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公子……”原尘转向了还在纠结那首曲子的栾子吟。突然叫到他,他还有些不知所措:“叫我咩?”
原尘捻须点头道:“看公子也是满腹经纶,想必这文房四宝也是有所精通。数十年前我偶得铁毫一支,还请这位公子帮忙鉴赏一下。”说着,又拿出一支精铁狼毫。
栾子吟一边连声道着“岂敢”一边接过毛笔。目光一落定,便觉分外眼熟,不由得再细看。此笔名为狼毫,却并非黄鼠狼的毫毛所制,竟是真的野狼之毫!笔杆为百炼精铁所制,神韵沉顿苍劲,却未见锈色;其上镶象牙为虬龙,嵌玳瑁为祥云,做工精细考究;笔端正刻一金文大篆“史”字。子吟目光一落到这“史”字上,顿时“啊呀”一声,而后语惊四座:“我大伯的御史铁毫怎会在你手里?”
御史栾家世袭御史之职,以御赐御史铁毫相传。
原尘坦然笑道:“昔玉栋国文宗皇帝重史,遂命匠人取玄铁精制成钢,又拆帝坤之国所赠的狼王裘以求苍狼毫,制成此铁毫,以颂史家直笔敢言之功。又设御史一职,修玉栋国史,执此铁毫如文宗钦临,世袭其职,永受恩禄。外设御史卫四名,誓死效忠文宗,保护御史的安全;若御史枉法曲笔,便以其血祭笔,以告皇恩。数十年前栾家绝后,御史之位动摇,此笔阴差阳错流落民间。我怜此笔来之坎坷,便作收藏。今遇栾家后人,物归原主罢!”
栾子吟当时的惊讶程度,估计可以连樱桃盘子一并塞进嘴巴里了。他实在是没想到,小时候碰都不准碰铁毫此时竟可以如此放在手掌心里把玩,成了他自己的东西,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当即爱不释手。
“对了,差点忘了件事。”原尘从怀里摸出一个贴身小包,层层打开,竟完好地放着一对金碧色的耳坠子。“这对乾坤碧蘖铛本是多年前许诺给虚若师妹的。后听闻她人也在眠山,本想托你们顺道捎去;而后又听闻此物她已有一双,况多年未见,冒昧赠物实在唐突;不过这女儿家之物总随身带着实在不便。今日与几位甚是有缘,若不嫌弃这顺水人情,便代虚若师妹笑纳了如何?”
“这……”风舞月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男生,十分头疼地说,“这小辈们怎么好意思呢?”
原尘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不少,“看来几位果真嫌此物来得冒昧了。”
“前辈误会了。”舞月连声道,“如此,小辈们只得惠受了。”舞月万分纠结地接下了这对耳坠子。她要这玩意能有什么用?虽说女人的衣柜里总少件衣服,可她风大小姐是谁啊?从小给她爹这么娇惯着,那首饰还不是一斤一斤地往家搬?大小姐早已“看破红尘”了。最为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这对翡翠宝花坠,是水凝亲手做来送给她的。
那这玩意如何处理呢?边上晾着的那对雄性动物可以忽略了,于是就只剩下了亲爱的辉泪大姐。正豪饮樱桃酒的大姐还未察觉舞月目光有异,直到她问:“对了辉泪,你看这对坠子戴着可合适?”大姐直接将一口樱桃酒喷在了栾子吟身上,“滚你奶奶的!老子要这么娘的东西干什么?痛的要死!”
“哪个女生不戴耳坠的?”栾子吟一面擦着衣服正欲发作,却转念一想,又道,“除非……你证明你不是个女的!”
“你他妈……”阳辉泪正要秀一秀粗话语法,不留神瞟了一眼风舞月和水凌溟,发现他们正以一种略微惊讶、带着“非人哉”的眼神看她。大姐当即软了,很自觉地抓起坠子往耳洞里塞。倒惹得大家欢笑连连。
一顿饭竟吃到客栈快打烊。要到最后的时候,风舞月推说吃得过了,要去走廊栏杆那吹吹风休息。这家客栈选的位置正好,崖边的暮色也是极佳,眼望去那白茫茫镀金的颜色,分不清是雪是花还是雾。残霞未散,淡雾沉绵。眼下纷纷扰扰的蜜蜂已快还巢,背后马厩里旅人的缰绳才刚刚拴好。这一切莫名地生出一种隐晦的感觉,仿佛要将她的心疯狂地勾出翅膀,好将这份思念捎去北方。
“想家了?”一恍惚,原尘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素来笑声爽朗的他也一本正经起来。舞月看了看前辈,便点了点头。曾经在家里的时候,成天巴不得往外头跑,这一回,却莫名地想念起来。可能,是她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吧。
“我很想回去看看。”她低头磨合了半天,才挤出这句声音像蚊子一样的话。
走廊尽头的拐角,栾子吟和阳辉泪都扒在那里偷看他们。辉泪一听舞月说想回去,立马想表示她也有同感,却一下被栾子吟止住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回家看看呢?手握着这支被家里长辈奉为至宝的铁毫,那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无不叫他赶紧回去看看昔日的那个家!可风舞月是个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只怕真的回去了,看到那物是人非的景象——甚至是连“物”也一并“非”了,无依无靠的她还真能挺得住?所以他才一遍遍告诫自己和辉泪,“回家”这个词绝对不能挂在嘴上。
原尘轻叹一声,眼里也慢慢爬入了戚色。像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指着那白茫茫的一片:“白云青山原自空,亦雾亦花何不同。朝露一滴映日月,洞天之外不相逢。”
舞月一愣,沉吟片刻,才破颜道:“的确是很悠然的心境。”
“我三师妹专修佛法,素好收集有道者的诗偈。她曾言,思念亦是情丝一缕,其毒能叫人肝肠寸断。若问世间人事为何被引得团团转,皆是因这丝丝缕缕汇成的绳未断。心中烦闷时,不妨将心头腾个干净,自得悠然。”
舞月觉得有理,也索性将先前那些杂乱无章的困惑一并抛在脑后,只管坐在栏杆上享受这绝好的景色吧。
原尘见她心情已转好,便放心离去了。只是走出没几步,舞月察觉了,心头忽然一闪,试着问道:“前辈……并非寻常人吧?”原尘忽地一停,整颗心便都随着叹息声沉了下去,然后又迈开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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