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栋国,京城,宰相府。
一弯弦月高高挂起,清冷地,抚弄着池边冰洁的樱桃花。于是,冰晶般娇羞的白,开了一树。
她脚尖轻旋,一袭嫩绿的襦裙霍然而开,如小池塘偷偷升起的玉烟,飘过了初生的莲角。于是,多情的花儿簌簌而下。
羞得月儿躲进了云丛,嫉妒得月光收敛起来,不再照她清秀的面容。高大的庭院中便只剩下冷冷的夜色。她独自一人欣赏着,沉醉着,如泉中玉,慢慢融化进夜里。
“嗯。好,好!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走廊的那头,老宰相缓步而来,轻轻鼓掌。风舞月连忙俯身行礼。“哎,起来。都是父女俩,哪来这么多规矩?”老宰相慈爱地看着女儿,“舞月呀,你这舞可是越跳越精进了!”
“瞧您说的!哪有爹爹夸赞自己女儿的?”舞月嘴上娇嗔,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俄而,又有了些埋怨之色,却偏往父亲身上拱,“法尊师傅也真是的,都教了十二年的舞,却连最后一个月的耐不住。爹爹,人家可是专门准备了一段舞要在生日宴上好好答谢师傅哩!”
“好好好,你这小丫头片子——大人自是有大人的事儿。眼看都要十七了,还这么娃气,怎么得了哦?”老宰相佯装要撵,舞月却还粘着不肯撒手。老宰相只好无比心疼地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小脑瓜。
“得得得。你们爷俩儿慢慢腻吧,我这外人啊……”舞月愕然,一下松开了手。再定睛一看,原是不知从哪跳出来的黄衫女孩,一双眼笑得古灵精怪地眯缝起来,像是会说话的样子。
风舞月一下子高兴起来:“莫柔姐姐!你怎么来了?”
“后天是你生日嘛,特地来看你啊。”
舞月眼睛狡黠地转了一转:“那……礼物呢?”
“死丫头,就不告诉你!”莫柔轻戳了一下舞月的眉心,“这般见利忘义!”原本清冷的院中瞬间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后半夜下的小雨零落了一地晚梅,合碾为含香的黯尘。风舞月将一个食篮交给随行的仆人,撩起裙角登上了马车。车轮子吱吱呀呀地前行,她用小指撩开一角窗帘,小小地向外张望。刚开的早集,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但早点铺里袅袅逸出的热气,为这冬冷未尽的季节增添一点温暖;刚吃过早饭,又立马觉得饥肠辘辘了。
街头是寂静的,行人都低头不语,吆喝声渐小,此一声彼一声。灰蒙蒙的世界,只有马车吱呀的声音不知疲倦。
她一直躲在车内偷偷地向后张望,不一会儿便合了帘子窃笑起来。
京城的八百道,与其说是药铺,倒不如说是一家珍宝库,专收外地外国行商的特产奇珍。八方的天材地宝,这儿若没有,你去别地也休想找到。由此引得不少猎奇的贵胄富少来此开开眼识,真正抓药的倒少。风舞月跟这老板还算熟络,但照顾他生意这还是头一回。方子藏在最里层的袖袋里——这件广袖曲裾绿萝丝舞裙,是教她乐舞的师傅亲手缝制,本是练舞的裙子,因为舞月甚是喜欢,也就时常穿出来。只是广袖大了些,袖袋多了些。
抓药的伙计刚看到方子便一下愣住了,抬眼偷瞄了一下这女孩。风舞月道:“按方抓药便是。炮制好了,与这方子一同送入我府。”伙计再看了看方子,才连道了几声“是”,去库房里找药了。
出门时正好有人打招呼,他腰扣上有狼头马身兽——是骁仝卫。风舞月这才抬起正在沉思的头,原来是骁云队副队长宣咫迅。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来八百道是为他们水家的二公子买些药材。水凌溟的老爹是骁仝卫大将军,尽管骁仝卫上下都不知道这位二公子有没有“缚鸡之力”,可谁叫他老爹将整只骁云队都交给他了呢?
招呼过后,宣咫迅又再次感谢了她三年前的救命之恩。舞月却因此想起了那时苦B的事情,羞得一时说不出话,也是下人提醒她还有要事,才匆匆道了别,上了马车。
悦来客栈。风舞月下马车时瞄了瞄身后,才吩咐只要提食篮的仆人随行进店。她以前从家里偷跑出来,都是先到的悦来客栈落脚,所以跟店里的掌柜、大小伙计都混得很熟。只是进店的时候忽然间看到一个人,身影很是眼熟。
那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穿着雪一样白的衣服,那般与众不同——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深的紫色,紫得发黑,而且比寻常的眼睛要大,棱角分明,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她惊异,是因为她知道还有一个人的眼睛跟这一模一样,骁仝卫水家的大公子水凝。她这才意识到他就是水凝的那个亲弟弟,那个她与水凝相处三年都未曾见过一面的人。
她不禁细看了一眼,除了皮肤没水凝那么黑,真的跟水凝长得一模一样,不分彼此!她心中窃喜,又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趁着水凌溟还在对杯里的茶叶发呆,她偷偷潜到柜台前,就说喜欢这里的大厨做的拿手菜,希望明天能请到大厨来宰相府跟众位宾客露两手。然后拿来纸笔批了个条子给掌柜的。掌柜看了看条子先是一愣,又看了看水凌溟,立马冲她会心一笑。
舞月忍不住掩嘴笑,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往楼上去了。
天字丙号房。舞月只带了一个仆人进去,里头也是临时搭设的闺房。舞月接过食篮,蹑手蹑脚地靠上去。
“哎,别动!我可闻着味儿了啊!”莫柔正在镜前梳妆,猛地一回头倒把风舞月吓了一跳。
舞月不屑地把篮子搁在妆台上:“是从镜子里看到的吧?嘻嘻,知道我带的五仁糕好吃吧,您这刁嘴也得歇上一歇了!”
莫柔佯装不快:“好吧,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你这宰相千金亲自来登三宝殿呢?”
舞月环顾了四周,才凑上前去附耳道:“今儿个一大早水凝的礼物便送到了我手上……”
“不是吧,水家的礼物不是一并送来的吗?而且生日也是明天。那呆瓜另备一份也就算了,还这猴急猴急地——你俩的关系啥时候发展得这么快了?”莫柔阴悄悄地笑道,反被舞月暗中掐了一下,立马回归正题,“让我猜,以他那点脑水,能送你笔墨纸砚就不错了。别告诉我他送的是首饰。”
舞月又羞又恼地再掐了一下,索性撒手起身,费力地从袖袋里抠出一本书。“亮瞎你狗眼!——是《洛神令》欸!”
“呵。”莫柔心底也不禁一奇,“古琴曲?哎,你确定他脑袋没被人打过?”舞月佯装要打,莫柔赶紧低头翻弄着。岂知,目光刚一落定,她眉头便瞬间凝住了。再昂头,正对上风舞月郑重其事的表情。舞月面色凝重,迅速使了个眼色。莫柔一顿,随即破颜,信手将书页哗啦啦翻完,笑道:“怎么,只有上半册?”
“多少……都要在家里留个底吧,不然怎好交代?”舞月踌躇了一会儿才答道。
莫柔又不由得将眉头皱起,想了想才昂起头视着风舞月。舞月亦是与之对视,分毫不让。莫柔才轻叹一声,将眉头放下;将幔子拉起,又从外面招进一人。舞月知趣地退到房门口,示意那个跟她一同来的仆人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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