚近身的浮空翠屏却异常灵活,如雀如蛇;无量刚将真元化盾,孔雀翎便已擦肩而过,一个燕子疾返,转而合攻最为薄弱的后背!
无量大惊,幸而瓦棱禅师的齿木抛得及时,浮空翠屏合力一刺竟全都刺在了齿木上!缘灭知这齿木受过佛荫,不想与其硬拼,忙以真元牵引,欲将暗器拔出;没料想始畀诀已掐成,拂尘竖劈,三枚浮空翠屏便顷刻间齐齐截断!
缘灭心中恼火,欲再催一手,却忽然间意识到饮歌,才发现拿饮歌的傀儡果然冲风舞月奔去,湘夫人、雷有雨紧随其后。缘灭不由得捶胸顿足,咒骂一句,便将玉臂一拂,扬起真元一道,三枚被截断的孔雀翎竟如死灰复燃,飘荡着齐齐朝雷有雨掠去。
掬云谗悠然地站在后面袖手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瞟了一眼后边的念起,一身白衣的她宛若无垢白瓷塑成的神佛,恬淡安静,若雪无痕——如不是她头上的凤翎孔皇钗,谁能想得到这般芙蓉出水的残疾女孩会是魔门中人?
念起也瞟了他一眼,目若秋水过,片刻不留痕。然后莲花般的容颜显出禅定的安详。她一点灵光普照全场,虽寸步不能行,却一切尽在掌中。
雀翎如蝶阵,纷纷扰扰,雷有雨信手挥去,那圆形眼斑状的暗器却轻如落木,寸风能扰。他这一挥手,三枚浮空翠屏便被挥动的风惊扰,纷纷朝两旁散去,雷有雨不屑理会,匆匆走过;缘灭却忽然媚笑一声,又是三枚浮空翠屏脱手,伴着之前的三枚断翎又合围上来,一刚一柔,追扑而来。
湘夫人才不去管缘灭对雷有雨的死缠烂打,疾身追饮歌去了。这时,始畀老道的声音一下子迎面赶来,“且慢走,莫闪着肥腰!”一手拂尘却是一招“拭定乾坤”劈头打来。湘夫人听着那“肥”字,正怒火中烧,迎着拂尘也是不避不闪,径直将拂尘一把扯住,另一手小扇打出,推出数道竹叶符。老道这一手拂尘饱含真元,也只有湘夫人这样的高修为才敢直接扯住对手的武器。这下老道傻眼了,打出的拂尘反被抓了把柄!竹叶符迎面而来,老道脱身不得,幸而无量、瓦棱禅师及时出手,合力一手“四两拨千斤”引竹叶符悉数落空;竹叶符落地,便纷纷轰炸。老道趁机一个猴子缩身,窜到湘夫人近前,一把鼻涕就朝湘夫人那朱竹素绫的衣裙上揩去。湘夫人哪料得到始畀这招如此龌龊,慌忙撒手躲避。老道也就趁机抽回了拂尘,顺手把鼻涕往拂尘上揩揩。
湘夫人回见衣服无恙,当即暴跳如雷,将九嶷困龙阵内游离的真元死命催出一波波竹叶符。始畀三人不敢大意,只得全力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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